司徒雷登最終與清華學校美國校董乘坐同一趟車前往了天津。筆硯閣 m.biyange.com司徒雷登覺得自己不是在逃避,但是司徒雷登很清楚,自己絕不可能再接受一次被關進鐵籠送往檢疫站的經歷。那種恥辱感,尤其是在華地位天翻地覆的變化,都讓司徒雷登無法忍受。
不得不佩戴的在華美國人標誌,以及藍色檢疫過關標誌。衣服口袋裏的美國人身份證明文件,以及檢疫證書,都讓司徒雷登感到痛苦。
同車的中國人中不少人通過這些標誌確定了司徒雷登等人的在華美國人身份,他們臉上那種不屑的神色,更讓司徒雷登的對華感情在破滅。
一直到司徒雷登等人抵達天津火車站,在車站外看到前來迎接的美國駐天津領事館的橫幅,司徒雷登才感覺自己有了希望。美國駐天津領事館包了好幾艘客輪,決定立刻中國的美國人都趕緊上船,司徒雷登運氣不錯,與其他美國在華教育界人士一起分到了頭等艙。
第二天一早,塞滿了人的客輪起航了。司徒雷登的心情一直很差,窩在自己的船艙里不願意出來。直到客輪駛出渤海入海口,行駛在了黃海上,司徒雷登才意氣消沉的走上甲板。此時甲板上都是美國人,他們聚集成一個個的小團體,都在咒罵中國。不少人還在氣憤的表示,美國一定要向中國宣戰。
司徒雷登不願意加入這毫無意義的情緒發泄中,他走到更高的位置,眺望着北平方向。想到這一輩子或許都無法回到中國,司徒雷登的心裏就如同被剜掉了一塊東西。
就在此時,甲板上有人注意到了一些海面上的事情,越來越多的人聚攏在船舷旁開始眺望。司徒雷登順着眾人的視線方向看去,就見到一支船隊正沿着黃海的航線駛來,行駛方向是中國。隨着這支船隊靠近,為首的兩艘軍艦身影已經非常明顯。船上的火炮都套着炮衣,甲板上沒有多少水兵。但這畢竟是軍艦,被迫離開中國的美國人中開始討論起,這支日本艦隊是否正在去攻擊中國。
即便是心中非常不快,司徒雷登也覺得這些說法就是放屁。他還記得,中日之間開始交換戰俘,以及戰爭中扣留的對方人員。這支船隊肯定是去交換戰俘的。以司徒雷登關注過的新聞來看,現在只有何銳政府承認了日本共和國政府,日本海軍絕不可能在此時對中國發動進攻。
司徒雷登沒想錯,這支船隊是前往大連港接日本戰俘的。以現在朝鮮的鐵路運力,十萬人需要運一兩個月。但是用船來運輸,兩趟就能完成。此時的船隊上裝滿了中國人,這些中國人都是在日本的華僑,人數近萬。
下午兩點左右,船隊終於抵達大連港外海,一支中國艦隊已經等待在外海。雙方軍艦並沒有做出任何敵意行動,而是以傳統海軍禮節表達了善意。日本船隊繼續向前行駛,中國內水引水船已經迎上來,完成了通報手續之後,引水船引導着日本船隊中的民船駛入大連港。
碼頭上人山人海,彩旗飄飄,鑼鼓喧天。這批中國人是在1922年底,東北軍與日本開戰時在日本的中國僑民。這批人被日本抓走,關在集中營內。到現在已經整整4年半。
此時終於能夠回國,這批中國僑民的心情無比激動。但是看到前來迎接的人竟然有這麼多,一些僑民感到不解,另外一些中國僑民們則是忍不住哭了。
被關在集中營里渡過了四年多時間,雖然日本政府不敢公開虐待殺害這些中國僑民,卻也不可能真正的好吃好喝好招待。如果不是中國方面想方設法組織國際人道主義團隊經常拜訪這些關押中國僑民的集中營,中國僑民的待遇肯定會更糟糕。
即便不談受的苦,這些僑民本是去日本做生意或者找工作,被抓之後財產自然是追不回來,更是蹉跎了四年多時光。人生能有幾個四年多可以浪費,這些僑民們通過國際人道主義團隊的訪問得到了家裏寄來的信件。有些得知家人去世,天人永隔。此時馬上就要回到中國境內,想到親人去世時,自己竟然沒辦法見最後一面,大家終於能夠為自己和自己的家人開始悲傷。
記者們都知道這是個大新聞,此時已經開始拍攝起照片。等船隻靠岸,每一艘船的舷梯處都聚集了大量中外記者。
隨着中日雙方工作人員開始根據花名冊點名,這些僑民們一個個回到中國這邊。不管這些僑民的家屬有沒有前來迎接,都有禮儀人員給他們披紅掛彩,同時送上一碗酒。
披紅掛彩在中國傳統中是『去邪氣』的辦法,飲酒則是壯氣勢,去晦氣。重歸祖國的僑民們不管酒量如何,端起酒碗便一飲而盡。隨即在引導下開始通過群眾歡迎的行列,走向休息處。
在休息處,迎接他們的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得到釋放的中國僑民最初都愣住了,隨即奔向親人。見到爺奶爹娘,就上前跪拜。見到兄弟姐妹,妻子兒女,上前牽手問候,各種驚喜的呼喊聲此起彼伏,其間夾雜着喜極而泣的聲音。
中外記者們即便在搶新聞,不少記者也因為看到親人重逢時候發自內心的歡喜激動而濕了眼眶。
當然,此次會面最重要的重頭戲還沒開始,何銳親自來了這裏。此時還沒輪到何銳出場,中國工作人員則引了一位青年到何銳面前,「主席,這位是西園寺先生的孫子,西園寺公一先生。」
在照相機快門聲中,何銳上前與西園寺公一握手,對這位年輕人說道:「得知西園寺閣下去世的消息,我非常遺憾。」
西園寺公一的神色黯淡了一些,卻用儘可能剛毅的語氣答道:「閣下,家祖父去世前說過,他絕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並且囑咐我,如果能夠見到閣下,一定要轉達家祖父期待中日友好的殷切願望。」
「我明白。」何銳連連點頭,並且與西園寺公一併肩站在一起,讓記者們拍照。此時秘書上前說道:「主席,人員都已經下船。沒有人數問題。」
「好。」何銳應道,隨即轉向西園寺公一,「我要先去見見歸來的中國人員,一會兒見。」
西園寺公一聽說過何銳十分親民,此時連忙答道:「在下就不耽誤閣下的工作,一會兒見。」
何銳在秘書的引領下,徑直走向歸國人員。此時工作人員已經搭好了台子,何銳拾階而上,很快出現在眾人視野里。此時何銳的畫像即便談不上在中國每個家庭都有一張,至少各個村子都有。家屬們都看過畫像,見到何銳出現,許多人都驚呆了。他們都沒想到何銳居然會親自起來。
「那是何主席!」終於有人驚呼起來。片刻後,『何主席』的歡呼聲開始響起,隨着加入歡呼的人原來越多,數以萬計的歡呼聲響徹雲霄。那些歸國的中國僑民們雖然沒見過何銳,卻也知道他們能夠活下來,就是因為何銳率領中國軍隊打敗了日本。這些僑民是了解日本人的個性,如果中國戰敗,被俘的僑民即便沒有被殺,至少也得脫幾層皮。所以他們也跟着一起加入了歡呼。更有人靠前排的人,直接向何銳跪倒叩頭。
何銳連忙跳下講台,將跪地那人扶起,並且拉着這位歸國僑民重新走上講台。此時講台旁邊的工作人員也將其他意圖跪倒之人拉起,而且此時人人都想看何銳,秩序倒是勉強維持住了。
跪倒的那位是三十來歲的中年,被何銳拉着,整個人都有些戰戰兢兢,踩着猶如夢遊般的步伐跟在何銳身邊。
何銳走到話筒前,對着眾人大聲說道:「同胞們,我們現在才把你們救出來,讓你們受苦了!」
聽何銳開口就是道歉,不少人驚訝之餘,已經潸然淚下。
何銳則繼續說道:「國家雖然不能立刻把同胞們救回來,但是,我向同胞們保證。我們中國,絕不會放棄任何國民!也許營救會遲到,但是營救絕不會不來!」
聽何銳如此保證,又親自經歷了被日本囚禁的大起大落,或者看到本以為此生無法再見的親人歸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響起,把何銳接下來的話完全給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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