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杜乘鋒一路飛回六華山的時候,一切好像沒有任何變化。
太陽依舊照常升起,六華山的人們依舊在組織恢復生產,由於濟水鎮的百姓們已經有了一些「太白星就是六華山君」「六華山君就是太白星」的意識,再加上有着濟水這條便利的水路交通,兩邊的百姓倒是有了些合作。
不管是對濟水鎮的百姓來說,還是對六華山的百姓們來說,這都是一件好事情。
甚至對杜乘鋒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本地百姓都已經安居樂業了,他這邊自然也就能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至於另外潛伏過來的兩隻妖,那一隻老鼠和一隻刺蝟
它們好像沒有過來。
出于謹慎考慮,杜乘鋒還特意排查了幾遍,但這兩個妖還真沒有過來的跡象,起碼本地沒有出現什麼怪事,也沒有出現什麼奇怪的兇殺案件,而這也就意味着甚至都沒人死亡。
至於杜乘鋒這邊,更是沒有遇到什麼被找上門找茬的情況。
一切顯得那麼的風平浪靜。
「可能它們兩個真的跑了?」
想想也是,一隻老鼠,一隻刺蝟,都不是擅長正面戰鬥的類型,在擅長戰鬥的同伴死光之後,這兩隻妖便也不可能掀得起什麼風浪來了——或許這兩隻妖乾脆逃走了也說不定,畢竟就之前殺那蛇妖的情況來看,這五隻妖之間自己也有內訌。
不過杜乘鋒還是選擇在六華山多待了一陣。
一方面是為了打磨大山,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本地安全着想。
這五隻妖畢竟是沖他來的,他這邊打打殺殺沒什麼所謂,可如果因為他的戰鬥,傷到了無辜的人,那這事就多少有些不太行了。
杜乘鋒一向都是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的。
既然找不到剩下的兩隻妖,那他的生活就又回到了正軌,每天白天打磨大山,晚上就好好睡覺,早睡早起,身體健康——由於手裏多了幾座山,他的餐飲甚至都變得更健康了,不止每天攝入的食材變得更為新鮮,就連平時吃肉的肉質都好了不少。
雖然杜乘鋒也不太清楚,如今自己這連五臟六腑都沒有了的身軀,到底還需不需要吃東西,但他還是將按時吃飯當成了每日必不可少的事情。
或許這也算是一份獨屬於他的執着了。
畢竟如今他這身軀實在是變得有點太離譜了,原本變得很大也就算了,現在則乾脆就是連五臟六腑都沒了,整個一個鋼澆鐵鑄的軀體,甚至連人都不一定算——但杜乘鋒還是覺得自己是人,不是人的話他能是什麼?
所以是人就肯定要吃東西,並且一定要吃熟的,享受烹飪所帶來的美食,是獨屬於人的權力。
民以食為天。
不止是杜乘鋒,所有人都是如此。
比如濟水鎮的百姓們,辛苦修建水利工程,不還是為了能多收些糧食,多掙些嚼裹,又或者說六華山的人們,即便年年都頂着天災,也一樣在拼命生活着——不過現在倒是好一些了,起碼濟水鎮沒有水患了,六華山也沒有天災了,大夥一年到頭下來,總也能過個好年。
不過幹活歸幹活,這些人們也沒有忘了那個帶來這一切的太白星。
所以在秋天打下糧食來之後,濟水鎮和六華山兩地的百姓便分別選了些今年最好的糧食,各自供奉給了他們的六華山君和太白星。
請人吃頓好的,這或許是他們能想到的最能表達心意的方式。
而這,也是杜乘鋒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飯。
雖然菜色都很簡樸,烹飪手藝更是比他自己差了太遠,但這份誠摯的心意,卻是實打實的。
「其實也沒做多少事吧。」
在六華山飽餐一頓的杜乘鋒撓了撓頭,他是真覺得自己有點受之有愧,畢竟他跟那原本的六華山君之間,其實只是私人恩怨,他也沒想過自己把那六華山君宰了之後,本地百姓生活居然也變好了——其實從這個角度來想,這件事多少還是跟他有點關係的。
或許只是他不太能頂得住這種場面,哪怕他是等這些六華山百姓們散去之後,才偷偷溜過來把飯吃了,但面對着這滿滿一桌飯菜時,他還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
也有可能,他只是不太習慣,被人感謝。
他更習慣面對那種人人都想要他死的場面。
畢竟那個時候的他什麼都不用想,只需要揮刀就好,只需要把那些敵人殺了就好。
但感謝的分量,卻比刀還要沉重太多。
「還得去濟水鎮吃一頓哎。」
一想到濟水鎮那邊還有一頓同樣的東西在等着自己,杜乘鋒就有些頭皮發麻,當然,他倒不覺得這是一件壞事,這甚至可以說是某種幸福的煩惱——能被人感謝,總是會開心的,畢竟這意味着他多少還是做了一些事情。
相比於這份謝意,附着在餐食上的那份純粹的香火願力,甚至都已經算次要的了。
「再者說,總不能浪費糧食吧?」
想了半天,杜乘鋒總算給自己找到一個比較合適的理由——就,雖然他不擅長應對這種場面,但他也不是那種會浪費吃食的人,大夥既然專門給他做了,那他也就肯定要過去吃光。
反正以他的飯量,就算兩頓也是能吃完的,六華山這邊吃了,沒道理濟水鎮的就不吃。
若是因為他這邊沒過去吃,辛苦做出來的食物放在那裏爛掉,那才是真正的浪費。
「所以說嗯?」
剛趕到濟水鎮的杜乘鋒正準備吃飯,整個人卻直接怔在那濟水邊上的神龕前。
神龕前面確實擺着飯菜沒錯,但此刻那些飯菜卻已經被糟蹋得不成樣子,碗筷撒了一地,飯菜更是落得到處都是——很顯然,這不可能是濟水本地人幹的,本地人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甚至外人都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膽子。
「誰幹的!」
杜乘鋒登時火冒三丈。
事情不算大事,但性質卻極為惡劣,這不止是掃了他的面子,更是糟蹋了濟水鎮百姓們的謝意,最重要的是,這種行為糟蹋了來之不易的糧食。
多好的飯菜,原本可以讓人大快朵頤,結果現在全都滾在地上,混在泥里,狗都不吃,也就只能便宜那些老鼠
「老鼠?」
杜乘鋒定睛一看,果然有幾隻老鼠正在啃咬着那些落在地上的飯菜,一個個吃得肚皮溜圓。
看着這些偷吃飯菜的老鼠,杜乘鋒隱約感覺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揚起的右手還是揮了下去,幾隻老鼠在杜乘鋒的面前被整齊的剖開——事實證明這幾隻老鼠就只是普通的老鼠,它們在面對刀光的時候沒能表現出任何反抗能力。
就只是幾隻老鼠偷吃了貢品而已,一切看起來都像是一場巧合。
但杜乘鋒,卻完全不覺得這是什麼巧合。
他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於是,出於安全考慮,杜乘鋒又一次找到了濟水鎮的張老五。
他自己這邊是沒有危險的,真打過來他也不怕,但這些普通人的話,可就不好說了。
所以需要有誰去組織人手,以防出現事端。
「總之,小心老鼠。」
杜乘鋒是這樣跟張老五說的。
「我在外面,和兩個妖怪結仇,它們可能會來害你們,所以最近一定要小心老鼠。」
「我明白。」
張老五嘴上這樣應承着,心裏卻沒覺得有什麼。
小心老鼠?老鼠能幹什麼?先不說鎮上本來就有能捕捉老鼠的貓狗,甚至來說就算沒有,老鼠這種小東西也不可能傷的到人——如果一定要說老鼠能幹點什麼的話,大概也就是偷吃糧食了,可是區區老鼠又能偷吃多少東西呢?
托這位太白星的福,今年算是豐年,家家戶戶都有餘糧,就算有點蟲吃鼠咬,也不至於像前些年那樣哭天搶地。
「不過那位太白星既然這麼說了還是看一眼吧。」
這樣想着,張老五便打開了自家的倉房,準備瞅一眼就回去睡覺。
然而也就是這一眼,卻直接把張老五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看着空蕩蕩的倉房,張老五瞠目結舌。
「糧呢?剛收下來的糧呢?怎麼沒了?怎麼一粒都沒有了?」
然而不管張老五如何哭嚎,倉房仍舊是那副空蕩蕩的樣子,地上甚至連一粒糧食都看不見,空曠得簡直能跑老鼠。
是了,老鼠。
「老鼠!」
想到了什麼的張老五連忙沖向了隔壁,他隱約想到了什麼。
果然,當他和鄰居一起查看倉房的時候,看到的仍舊是一片空曠。
這也讓張老五心中的恐懼愈發地強烈了。
張老五挨家挨戶找了過去,而其他人家的狀況也都如出一轍,很快,鎮子上所有人家便都被他去了個遍——也就是這個時候,原本還沉浸在豐收喜悅中的濟水百姓才知道,自家收來的那些糧食,早已不翼而飛。
今年確實是豐年沒錯,但這個豐年卻已經跟濟水百姓沒什麼關係了。
此刻的濟水百姓,已然一無所有。
「為什麼?」
張老五跌坐在地上,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了那裏,明明濟水人什麼都沒有做錯,他們只不過是想要過好自己的日子,想要正常的活下去
可現在他們卻什麼都沒有了。
口糧,種糧,蔬菜,肉乾,一切可以入口充飢的東西都消失了。別說過個好年了,他們甚至連明天能不能有飯吃都不知道了。
「為什麼會這樣?」
張老五下意識的攥緊了懷中的鐵人雕像。
大難之下,他已然徹底慌了神,此刻的他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求助於那位無所不能的太白星了。
但是他崇拜的太白星,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只因為杜乘鋒,眼下遠在六華山。
在看到張老五滿鎮子亂跑的時候,半空中尚未飛走的杜乘鋒就已經隱約猜到了什麼,而在他看到了張老五家裏那空蕩蕩的倉房時,他更是直接拔地而起,一路飛向六華山——只因為這一刻的他已經隱約感覺到了,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只出現在濟水鎮。
而在他回到六華山之後,事情果然和他想像的一樣。
六華山百姓們收下來的糧食,也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一掃而空。
「老鼠」
杜乘鋒攥緊了拳頭,猛地一飛沖天。
雖然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把那隱藏在暗處的老鼠揪出來,但更重要的還是這六華山和濟水兩地的糧食供應問題,要知道那些老鼠做的太狠太絕,竟是沒給兩地百姓留下一粒糧食,如此食不果腹,兩地百姓又能撐幾天?
更何況,這一切全都因他而起。
「總之先把糧食帶回來!」
這是杜乘鋒第一時間的想法。
至於去哪裏調糧,這個倒是好說,最好的選擇肯定是忘憂鄉,由於使用了阮師骨灰的緣故,忘憂鄉的物資早已過剩,眼下分出來一些,也算不了什麼。
但是運輸,很成問題。
杜乘鋒自己是能來回飛沒錯,但這不代表他能扛着兩鎮百姓的口糧來回飛,更何況他一趟也帶不了多少東西,那麼多的嘴等着吃飯,他能帶的那點只能算杯水車薪。
真正方便的還是使用皇天的手段來異地調糧,或許這才是皇天那傳送門的真正用法,超遠距離的物資輸送,但這也一樣需要他自己先飛回去進行協調。
「希望別出事」
杜乘鋒用最快的速度飛回了忘憂鄉,組織起了人手,準備將糧食輸送過去。至於忘憂鄉的人們雖然對此有點迷惑,但是本着對於杜乘鋒的信任,倒也願意跟着一起做——可就算整個過程再怎麼迅速,仍舊花了將近一天的時間。
「至少能讓他們吃上晚飯。」
一路飛回濟水鎮的杜乘鋒這樣想着。
可就當他找到張老五,準備商量該如何接貨的時候,他卻聽到了一個令人意外的消息。
兩鎮百姓沒有餓一天,他們至少已經解決了口糧問題。
「只要供奉白媽媽的牌位,家門口就會有糧食。」
這樣說着,張老五從懷中摸出了一個木質牌位。
也就是這個時候,杜乘鋒隱約嗅到了,某種陌生動物的氣息。
那是刺蝟的氣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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