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乘鋒是那種習慣一邊做菜,一邊想事情的類型。
一心二用雖然不是什麼好習慣,但對於杜乘鋒來說卻已經算是家常便飯了——說到底,還是因為他當初顛沛流離的那陣,一路被人追着砍,一邊要應對敵人帶來的壓力,另一邊又要着重於自身的成長,久而久之,便養出了這套一心二用的本事。
甚至在沒有了敵人之後,這套習慣也仍舊還在,他還是會一邊做着手裏的活,腦子裏一邊想着事情。
就比如眼下,他雖然手上在切着剛買回來的鮮肉,但腦子裏還在跑着這兩天裝備製造時候得到的感受,那些細膩的心力波動,乃至於力量運行的本源邏輯——雖然他確實知道了堅定的意志能改變一切,也已經能相對熟練的將其運用,可當他真正嘗試用這份力量去影響外界時,他卻發現,他還是對這一切知之甚少。
「還是得學啊。」
想到這裏,杜乘鋒不由得感嘆。
不間斷的學習還是有好處的,這是實力的保證,也是讓他穩坐第一梯隊,不被版本淘汰的關鍵,只要他學的夠快,只要他鑽的夠深,敵人就永遠會慢他一步,他也就能在大部分時候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
是了,在經歷了諸多的戰鬥之後,杜乘鋒已然明白了,常勝的關鍵。
不是什麼奇詭的技法,也不是什麼驚人的毅力,更不是什麼滿腔熱血,也不是什麼見招拆招——常勝的關鍵只有一個,那就是日積月累的強。
不斷的學習,不斷的發展,不斷的鞏固自身,不斷的完善自己雖然這肯定比不上煞氣那麼快捷,但這一切的積累終將聚沙成塔,量變終究會產生質變。
就像現在這樣,只要他持續不斷的增進自己對於力量的理解,他與人交手就沒有輸的可能。
不過有好處,肯定就有壞處。
學習的確為他帶來了強橫的力量,但一心二用這件事本身卻是有點問題的——實際上,大部分人平時日常生活里,其實都是在一心二用,只不過這個一心二用,指的是一邊在處理手頭的事務,一邊還在注意着周遭的環境。
但杜乘鋒這份一心二用里,有當下的事務,也有對於未知的探索,卻唯獨少了那個最關鍵的,對周圍環境的觀察。
當然,也不是完全不觀察,若是有誰來砍他,他還是能做到第一時間還手的,可換成那些不是太重要的小事情,比如別人跟他搭話,又或者在他工作的時候閒聊,他的反應就難免會慢上半拍——但這慢半拍也僅僅只是相對他自己而言,就實際表現的話,別人基本是看不出來的。
就好像眼下這個剛來到驛站的顧客,就明顯沒看出來。
「給老子來一桌席面!要上等的!」
扛着宣花大斧的男人大步走進了驛站,臉上滿是橫行霸道的威風。
「做的差了就砸了你的鋪子!」
「訂席面?這個點?」
正在琢磨着該如何打造天下第一架無人機的杜乘鋒一邊切肉,一邊本能地回應着。
「也不是不行,時間倒是還夠。不過你大概要訂什麼席面?我們這裏可以選的有官府菜,淮揚菜,席面也分大中小三等,另外有什麼忌口嗎?比如蔥姜蒜又或者香菜」
「你廢那麼多話幹什麼?」
扛着大斧的男人登時就有些不耐煩了。
「趕緊做!不做信不信我砍死你!」
「我信,我信。」
杜乘鋒仍舊本能的切着肉,心裏想的卻是自己若是弄一個天下第一的電鋸出來,會有個什麼效果。
這好像還真是個新思路,要知道眼下這煞氣雖然在戰鬥上好用,但是對於民生卻完全沒有提升效果,可如果他用這煞氣的力量,發起電來
「所以大概是幾個人吃?口味方面有什麼要求?是清淡一點,還是口味重一點?然後客人你是要堂食還是要帶走?帶走的話我們這裏提供食盒,但是一會得送回來」
「你還來勁了?」
扛着大斧的男人登時便瞪起了眼。
沒道理的,這真沒道理的,這廚子明明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普通人,但這反應怎麼看都有些莫名的怪異——畢竟他對自己的威風還是有點概念的,那些普通人看到他扛起斧頭的時候,就會被他的凶煞氣勢嚇得跌在地上,甚至屎尿齊流了。
可為什麼這個普通的廚子,居然一點事沒有?
不止一點事沒有,甚至連搭理他的意思都沒有,雖然這廚子確實是在跟他搭話沒錯,但是他看得出來,這廚子壓根就沒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全程都在走神,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
這絕不是什麼強作鎮定的不敢看,他能感覺得到。
這就是單純的無視。
在他的面前,在他這柄大斧的面前,這廚子,居然還敢去想別人的事情!
「行,這是你自找的。」
扛着大斧的男人深吸一口氣,決定給這廚子點顏色看看。
「你說的什麼官府菜淮揚菜,老子不懂,先給老子來道清燉獅子頭做菜歸做菜,先說好,老子不吃肉,但凡讓老子吃出半口豬肉,老子剁了伱的腦袋!」
「好說好說。」
杜乘鋒仍舊本能地應和着。
「試試手藝也行,反正時間也還夠另外客官您貴姓?住哪裏?一會您要是外帶的話,我也好知道該去哪裏拿食盒。」
「我姓苗,現在住在對面的廟裏」
扛着大斧的男人也本能的回答起來,但馬上卻又感覺好像哪裏不對勁。
「你廢這麼多話幹什麼?老子說了要外帶了嗎?老子要在你這裏吃!快上菜!」
「好,來了。」
這樣說着,卻有一碗清燉獅子頭被端上了餐桌。
自稱姓苗的男人都看傻了,他一度以為自己還沒睡醒——雖然他性子上可能有些過於粗豪,但他至少知道清燉獅子頭是道功夫菜,看名字就知道,清燉,清燉,一個菜里沾個燉字,那起碼也要半個時辰往上才能搞定。
可是現在,距離他點菜下去,才過了多久?
一炷香?一盞茶?
還是說一泡尿?
「你這不會是提前做好的吧?」
男人隱約想到了一個結果。
「提前做好了,然後現在拿出來糊弄人?耍老子呢?」
「現做,絕對現做。」
杜乘鋒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若是換成別人,或許確實要燉起碼一個鐘頭,但對於如今的他來說,卻早已不需要這麼麻煩了——皇天頸椎劍開個口子,厚重大刀在口子裏供火,再加上他精妙的控溫技巧,食材的熟透只會在片刻之間。
說句難聽的,就算換成活人站到他面前,一刀下去也成熟的了,更何況這點食材呢?
不過這一手技術還是用來做菜更好一些,畢竟他是個和平主義者,再者說這份技術怎麼看都更適合拿來做菜,當然硬要拿去火力發電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總之這是獨門手藝,你吃就完事了,試試口味,你試了就知道了。」
「你說的。」
將大斧放到手邊,男人端起了碗。
他已經準備好了,但凡碗裏這東西味道有半點不對,他都要一斧頭扒了這廚子的皮。
那麼,這一碗清燉獅子頭的口味,有可能不對嗎?
有,並且一定會不對。
正經的獅子頭都是用豬肉做成的大肉丸,有些時候為了增加脆嫩的口感,還會在肉丸里加入切成小丁的馬蹄,也就是荸薺——但不管怎麼說,這獅子頭肯定都是肉做的沒錯。
但他剛才可是提前說了,他不吃肉。
這明顯是故意刁難的行為,說白了就是刻意的在找茬,雖然他來的時候,想的還只是試試兔佛廟祝的身份有沒有那麼管用,是不是說出話來就誰都得聽,但眼下在被這廚子的無視氣到之後,他卻只想剝了這廚子的皮,一斧頭把這見了鬼的廚子砍死。
沒把菜做利索,顯然就是一個很好的理由,他都說了不吃肉了,結果這廚子還往裏放肉,這不是耍他又是什
「嗯?」
一口獅子頭下去,男人卻直接愣了。
「這是什麼?」
入口的味道確實是清燉獅子頭的味道沒錯,甚至連口感也很接近那種軟嫩鮮滑的口感——可細品之下,碗中的玩意卻完全不是那回事。
這根本不是肉,至少他從沒吃到過這樣的肉。
「你你用了什麼?這道菜到底是拿什麼做的?」
「怎麼這個表情?我又沒加什麼怪東西進去。」
一邊這樣說着,杜乘鋒一邊隨手揚起了手中的食材。
「是豆腐,我加了豆腐。」
食材是豆腐沒錯,但口感卻完全不是豆腐的口感,當然,就和那片刻之間燉好獅子頭的手藝一樣,這份處理食材的辦法也是別人完全學不來的——要用最快的速度,將豆腐完全切成碎末,甚至打成極其細膩的泥,中間加入料水去掉豆腥味,然後再用最頂級的感知手法,將這豆腐泥完美捏成肉餡的模樣,甚至連碎肉的肌理都要復刻出來。
在杜乘鋒的記憶里,這應該是一種被稱為分子料理的技術,當然,他自己是沒吃過這個,不過這不妨礙他用自己現有的本事嘗試復刻一下。
至於復刻的水平的確,就算把一個活人放在這裏,他也沒辦法把對面切到分子的程度,但是把人打成血霧,碎成一灘,他還是能做到的。
所謂分子料理,大概也就是類似的辦法吧?
起碼杜乘鋒自己是這麼理解的。
「總之,按照你的要求,我沒有加豬肉,考慮到你可能什麼肉都不喜歡吃,那我就單純的用去了腥味的豆腐丸子蹲在雞湯里當然,口感是不會有變化的,還是清燉獅子頭的口感,你應該感覺得到吧?」
「我」
男人愣了愣,臉色也肉眼可見的黑了起來。
並不是因為這道菜做的有問題,而是這道菜做得完全沒問題,他竟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這讓他怎麼砍人呢?
「那你再做一道紅燒獅子頭,這次不要看見半點豆腐,老子也不喜歡吃豆腐。」
「也不是不行。」
杜乘鋒點了點頭,隨後繼續開始了自己的作業。
不用豆腐就不用豆腐,肉類不用也無所謂,魚蝦的話可能會有人過敏,但這不代表他就會毫無辦法——畢竟沒人規定紅燒獅子頭就不能用蔬菜來做,反正蔬菜這玩意打成泥之後,或許更好做出肉類裏面的筋絡
「你,你還真能做?」
男人又一次看愣了,他完全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眼見面前的廚子運刀如飛,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這道為了刁難人而點出來的菜,怕是還真要被做出來。
若是這道紅燒獅子頭也被做出來,那他還能找什麼理由砍這個廚子呢?
總不能說這廚子沒戴帽子吧?
「你小子!」
這樣想着,那男人卻掄起了宣花大斧。
「你做菜怎麼能不戴帽子呢?頭髮掉老子鍋里」
「你說的對,這就戴上。」
沒等斧頭劈下,一頂帽子卻已經出現在了杜乘鋒的頭上。
其實他早就想這麼幹了,帽子也早就買好了,只是這段時間沒注意,也就忘了——這個食客的提醒是對的,正經的廚師都是戴帽子的,這能有效防止頭髮掉鍋里,也能顯得自己很專業。
「所以客人你還有沒有什麼要求」
「你怎麼能戴帽子呢?」
男人又是一斧頭掄了下去。
「你戴了帽子不就比老子高了嗎?老子最恨那些比老子高的」
話音未落,男人卻突然發現,面前的廚子,好像一瞬間就矮了幾分。
這一次,哪怕戴了帽子,那廚子也沒有他高了。
「你」
男人手中的大斧僵在半空許久,終究還是落到了一旁的空處。
怎麼可能?怎麼一個理由都不給他用?
「怎麼做到的?你小子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還有什麼事是你做不到的?」
「我做不到的事情還是挺多的,比如等等。」
話還沒說完,杜乘鋒卻突然愣了愣。
緊接着,他便回過了頭。
「你剛才是不是要砍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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