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寵渡說連續要來搶唔嘛,蘇雪當機立斷,打算自個兒領着穆多海將其拖個一時三刻,好讓穆清帶人悄悄下山趕赴逆仙峰,卻被寵渡勸止。詞字閣http://m.cizige.com
「只恐棲霞峰因此遭連續記恨。」寵渡道,「不值當。」
「想來你小子另有妙計」
「確有一策庶幾兩全。」
「且說來聽聽。」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寵渡言簡意賅講個大概,最後笑望穆多海,道:「連續本事非凡,若突破陣力隔絕傳聲探問,穆兄只當沒聽見,萬勿理會才是。」
三人一合計,都以為可行。
穆多海依計去穆婉茹洞前護法。
夫婦倆則帶着寵渡,藉由雪木與雲霧的掩護從背面御寶下山,將護山光罩開了道小口,一路低飛遁離棲霞地界。
當那道孤高的身影迤然而至時,峰頂已空空如也。
眼下除了閉關及其護法幾人,整座聚仙峰附近便只剩山下的倒魔派眾嘰嘰喳喳,如一群鬧山麻雀也似。
「連師兄不是僅有歸元修為嘛,怎能御風而行!」
「那是元嬰才有的天賦啊。」
「只能說好手段了。」
「師兄來歷還是超乎意料。」
「這卻是好事。有連師兄壓着,那魔頭就不敢肆意妄為。」
「『天宮』」連續凝視片刻,辨出洞口石壁上的刻字,不以為意地冷哼一聲,「他洞中怎無半點起伏」旋即釋然,「……是了。入靜龜息時氣機弱近於無,再有陣力阻隔,自難感應。」
連續自以為洞察就裏,渾不覺被寵渡這一手空城計暫時蒙在鼓裏。
另說三人神不知鬼不覺上到逆仙峰,早有峰主王嗣殊按穆清所請,屏退一應弟子,只率幾名丹境強者在殿外迎候。
只因來時路上兩邊就用傳音符打過商量,事急從權,當下也就省去了諸多過場,彼此禮畢後寒暄着結隊去往地宮。
馭寶破風,遠遠便見那崖壁上黑乎乎偌大一個窟窿,寵渡沒來由察覺某種潛藏的危機,及至山底後這才窺見全貌。
幾丈高一個山洞!
其內燈火時明時暗,更顯洞穴幽深;隱約可見犬牙交錯,渾似擇人而噬的血盆獸口。
卻是淨妖山自古就鎮壓着一隻蜥龍凶魂,橫眉老祖當年正是因之在此建宗;後又加固封印,完善禁制,將蜥龍魂魄與意念強行剝離開來。
大半龍魂淪至無覺無識任人宰割的狀態,被煉作護山陣靈。
而那股滔天凶念則附着在縷許神魂上難以斬草除根,故被封禁於地宮最深處,千百年以降侵蝕了山體並朝外延展,致有如今這般景象:
洞口方圓數丈內寸草不生。
赤紅的土地似剛浸過血。
微熱的腥風並不腐臭, 卻透着若有似無一股妖氛。
又有誰能想到,堂堂淨妖宗山門所在,竟潛藏着這樣一處地方,教人乍看就心生不祥,與世人印象中的仙氣飄飄格格不入。
「怎地,」王嗣殊一臉戲謔,「怕了」
「怕得很。」寵渡目露堅定。
「不愧是老魔,英雄出少年。」王嗣殊仰天大笑說個「好」字,接着交代一番,末了道:「依穆清兩口子的意思,你這會兒心有旁騖,將不出甚大道理來。我就不多勸了。」
「等你出來再論。」同行的其他強者也見勢應和。
「我等在此權且與你護法。」
「性命為要。切記切記。」
寵渡又聽穆清夫婦幾句囑咐,隨即作揖挨個兒謝過,昂首闊步邁向那張血盆洞口。
算上聚仙峰天宮那次,此為二進宮。
二進血月地宮。
入洞瞬間即有股特彆氣味鑽入鼻孔,寵渡盯着近旁燈盞片刻,自語道:「鮫油難怪長明不滅。」
又捻指聞了聞,見是精煉之後的廢油,難以用做煉丹的藥材,寵渡便不再留戀,繼續小心翼翼往地宮深處探索。
一路並未觸發機關或禁制,只不過越下行越覺着莫名威壓,所幸煉體有成,寵渡一時半會兒也還撐得住,如此不知多久終於到了盡頭。
前方石壁上另有一洞,張着一重光膜,寵渡抵近細觀,怎奈膜厚僅得一片模糊,倒是洞前堆積的骸骨更為扎眼。
那骨堆中多為禽獸之骨,夾雜着少量人骨,皆露朽色,一碰就碎的樣子,不知在此多少歲月;且都只有前半截或上半身,——似生前被鍘刀橫腰切斷一般。
「莫非是這光膜所致」寵渡正自納罕,卻聽一道略顯詫異的蒼老人聲從洞內傳出。
「噢呀!又來一個。」其聲懶洋洋的,仿佛剛從沉睡中被驚醒,「怎這副模樣……」
「冒昧攪擾,妄請前輩原宥。」寵渡知是那蜥龍作祟,聞聲連退幾步,遠離洞口。
「嘻嘻。」光膜那頭來了興致,「還是個知禮的娃,比之前那小白臉好。」
「小白臉」寵渡轉眸略一咂摸,心說整個淨妖山里里外外貌似就屬那廝最白了,便問:「前輩所言之人可是喚作連續」
「哼!管他續不續得上。」
「五成是他了。」
「那娃娃鼻孔朝天,不曾應我。」
「一定是他了。」
「還是你合眼緣。進來吧。」
「晚輩不急。」寵渡不自覺瞟了眼光膜。
「小子果然機敏。」
「前輩謬讚。」
「封印只為禁錮咱家,於旁人無涉。你大可隨意出入。不然幾年前那小白臉豈會安然無恙出去哩。」
「常人能跟連續那傢伙比縱你想鳩佔鵲巢,到頭來指不定誰吃誰呢。」寵渡腹誹不已,面上卻試探着把話挑明了,道:「這不怕前輩借屍還魂呢嘛。」
「噫!你這小子很有想法。」洞內猛然響起啪啪啪的敲擊聲,似在拊掌,「早些年確有奪舍脫困的打算,怎奈那封印太強,總能感應咱家的存在。」
「故有洞口這許多骸骨」
「終是徒勞罷了。」蜥龍滿口認命語氣,「且每闖一回封印,咱家魂力就淡一分;孱弱至今已不敢再闖,怕一次就灰飛煙滅嘍。」
「呵呵。前輩莫棄。」
「實不相瞞,近百年來你是第二個到這兒來的。我老傢伙怕寂寞,只求有個陪說話的能不時嘮幾句。」蜥龍不無感慨,「再者,——嘿嘿!咱家料你必是要進來的。」
「此話不假。」寵渡嘆口氣。
「千百年間凡來此處者莫不有所求,或求吾骨制器,或求吾肉入藥,或求吾血刻符。」蜥龍胸有成竹,「你呢,至此何求」
「血。」
「入藥煉寶……」連猜數番都被否定,洞中沉吟片刻後恍有所悟,陡然拔高的聲量里分明透出一抹意外,「莫非與那小白臉一樣,用來鍛體!」
「前輩明鑑。」
「那你快些兒進。好教咱家瞧瞧,同為體修,你與那小白臉孰高孰低。」
其語調滿是殷切與好奇,全然無害的模樣,寵渡卻不敢大意絲毫;叵耐思來想去,目前能錘鍊肉身的地方僅此一處,便似蛇被扣住了七寸,再有危險也只能硬着頭皮試試。
富貴險中求嘛。
加之連續隨時會到,寵渡猛一咬牙步入洞中,並未觸發封印;只在穿過光膜後有片刻恍惚,頓時暗呼不妙,直覺着要遭。
果不其然,就在這轉瞬即逝的空當,一抹妖紅直撲面門,快若電光石火,完全不容寵渡有所動作,霎時沒入眉心不見。
入眉三寸即上丹田,乃所謂泥丸宮。
那蜥龍以有心算無心想要奪舍,只道撈着便宜,哪曉得寵渡泥丸宮中,辟海金娃與那妖性魔意為入主靈台方寸,早斗得如火如荼。
架不住妖魔念海蠶食鯨吞,如今金娃僅腦袋還保留本色,脖頸以下全被侵蝕殆盡,正是焦灼時候。
卻說蜥龍殘魂歡歡喜喜衝進宮來,目力所及,紅黑交雜的霧氣鋪天蓋地——顏色竟比自家妖光還詭異幾分。
咦,莫不是來錯地方了
誰家泥丸宮這德行
蜥龍滿腹疑竇,提氣吹散周遭詭霧,始見腳下一片紅黑之海,眨巴着眼睛連晃幾下腦袋,這才回過神來,隨即狂笑着道:「啊哈哈哈哈……
「識海!
「識海!
「哪家娃娃竟造化如斯,不過嘍囉之軀,卻辟出識海洞察念律!
「有此變數,待奪舍之後更要再闖封印,說不得借其異勢正可覓得千載難逢的脫困轉機;一俟出山即融魂合魄,彼時管教他全宗上下雞犬不——」
話聲未落,戛然而止。
只因有兩抹凌厲的目光先後罩將下來,催生出瀕死兆機。
如芒在背,蜥龍禁不住打個寒顫,卻見身前背後的詭霧同時翻湧,顯然有某種恐怖的存在飛速迫近,不等蜥龍大張的嘴巴合上,兩尊龐然大物赫然顯形。
在前:一人相。
在後:一條龍。
那人相娃娃臉,頭頂沖天辮盤腿端坐着,除腦袋金光閃閃,身上其餘部位與那條龍一樣都呈紺色,黑里透紅的樣子似給漆黑的夜幕鑲上了一圈血色光邊。
一娃一龍分立左右,把蜥龍殘魂齊眉夾在當中,連天接地的身形將蜥龍襯得渺如塵埃。
金頭娃娃驟然睜眼。
龍目微縮口噴龍息。
就把蜥龍駭得魂不附體魄散九霄,眼珠骨碌碌急轉,當即瞭然:自己這一趟亂入明顯攪和了兩位土著大佬之間的交鋒呀!
咱家全盛時雖有超越飛升的實力,奈何肉身崩殂,又被鎮壓了千百年,而今更不過些許殘魂,往昔威勢十不存一,碰上尋常情況或能應付;至於眼下……
塞牙縫也不夠!
多有叨擾。
告罪告罪。
預感不妙,蜥龍殘魂一溜煙兒遁出泥丸宮,只比來時更快,一離眉心便躲瘟疫般竄至角落,朝寵渡驚恐萬狀喝道:「你你你、你這紅皮猴子!
「到底是個甚麼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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