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襄王 第646章 過關之後

    乾清宮內,朱景洪仍被皇帝教訓。

    話雖不好聽,可在他耳中卻卻天籟,畢竟最難的一關已經過了。

    說了一陣,朱咸銘也累了,於是便直接讓朱景洪滾。

    可等後者心神放鬆,行禮後打算出門時,朱咸銘又把他叫住了。

    「爹,您還有吩咐?」朱景洪轉過身,勾着腰問道。

    朱咸銘面帶微笑,平靜問道:「剛才你說沒有營私,那派孫紹祖去朝鮮任職,是何用意?」

    聽到這話,朱景的大腦頓時過載,一時間他想到了許多。

    可以說,這是皇帝給的壓力測試,如何短時間內妥善應對,極大影響着對他的最後評定。

    「爹您要聽真話?」

    「難不成還聽假話!」

    「那朝鮮李暉說,願在此前進獻黃金數目之上,每年再額外貢獻十到二十萬白銀,孫紹祖此人行事穩重縝密,讓他去監督李暉正合適!」

    說完這句,朱景洪又補充解釋道:「您放心,這些還是跟以往一樣,咱爺倆兒三七分!」

    過去這兩年,李暉確實按照此前約定,每年都會送上五六千兩黃金,且大頭全被送進了內庫。

    這一次的二十萬兩白銀,朱景洪本是打算獨吞,可眼下問起他也不得不割肉了。

    「此事我若不問,你打算何時稟告?」

    朱景洪面露無奈之色,答道:「兒子以為您已知曉,莫非那李暉沒上奏稟告?」

    把責任推給李暉,對朱景洪來說毫無負罪感,畢竟這廝確實欠他很大人情。

    但如果李暉知道此事,心裏肯定會非常不平衡,自己每年進獻二十幾萬銀子,難道還不完他朱景洪的恩情?

    朱咸銘笑了,雖然老十三不老實,反倒更讓他放心。

    「滾吧!」

    「是!」

    「接下來幾個月,你好生在府里讀書養性,別再給朕鬧!」

    「兒子明白!」

    這一次,朱景洪真的退出了大殿,一直到走出了乾清門,他整個人才真的放鬆下來。

    再說乾清宮內,朱咸銘斜靠在椅背上,看着一旁的程英問道:「這小子,是不是太大膽了些?剛才竟跟朕那般說話!」

    程英勾着腰,陪笑着說道:「皆因陛下寬仁,襄王殿下方才隨意了些!」

    拍馬屁的功夫,程英是手到擒來。

    可他才把話說完,就聽朱咸銘接着問道:「方才你全程在場」

    朱咸銘捋着鬍鬚,似笑非笑問道:「你說他的話幾分真幾分假?哪些真哪些假?」

    剛才乾清宮內的會談,其他人都被屏退,就程英一人在場伺候,朱咸銘就只能向他提問。

    伴君如伴虎,不光指皇帝發威有兇險,跟在皇帝身邊聽到看到些什麼,一樣具有着莫大的危險。

    在皇帝身邊跟了許久,程英經歷無數次的兇險,已養出了一顆強大的心。

    真假如何,那些真哪些假這些問題,不是他可以評價的事情。

    即便能猜中皇帝心意,這個時候也絕不能賣弄,不該捅破的事情一旦被點明,那他將是死路一條。

    跪在地上,程英叩頭道:「陛下,方才老奴走了神,實在沒記住襄王殿下所言,故而不知何為真假!」

    聽到這話,朱咸銘笑容變得和煦,罵到:「老東西你越來越滑了!」

    言罷,朱咸銘沒再深究下去,而是起身走向了裏間。

    「不痴不聾,不為家翁啊」朱咸銘低聲呢喃。

    對他而言,真假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確定了兩件事。

    一是他理順了心意,二是他要確保自身掌握絕對權力。

    前者是為長遠考慮,後者是為當下提供保障。

    走到了一側偏殿,這裏靠後位置有一處靜室,平日他都在這裏思考問題。

    這裏無人攪擾,在朱咸銘想着如何收拾局面時,司禮監掌印呂通來到了殿外。

    作為太監第一人,號稱「內相」的呂通,在乾清宮有極高通行權,能直接來到朱咸銘的面前。

    靜室之外,呂通叩見之後,得以進入室內。

    「陛下,這是新上的一道奏本!」

    「又是彈劾老十三老十四?」

    這樣的奏本,這些天實在收到太多,所以朱咸銘才會如此判定。

    這時呂通答道:「稟陛下,這份奏本是襄王府長史官王培安所呈!」

    彈劾的奏本,朱咸銘基本不會看,但聽到是王培安遞上來的,便讓他生出了閱讀的興趣。

    「拿過來!」

    呂通連忙遞上奏本,同時說道:「陛下,王培安上奏是為襄王殿下辯解!」

    王培安,是天下公認的清流,是清流中的清流。

    他上奏章為朱景洪辯解,自然能引起極大的關注,其也必然會招至朝廷上下的牴觸。

    此前為查案不惜一切,眼下為申明正義同樣如此,這讓朱咸銘再度確信了他的人品。

    看着奏章之內,有理有據的辯護之言,朱咸銘思緒卻在奏章之外。

    王培安是難得的忠直之臣,應做澄清官場的利劍,而不該折在無意義的政治鬥爭中。

    「將此奏本留中!」讀完之後,朱咸銘說了這麼一句。

    呂通雖感不解,但還是點頭應是。

    「你說這次到底是誰在搗鬼?」

    面對皇帝的提問,呂通皺眉深思起來,並未着急回答。

    對於這個問題,他其實深入思考過,知道這牽涉到兩位嫡皇子,所以這老太監便想要裝糊塗。

    「陛下,必是有奸人作祟,意圖擾亂朝綱!」

    這說的是廢話,朱咸銘知道老太監的難處,所也沒有要逼迫他回答的想法。

    「下去吧!」

    「是!」

    這邊皇帝開始處理政務,而另一頭走出皇宮的朱景洪,心裏卻是感到一陣後怕。

    因為他已反應過來,自己覲見時的表現,其實是有不少漏洞,只是皇帝視而不見罷了。

    可終究,父子二人的關係恢復了,這說明什麼

    雖然那個可能真的存在,但朱景洪只是稍微一想,他還是覺得過於離譜。

    如今是正統十四年,他穿越過來才四年而已,怎就能觸碰那一層了朱景洪不敢置信。

    坐上轎子,朱景洪出了皇宮。

    而在宮牆內外,有無數眼睛盯着他,其中許多不懷好意。

    一路乘車返回王府,太陽已經偏西去了。

    寶釵親自將他引進府中,朱景洪比她預想回來得要更早。

    二人進了銀安門,便揮退了隨行伺候的侍女宦官,獨自漫步在庭院裏面。


    「怎麼說?」寶釵忍不住發問。

    背着手徐徐往前走着,朱景洪笑着說道:「過關了!」

    「老爺子相信你了?」寶釵追問道。

    「應該是吧!」朱景洪沒把話說太滿。

    「只是」

    聽到他這轉折的語氣,寶釵立馬追問道:「只是什麼?」

    嘆了口氣,朱景洪說道:「只是損失也不小!」

    「又被罰俸了?還是削伱的爵位?還是又罷免了你的故舊?」

    寶釵的猜測是遞進關係,說的是一個比一個嚴重。

    朱景洪嘆了口氣,然後說到:「朝鮮的二十萬兩銀子,跟咱們沒關係了!」

    「啊」

    一聽這話,寶釵頓時花容失色,可見沒了這一大筆銀子,對她來說是何等痛心。

    「怎麼怎麼就沒了!」寶釵追問道。

    襄王府雖然正常收入不少,但眼下各方面花銷也很大,朝鮮的每年十幾二十萬兩銀子,對王府運轉非常之重要。

    「老頭子問起,我還能瞞着不說?」朱景洪沒好氣的說道。

    寶釵此時很鬱悶,如何維持王府各方面運轉,成了讓她非常頭疼的事情。

    只聽她抱怨道:「說當然要說,可那是你掙來的錢,怎能說沒就沒了!」

    停下腳步,朱景洪轉過身來,看向喋喋不休的寶釵,面帶不滿道:「我難道跟老頭子說,那錢是李暉賄賂我,讓我幫他謀奪王位?」

    「再說了,不過是幾個銀子,值得你這般念念不忘?」

    前面一句寶釵不好反駁,可聽到朱景洪這輕飄飄的後一句,寶釵可就真的不能忍了。

    只聽她冷笑道:「你說得輕巧,人情往來、婚喪嫁娶、年節賞賜,還有你日日鶯歌燕舞,哪一樣不得花錢?」

    「你自己只顧玩樂,府里大小事務一概不管,難道就以為家裏銀子花不完?」

    由此而使,這夫妻二人便拌起嘴來,竟繞着內宅扯了一圈,最後還是朱景洪敗下陣來。

    她倆爭吵,其實也說明「外患」已解除,否則他們哪會有心思拌嘴。

    而事實上,拌嘴本身,也是夫妻間的樂趣。

    夜晚,朱景洪與眾女吃過飯後,沒有留在銀安殿歇息,而是去了可卿所在的院子。

    可卿如今懷了孩子,朱景洪對她要多關心些,所以專門過來找她說話。

    至於今晚侍寢的事,根本無需朱景洪操心,同住院中的其其格和諾敏,已經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等着。

    四個人一起說話,三個女人的心思卻各不相同。

    諾敏其其格二人且不說,可卿此時想的便是留住朱景洪。

    長夜漫漫,可卿又缺乏安全感,便很想跟朱景洪伴在一起。

    當這三人各使心眼兒之事,院中卻又來了位不速之客,正是側妃楊靜婷。

    「喲喲喲還是你們這裏熱鬧,看來我是來對了!」

    楊靜婷是悄悄的來,所以沒有讓人通稟,突然造訪讓可卿三人連忙起身,向她這位內宅「二把手」行禮。

    雖然個個神色恭順,眾女心裏都很反感她的到來。

    楊靜婷進入房內,則是想朱景洪行了禮,然後順勢坐到了離他最近的位置,逼得其其格只能去更遠些的位置。

    「王爺,可卿妹妹如今有孕,本應好生歇息才是,您這麼晚過來就不怕打擾人家!」

    楊靜婷這話打什麼算盤,在場三女是洞若觀火。

    她們也沒想到,這位一來就要搶人,未免也太不講禮貌了。

    當然,這些女人間的勾心鬥角,朱景洪不能設身處地去想,就看不到那麼明白。

    「確實有些晚了!」朱景洪應了一句。

    「王爺,說說話而已,不礙事的!」可卿解釋了一句。

    隨後諾敏跟着開口:「王爺難得來一趟,今晚可得多待一會兒!」

    「說起來,王爺已有十幾天,未在咱們絳雲齋留宿了!」

    其其格說的最後一句,可以說是格外的直白,其意圖已經相當的明顯。

    「倒也是這麼個道理!」朱景洪答了一句。

    誰知楊靜婷笑着說道:「我說兩位妹妹,王爺事情繁多,你們也該多體諒些才是!」

    看起來是在開玩笑,實際上卻是在勾心鬥角,這一刻朱景洪也聽出來了。

    他一開始的想法,其實就是想在絳雲齋留宿,跟諾敏和其其格一起探討人生。

    於是朱景洪看向楊靜婷,問道:「婷丫頭,你這麼晚過來,可是有事?」

    楊靜婷答道:「聽聞王爺在場,與姐妹們說笑,臣妾是過來湊熱鬧!」

    「天也不早了,沒事你就先回去,早些歇息才好!」

    沒有那麼多語言技巧,朱景洪這話的意思很明確,就是讓楊靜婷趕緊離開,不要在這裏瞎湊熱鬧。

    為了稍微維護些面子,楊靜婷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笑着說道:「不知不覺夜已深了,王爺所言極是我也是該回去了!」

    屁股都還沒坐熱,楊靜婷就只能起身,與眾人告辭後離開了。

    襄王府女人不少,內部勾心鬥角的情況很多,只是大多數情況朱景洪沒有理會。

    轉眼又是兩天過去,朝廷上的爭論依舊激烈。

    正統十四年三月二十二,宗人府正是結束「審案」,宣佈朱景渟是身患惡疾而死,與青陽王朱景淳沒有關係。

    這當然引來了大面積反對,只是皇帝根本沒有理會,反而分別叫太子和睿王去壓。

    皇家顏面,宗親和睦,都需要維護,太子和睿王也都願意為此表現。

    但他倆不知道,皇帝想的是誰惹禍誰擺平,其認為是太子和睿王勾結,想要置朱景洪於死地。

    既然事情是因他倆而起,那麼讓他們兩個去壓,在皇帝看來就是理所應當的事。

    差事辦好了沒獎品,辦不好就得受罰!

    朝野物議洶然,想把事情壓下去並非易事,這很考驗太子和睿王的手段。

    又是兩天過去,事態還未完全平息時,朱景洪收到了王培安的辭別。

    銀安殿內,朱景洪提着筆,看着眼前的老師非常驚訝。

    「這就要走?」

    「是!」

    「去哪兒?」

    「西北,東南,遼東,安南都可以!」王培安平靜答道。

    放下手中的筆,朱景洪起身問道:「怎麼突然想着要走?莫非是我招待不周?」

    「殿下對臣極好!」王培安坦然答道。

    襄王府對他和家人確實極好,王培安雖為人方正剛直,但也感念着朱景洪的恩情。

    「既然一切都好好的,先生為何突然要走?」朱景洪還是不解。

    王培安沉默了一陣,依舊坦然說道:「只因殿下已過難關,臣可安心啟程自然不必逗留王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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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章 過關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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