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見官差們都走了,一個個如釋重負,仿佛活了過來。
老村長往夜明這邊走來,就要感謝夜明出手相助。
正在此時,卻有人喊道:
「和尚,和尚來了!」
其他人也望去,便見不遠處一群和尚過來了。
這群和尚為首的是一個穿着黃色僧袍的胖子,目測體重近三百斤。
在其兩邊跟着幾個年輕和尚,後方則是一隊拿着棍棒的武僧。
武僧們押運着好幾車糧食,還有一堆書籍。
為首的胖和尚笑吟吟的來到村口,口誦佛號,對着村里人一禮。
村里人卻不怎麼開心,一個個目光複雜的看着和尚們。
眼中有痛恨,也有無奈。
「貧僧,無法寺,悟德。
苦海無邊,我寺感知到山下民生疾苦,特帶來糧食布匹,援助諸位施主。」
自稱悟德的胖和尚笑眯眯的說道。
村民們對於他說的話,沒有任何回應,只是冷漠視之。
悟德和尚見無人回應,繼續笑道:
「不過,我等僧眾也是人,也需享用些許世間香火。
現在就先來算算諸位施主欠下的香火吧。」
一旁的和尚遞給悟德和尚一本賬本。
悟德和尚翻開,開始唱名:
「李三根,你去年借我寺一兩銀子用於兒子看病,按照九出十三歸契約,本該在今年二月還我寺一兩三錢銀子,但現在已至八月,逾期加貸,你現在應還我寺,十三兩銀子。」
李三根聞言,手都抖起來了。
「大師,我,沒錢啊,沒錢。」
「沒錢......」
悟德和尚臉上還是笑嘻嘻的,但雙眼已經眯縫了,
「出家人四大皆空,一點銀錢,不甚在乎。」
李三根聞言一喜,剛要感謝對方大發慈悲,卻聽悟德和尚說道:
「你名下不是還有五畝地嗎?把地契抵押了不就好了?五畝地,貧僧給你估高點價,就算五兩吧!剩下的八兩,可以寬限你明年再還,不過,利息還是要算的。」
聽完悟德和尚所說,李三根嚇得癱倒在地,跪在地上磕頭:
「大師,求您再寬限寬限吧!我就這點地了,地再沒了那就全完了!」
悟德和尚對此視而不見,繼續拿起賬本唱名:
「李鐵石,你於年初借我寺三斤種子,按照約定,秋收時應還九十斤糧食,先請交糧。」
名叫李鐵石的村民聞言,「撲騰」一下就跪下了。
「大師,今天上半年鬧了蝗災,我家只收了一百斤糧食,方才又被官府收去六十斤,剩下的只夠我一家老小勉強度日了,恐怕不能還您了,求您發發慈悲,再寬限寬限吧!」
悟德和尚聞言:「還有四十斤啊,那就先還了吧!」
說着,沖身後的武僧使了個眼神。
兩個武僧直接拿着棍棒進了李鐵石的家裏。
家中一陣女眷的驚叫聲過後,一個武僧提着一袋糧食出來,另一個武僧提着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娃出來。
女娃掙不開武僧的手臂,看見李鐵石,連連呼救:
「爹,爹,救我!」
李鐵石上前,但被一名武僧攔下。
悟德和尚笑道:
「李施主莫要緊張,你欠的這五十斤就用女兒抵了吧。
一個女娃,換五十斤糧食,你可賺大了。」
武僧不顧女娃的掙扎,將人抱走。
李鐵石想要救人,卻被一個武僧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李鐵石被按在地上,眼淚滴落在地。
悟德和尚不管那些,拿出賬本,又開始念了起來。
凡是被他點到名的村民,一個個都是面如土色。
悟德混不在乎,只管收賬。
還不起的,就用家裏的東西抵債。
沒東西的,就用地契,再沒有的,就用兒女抵。
兒子比女兒作價高些,但村民普遍選擇犧牲女兒。
只有實在沒辦法了,才會犧牲兒子。
一旁的趙玉婉看見這一幕,急的不行,想要上前阻止,可見夜明沒有絲毫反應,眼中閃過哀求之色。
「楊公子,你那麼厲害,就不能幫幫他們嗎?
只要你肯幫他們,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哦,真的?」
「真的!」
「那我讓你別管,你願意嗎?」
「楊公子!」
夜明不回應了,只是悠閒的看着。
等悟德和尚收完了賬,村里大部分村民都是一臉頹唐之色。
收完了賬,悟德和尚沒有離開,而是繼續說道:
「我佛慈悲,不忍諸位凍死、餓死在今冬,貧僧這裏有糧食、布匹,諸位可以購買。
當然,若是沒有銀錢,也可以先做賒欠,記個賬便可,九出十三歸,外加利滾利,賬目清晰,十分公道......」
儘管知道如果借了這些和尚的糧食、布匹,來年會面對什麼,可村民們還是沒得選,借的話,明年可能會被逼死。
不借的話,今年就要凍死、餓死。
終於,有人上前了,要借糧食。
悟德和尚很大方的將他們方才交上來的部分糧食又借了出去。
有人借布匹,也是用粗布麻衣借出,但要求還的,卻是細布料。
如此,悟德和尚將收賬、布賬之事做完。
做完此事,悟德和尚看向夜明二人。
見兩人衣服破舊,又乘的驢拉板車,便以為是逃難過來的。
「兩位,我佛慈悲,若是兩位生活艱難,也可到我寺借貸。」
說罷,口誦佛號,領着僧眾們離去了。
等僧眾們走遠,村民們一個個像是被抽空了精氣神,猶如行屍走肉一般。
趙玉婉哭着拉着夜明的手臂:
「楊公子,他們太可憐了,你救救救他們吧!
求你了,只要你答應,我,我的身子都給你!」
夜明笑着安慰道:
「趙二小姐,別急着哭,現在哭還太早了,眼淚先省一省,等一會兒有你哭的。」
村民們再沒有任何心思理會夜明他們了,就要各自歸家。
正在這時,卻聽到一聲響亮的口哨聲響起,緊接着,就是馬蹄聲傳來,由遠及近。
「是土匪,來收歲糧來了。」
有人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眼中已經沒有恐懼,只有麻木了。
村民們也不急着回家了,就這麼等着土匪過來。
很快,便見三匹馬在前,上面是三個土匪頭領,一群拿着刀搶棍棒的土匪在後,浩浩蕩蕩的衝到村子外。
土匪頭子見村民全都聚在村口,哈哈大笑:
「狗日的,你們今年怎麼學的這麼規矩了,都不用爺爺派人揪你們出來,自己就來迎接爺爺我了?」
二頭領大笑道:
「老規矩,全村湊出一千斤糧食,湊得出來,我們就去下一家,湊不出來,就別怪我們動刀子了!」
其他土匪跟着大笑,許多人都吹起了口哨。
村長左右看看,嘆了一聲:
「湊湊吧!」
眾人聞言,好幾個人將剛才才從和尚那裏高利貸借來的糧食交了上去。
有土匪上來稱量,只有七百斤。
土匪頭子就要砍人,村民又拿出一些布料充數,一併給了土匪。
如此,才算將今年的「歲糧」交足。
土匪倒是誠信,收足了「歲糧」,當真不再找麻煩,高高興興地去往下一個村子。
送走了土匪,村民們在村口佇立良久,見再沒有下一波人來,這才如同一具具行屍走肉般歸家了。
趙玉婉早已泣不成聲了,跪坐在地上,哭紅了雙眼,眼淚還在不住地往下掉。
「楊公子,幫幫他們吧!他們太可憐了!」
趙玉婉跪在了夜明身邊,就要給夜明磕頭。
夜明一把扶住趙玉婉,笑道:
「我不會幫他們,但我要達成此行目的,說不定會傷害到那些和尚、土匪......」
趙玉婉聞言一愣,隨後嗚咽道:
「我就知道,楊公子這樣的大善人是不會見死不救的!」
說着,還是忍不住抽泣着。
見穩住了趙玉婉,夜明晃了晃身子,趕着驢車往無法寺方向去。
夜明之前幫老張村等村落,完全是為了提升自己的香火願力,這裏的村民又不知道「夜明將軍」,幫了他們也不會有收益。
要知道,夜明是魔,魔都是極端自私的,不可能去幫人做什麼。
作為一個合格的大魔頭,夜明也絕不會做沒好處的事,絕不會!
到了山下,夜明將驢車趕到了一處密林中隱藏起來。
一巴掌拍在淚玲屁股上,惹得淚玲差點炸毛。
「看什麼看,上山偵查去!」
夜明使喚起淚玲那是毫不客氣的。
淚玲很想將這老魔頭的臉抓個稀巴爛,氣呼呼的上山去了。
「山上有什麼問題嗎?」
趙玉婉有些好奇。
她也去過寺廟上香,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
「寺廟一般都有降妖除魔的手段,讓她先去探一探。」
「啊,那淚玲會不會遇到危險?」
趙玉婉現在完全接受了淚玲,還是很為她擔心的。
「沒事,她現在恢復到兩條命了,死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夜明隨口說道,一邊說,手中一邊捏着一些草葉,捏成漿。
「會死!這麼嚴重?那你還讓她去?」
「她不去,難道我去?」
「這......」
趙玉婉不說話了,讓淚玲去她不忍心,可讓夜明去......
她忽然覺得,還是淚玲去比較好。
反正聽楊公子的意思,她有兩條命,沒事的!
正想着呢,忽見夜明將手中捏成漿的草葉汁液往自己眼睛上抹。
趙玉婉沒能躲開,被夜明的手掌放到眼睛上了。
「楊公子,你這是......好清涼。」
趙玉婉本來還有點排斥,沒想到這汁液敷在眼睛上,還挺舒服的。
「你之前哭的太厲害,有損雙目,幫你敷一敷,會好些。」
夜明隨意說道。
「楊公子......你,你真好......」
等了一段時間,一道黑影從林中閃過,趙玉婉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夜明身邊靠。
「別緊張,是淚玲回來了。」
夜明說了一句,趙玉婉跟着看去,發現淚玲已經落在驢根背上了,嘴上還叼着一條蛇。
「啊!」
等看清淚玲叼的是蛇後,趙玉婉下意識發出驚叫。
淚玲將死蛇丟在驢根背上,有些不解的說道:
「蛇有什麼好怕的,這東西挺好吃的,回來的路上見到一條,就給你帶回來了。」
聽說是專門帶給自己的,趙玉婉更怕了:
「我,我不要,拿走,快拿走!」
淚玲翻了個白眼,張嘴一吸,將蛇吞了下去:
「這麼美味的東西,你居然都不吃,真是浪費。」
說着,還砸吧了下嘴,
「只可惜附近的蛇感知到我的存在後都躲起來了,不然能美美吃上一頓。」
「淚玲,能別說了嗎?我害怕。」
趙玉婉蜷縮在夜明身後,快被嚇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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