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當日,能以葫蘆刀滅殺綠眼,很大程度上在於那廝想要圓盤,不急於下殺手,故此有了周旋餘地。
但日後面對其他強者時,又當如何?總不能每次用刀之前,都說一句「不要忙,容我先給你磕三個響頭」?
誰有那閒工夫?
因而,找到快速收放葫蘆刀的方法,尤為必要。
如今得此靈感,寵渡自然歡喜,屁顛顛撿回葫蘆,將所剩不多的神念勻出些許,試探着往葫蘆里送去。
豈料神念剛入葫蘆嘴,便似被吞噬一般,又像被強行斬斷,完全失了感應。
一陣頭暈目眩魂不附體,寵渡有那麼一瞬間呆若木雞,有種被一雙眼睛惡狠狠盯着的感覺。
「好厲害,難怪強如丹境大妖,也扛不住這刀意。」寵渡暗嘆着,止不住打了個寒顫,卻是不憂反喜。
很明顯,葫蘆是能感應神念的。
以念控刀,有門兒!
不過之後的幾次嘗試,均以失敗告終。
想起歪嘴葫蘆初次異變時的情形,寵渡再過一縷神念,不走葫蘆嘴,只把葫蘆肚子上那朵流雲裹起來。
頓見流雲放光,寵渡頓覺一股拉扯感,不光整個心神險些穿透流雲盡往葫蘆里去,連體內靈力也不受控制地折了大半。
所幸,羈絆就此建立。
煞氣侵伐,寒炎殘刃破風而現。
大笑聲中,寵渡痛並快樂着。
樂在以念控刀。
痛在頭脹欲裂。
原是此前與蝠王神念交鋒時,泥丸宮中那小金娃返本還源,就此式微,眼下淡如輕煙,似乎風吹可散,因而神念虧空,再禁不起過多消耗。
劇痛之下困意如山,十分突然!
連葫蘆都來不及收,寵渡轟然倒地,睜眼時已是日上三竿,瞪眼顧望,再查儲物袋,不由腦子一空,如吃了當頭一棒。
你奶奶個腿兒,葫蘆又不見了?!
「老天爺,你是見不得小爺再有半點好麼?」
寵渡正發牢騷,卻聽得「喀喀」作響,細辨片刻,乃咀嚼之聲,不敢動用神念,只能循聲摸過去。
身前的土地面目全非,但身後的野菊還在,寵渡離那聲音越來越近,見得花叢倒伏,分明有東西正衝過來。
來得好快!
乓!
寵渡來不及動作,就與什麼東西撞了個滿懷,人條件反射地略微後仰,並無大礙;反是對面飛了出去。
彈……彈……彈……
咚……咚咚……啪嗒。
地面上,一坨圓不隆冬的東西彈來彈去,最後吧唧一下落在菊花叢中,沒了聲氣。
雖然只是打了個照面,不過一瞬間的工夫,但被它裹住的一個物件兒,卻被寵渡晃眼看到。
赤紅色。
巴掌大。
「是流雲葫蘆麼,怎在它那裏?」
寵渡一心要找葫蘆,當下顧不得深究,將石子砸那東西,不料嘣的一聲悶響,石子被彈飛,反觀對面,仍是無聲無息。
「真暈還是裝暈?」
寵渡環視四周不見異樣,輕手輕腳抵近細看,當先見得一爿渾圓,有輕微的起伏,明顯是在呼吸。
定睛細看,寵渡不由一愣。
一隻幼獸?!
熊身,犀目,馬耳朵。
象鼻,貓掌,牛尾巴。
那幼獸的體形,比長大的貓咪胖個兩圈,肉肉的、彈彈的,背生四朵黑色祥雲。
雖一副妖獸模樣,卻不見半點妖息波動,與念奴兒生而為人卻一身妖氣的情況剛好相反。
「果真造化難測。」
但這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老頭子愛好古物,搜羅了諸般典籍玉簡,可謂包羅萬象。寵渡打小將其翻得爛熟,自認眼力過人,卻也認不出此獸。
不過小傢伙懷裏的東西,卻是熟悉的。
正是流雲葫蘆。
剛要伸手,驚見地上忽現暗影,寵渡根來不及抓葫蘆,順勢一閃,便聽「撲」一聲,一張白色大網自天而降。
那白網很不尋常,甫一罩下,便自行收緊,將幼獸連同歪嘴葫蘆裹成一個雪白絲繭。
「這是……」
驚疑不定間,寵渡聽得陣陣嘶鳴。
——吱吱——
循聲望去,見一隻紅毛大蜘蛛跌跌撞撞從樹上摔下來,寵渡腦中登時「嗡」的一炸,不由頭皮發麻。
卻說萬妖山中有種蜘蛛,最喜產卵於獵物體內,再以蛛絲緊縛獵物懸於崖下,日夜看護。
故而小蜘蛛破繭後便吸食血肉,經年累月之下通體血紅。
八條長腿佈滿剛毛,堅實如鐵。
三對黑眼油光亮亮,攝人心魄。
噴射出的黑紅腐液,劇毒無比。
彈得高且跳得遠,又爬得飛快。
立足起身,高有丈余,此蛛性凶頑劣,莫說一般的妖獸,同境之內,便是體形大過它的傢伙,也不敢輕易招惹,端的是一方霸主。
故此,得名「赤皇」。
眼下這隻赤皇蛛似也不曾料到有人在場,呆愣片刻,不知歡喜還是憤怒,廝磨着螯牙八足並用爬將過來。
卻不知為何,那赤皇蛛何有些迷糊,好似足尖裝了車輪般滑來滑去,一路歪歪扭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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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名狀,意味着難以理解。
由此導致的未知,往往滋生恐懼。
赤皇蛛走得不成章法,難以言表,簡直一團血紅的球狀怪物,本自滑稽的一幕,卻因此反而更使人覺得驚恐。
「也不知我這肉身可否抗它一戳……」
此一時彼一時,若是扛不住,多半就要去見老頭子了,寵渡到底不敢像之前逗弄甘十三妹的閃電貂那樣,有意讓赤皇蛛戳上一下子。
「小爺才不要做風乾的老臘肉。」
寵渡急忙忙探手想抓那幼獸,叵奈又來一片蛛絲,如棉絮,如雪花,飄飄灑灑連綿不絕。
若不就此罷手,必被一同裹進蛛絲,寵渡抽身急退,頓覺頂上乍暗,側頭看時,已被攔了去路。
赤皇蛛跳在前方,揚起兩隻前足,如刀似鐮一般剪了過來。
寵渡下意識頓足後仰,堪堪避過,甚而將那鋼針般的紅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姿勢是帥,不防閃得太急太狠,寵渡腳下打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卻也見機得快,隨手便是一記「火元術」。
奈何根骨太差,道術實非所長。
手中,只得鞭子粗細一條火線。
寵渡早知如此,並不作無謂懊惱,急催靈力,把那火鞭瞬間凝實,甩在蛛腿上纏了幾圈,猛拉之下借力從蜘蛛腹下滑了出去。
卻說赤皇蛛被拽得一趔趄,腿上冒起青煙,本來還是迷迷糊糊的,當下受火鞭灼蝕,就此完全清醒過來。
「好個小鬼。」赤皇蛛凶性畢露,調轉身子撒開螯牙,把體內毒液似連弩齊發。
哧!
哧!
哧!
「毒箭」所射之處,無不腥臭黑紅。
那被洞穿的樹木,眼見着消融。
毒性猛烈,可見一斑!
正是百鍊鋼也怕繞指柔,寵渡肉身再強,也怕受那毒水侵蝕,本來跑路就好,無奈流雲葫蘆丟不得,只能虛與周旋。
「這傢伙塊頭大,轉身當不那麼容易。」寵渡繞着赤皇蛛一邊遛圈圈,一邊朝幼獸那邊靠過去。
「崽子倒是會躲。」
赤皇蛛身泛妖光,射得更快更猛。
寵渡一路上躥下跳,見那躲不開的毒水,唯以符紙和法術破之,免被腐液沾身。
等到與幼獸離得近了,片片蛛網鋪天蓋地。
寵渡左突右閃,就地連滾,展臂一撈,把困住幼獸的絲繭抓了一角在手中,怎料跑沒幾步,猛然身形頓滯。
與此同時,體內靈力驟然流失三成!
「薑是老的辣。」赤皇蛛喀喀大笑,「任你再機靈,也不防我這一手。」
原是那蛛網蛛絲粘性十足,一旦沾身,便附着其上,似融為一體一般,等閒扯不下來。
赤皇蛛見狀,再不射蛛網,也不噴毒水,只是作勢欲跳。
「這廝前後都在做戲,其實一直等着小爺去抓蛛絲?」寵渡聞言驚懼,卻無暇開罵。
因為就這會兒工夫,體內靈力已沒了一半!
其勢難止。
「這蛛網……」寵渡劍眉一挑,「吸噬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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