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問話,正在鋤草的老農抬起頭來,帶有惶恐答道:「不敢欺瞞貴人,離收成還有個把月!」
朱景洪笑了笑,又問道:「我知道,我是問收成如何……一畝地能打多少糧食?」
他們這一幫人,個個帶着刀劍,威風凜凜氣勢逼人,普通農戶豈不畏懼。一筆閣 m.yibige.com
見朱景洪面露和煦,老農之子方才壯着膽子回話:「回公子的話,今年光景還算可以,一畝地五六百斤該是有的!」
「光景好一畝地才五六百斤?」朱景洪不敢置信,這產量比之後世可差遠了。
「你們一家幾口人?如今有了幾畝地?」
那漢子答道:「家中有七口人,租了呂員外家六畝地!」
居然是租的地,這同樣讓朱景洪沒想到。
「地租一年幾成?」
「幾成不知道,反正每畝地呂家收三百斤糧!」
一畝地五六百斤收成,每畝就要上交三百斤,那一年到頭不全給別人忙活了。
就說一畝地收六百斤糧,交去三百隻剩三百,六畝地就是一千八百斤,一家七口平均才半斤多口糧。
這樣生活水平,恐怕只夠維持生計,還得別來小災小病,起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都說在現代是做牛馬,這古代才是真把人當牛馬啊……朱景洪暗自嘆息。
而他所在的朱家,卻是天底下最大的地主,以天下的視野來看的話,農戶口中的「呂員外」也是佃戶的角色。
朱景洪沉思之間,卻見不遠處有一小童,提着籃子往這邊走來。
看見朱景洪一行,那小童明顯是被嚇着了,隔着十幾米就不敢靠近。
「小孩兒,過來……」朱景洪朝那小童招了招手,並露出了自以為親切的笑容。
可他們這些人氣勢不凡,小童此刻哪敢過來,氣氛就這麼尷尬起來。
這可把田裏勞作三人嚇住了,他們深怕孩子惹怒貴人,最終給咱家惹來災難。
雖然是鄉下農戶,但這一家人也看得出來,朱景洪一行比呂家來頭大。
「二娃,公子讓你過來,你就過來吧……」田裏老漢滿是焦急。
「爺爺……」
小孩子是真被嚇到了,此刻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讓田裏幾人惶恐難安。
朱景洪有些尷尬,於是主動走向那小孩子,並向陸育新揮了揮手,喊到:「拿點兒吃的來!」
他們隨行出來,吃的喝的都帶齊了,甚至連藥品都帶了。
只見陸育新摸向鞍前包裹,從裏邊兒掏出了個小布包,打開後取出了個油紙小包。
「十三爺……」
「給我幹什麼?給人家!」朱景洪指了指哭泣的小孩。
陸育新瞧了一眼,只見這孩子穿着破舊短衫,衣服上染着泥灰,臉上還有油漬鼻涕痕跡。
「給你,十三爺賞的,還不謝恩!」陸育新遞出了油紙包。
油紙里包裹的,是行宮御廚耗費心力做的肉脯,即便包得密實也散出了誘人香味。
小童不過七八歲,此刻已被香味兒征服,便從陸育新手中接了過來,此刻也不再哭泣了。
「二娃,快給貴人磕頭!」
小孩的父親從田裏出來,直接向孩子所在方向來,生怕孩子觸怒了貴人。
但他這一冒失舉動,立刻引發了侍衛們反應,當即有兩人將其攔下,緊接着將其踹到在地。
看到父親被打,剛被哄好的「二娃」,頃刻間又哭了出來。
前後事情,發生在短短數秒內,朱景洪根本沒來得及反應。
而此刻,將小孩父親踹倒後,其中一人已抽出了佩刀,直接向這漢子走了去,顯然是將其當刺客處理。
「住手!」
朱景洪一聲呵斥,才讓前面那兩人停下,紛紛面帶不解回過頭來。
朱景洪本來很氣憤,但見此二人面露無辜,罵人的話又咽了回去。
侍衛也是履行職責,他又憑什麼罵人家呢?
「好端端的,打人做什麼,把刀收起來!」朱景洪沉聲道。
看了眼惶恐已極的農家漢子,兩名侍衛也覺得此人威脅不大,遂聽令將刀收了起來。
「把人扶起來!」朱景洪又開口。
「不敢勞煩貴人,小人自己能起來,能起來……」
農家漢子連忙爬起來,剛才是真的嚇到他了,侍衛拔刀時的眼神,着實讓他不寒而慄。
村口殺豬匠老劉頭兒,每次開刀殺豬前,也是這樣的眼神。
「不要哭了,我們不是壞人,油紙里是好吃的,趕緊嘗嘗……」
「二娃,趕緊給貴人磕頭!」顧不着傷痛,農家漢子焦急喊話。
看向那漢子,朱景洪平靜說道:「不必了!」
從始至終,朱景洪都表現得和煦,有他安撫「二娃」停下了哭泣,丟下油紙包邊跑向自己父親。
見此一幕,他爹嚇得亡魂皆冒,以至於直接愣在了原地。
果然下一刻,便聽百戶王傑呵斥:「大膽……」
農家漢子連忙跪在地上,同時按下兒子不停磕頭道:「貴人息怒,貴人息怒!」
其餘幾人也都跪下,一個勁兒的磕頭求饒,看得朱景洪心裏有些難受。
曾幾何時,他在上司面前,也是這也的卑微啊!
這邊的情形,引得周遭幹活兒的人不停注目,但終究沒人敢過來摻和。
從地上撿起油紙包,朱景洪緩緩走向跪地父子,靠近後他蹲了下來,說道:「來,吃一塊兒,香不香!」
或許是在父親身邊有了安全感,小孩兒伸手接過肉脯,然後放進嘴裏咀嚼。
「好吃嗎?」
「好吃!」
「好吃就拿去!」朱景洪再度遞出油紙包。
「謝貴人賞,謝貴人賞!」這一次,農家漢子代替兒子道謝。
「都起來,都起來!」
有他吩咐,父子二人這才起身,小孩子滿足於美食,大人臉上卻滿是惶恐。
「籃子裏提的什麼?」
「回貴人話,是中午的吃食!」
「哦?中午都吃什麼?」
農家漢子答道:「飯糰和鹹菜!」
「每天能吃飽嗎?」
「家中女人孩子吃的少,還是能吃飽!」
朱景洪又問道:「你家做了多久佃戶,祖上就沒傳下田地?」
「祖上田地,小人太爺時就沒了,距今六七十年了!」
「這一代佃戶多麼?」
「一半多都是佃戶,有些家裏田少的,也會租大戶人家的田來種!」
接下來,朱景洪又問其他一些事,總結起來就一個字「苦」。
當下百姓的日子,實在是太苦了,他們唯一的追求就是能吃飽,其他的根本沒想過。
深入了解這個世界現狀後,朱景洪的心態也被改變。
此前他想當皇帝,為的是權力和地位,那麼現在他轉變了想法,只想着盡己所能改變世界。
若能讓這個世界好一點點,若能惠及到天下蒼生,他也就不枉重活這一世了。
「看來,皇帝老頭兒那位置,我不坐也不行了!」朱景洪低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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