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軍隊,到達長淵附近只是先頭部隊,由朱景洪本人率領。
兩天後,也就是十一月初一,其所有大軍才全部開赴長淵。
已被拿下的義州安州等地,則是由後續增援軍隊駐守,其中也包括女真諸部的騎兵。
初一的下午,朱景洪再度巡視長淵外圍後,返回了大軍停駐的集鎮。
時隔兩天,他還是沒有下定決心,所以打算在今日召集軍議,聽一聽手下將領的想法。
而有資格參與議事的人,乃是都指揮僉事以上的將領,如今朝鮮之戰打得順風順水,這些高級將領都往前線鑽來,打算刷刷存在感撈點兒軍功。
當然,這些人也不是白來,隨行帶來了增援的軍隊,還有朝廷調撥的大量軍械糧草。
這些人近兩日全都到了,之所以選在今天召集眾人議事,是因為下午遼東水師提督趙成武,以及兵部侍郎高志文要到。
當朱景洪返回指揮部時,一進院子大門就看到了,趙成武正在訓斥手下人,其餘將領則是相互議論着。
把鞭子扔給隨行的張臨,朱景洪問道:「怎麼回事?」
趙成武是最後一個進去,只因他又訓斥了手下。
「聖上日理萬機,仍掛念我等愚陋之人,實是令臣感動至極」
「十三爺教誨,臣當謹記!」
「聖上如天之德,這一碗茶下了肚去,臣竟有陽春三月之感」
不出意外的話,這廝來到前線混一圈回去,就可以做侍衛親軍的正職千戶,而那已是從五品實職武官。
聽到這話,朱景洪不免扼腕嘆息,而後說道:「追不上打不中是戰艦不行?還是你們沒練到家?」
「好了,你們水師的事,自己回去慢慢說,現在先進去議事吧!」
「趙卿,往後可得多練啊!」
其實不是沒追上,是追了十幾里後想起趙成武的嚴令,他們才極其不甘心的返程。
沙盤之上,標註了明軍的駐紮位置,以及朝鮮軍隊的佈防情況。
動動手指眾將皆靜,朱景洪的這份控場實力,看得兵部侍郎高志文心驚。
「是日本人的戰艦?」朱景洪又問道。
「今日召你們過來,是要議一議當下局勢和下一步打算!」
「行了表忠心不在嘴上,而是身體力行!」
趙成武之所以不准擅自出擊,怕的就是手下人孤軍深入受伏。
說完這些,朱景洪看向了一旁的參謀。
「這可是我爹呃,也就是聖上賞賜的貢茶,味道香啊!」
議事廳內,朱景洪坐在上首,左右各擺了四張椅子,大廳中央是一個做好的沙盤。
眾人嘰嘰喳喳,朱景洪聽了只覺得膩,於是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才使眾人安靜了下來。
聽到了這話,朱景洪不免好奇起來,於是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眾人道謝之後,便各自端起茶几上的御茶,喝過之後便各自品評起來。
大概幾分鐘後,朱景洪又喝下一口茶,方才問道:「諸位情況都你們都已瞭然,下面就說說各自看法吧!」
另一千戶答道:「是他們的船,我們還開了兩炮,可惜沒打中!」
說話就是這麼接地氣,如果是普通人那肯定會被嘲笑,而在場將領都覺得他直率,不弄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是!」
隨後,史恪便認真講解起來,而在場眾人也都細細聽着。
「軍糧運送到港,今日輪到這兩個蠢材巡邏警戒,約莫辰時二刻他們在海上發現了敵艦,不顧臣此前嚴密警戒,不得擅與敵接觸的軍令,竟直接追了上去!」趙成武神色鐵青道。
史恪今年二十七歲,如他這般出身好的將領,一般來說都容易是刺頭,但在朱景洪手下他卻非常服帖。
喝了皇帝的貢茶,必須說兩句頌聖的話,否則就是不忠不孝了。
看着神色焦慮的兩位千戶,朱景洪問道:「然後呢追到沒有?情況如何?」
一眾將領分列兩邊,給朱景洪讓出了一條路,待其通過之後眾人方隨之入內。
見是朱景洪回來,在場將領紛紛上前行禮,之後才聽趙成武說道:「手下人不懂規矩,差點兒誤了事臣正教訓他們!」
此人名叫史恪,是湘雲的堂兄,其本官是侍衛親軍金吾左衛副千戶,如今被其父親運作到了遼東前線來。
待朱景洪落座,他才示意眾人坐下,然後接過了余海遞來的茶水,並向眾人示意道:「天氣寒冷,大家喝點兒茶暖暖身子,然後再談不遲!」
沙盤和上面標註的小旗,把戰場情況展示得很直觀,這讓在場眾人都很容易理解。
朱景洪不會想到,他隨便說的一句話,會給遼東水師增加多少訓練強度。
只見他拿起一根細木棍,在一眾高級將領注視下走到了沙盤面前。
其中一名千戶答道:「回回王爺的話,敵艦見我艦靠近,提前就撤走了,我軍沒能追得上!」
「諸位將軍,奉十三爺之命,由在下先向諸位介紹,長淵附近敵我態勢」
待史恪講完後,朱景洪沒着急發問,而是給了眾人思索時間。
日本的三萬大軍就在長淵,他們的船隊隨之調到了朝鮮西岸,所以遼東水師最近提高了戒備。
「長淵是咱們的攔路虎,是繼續對峙以待時機,還是設法強攻將其拿下,還是選擇繞路諸位可以暢抒己見!」
在場將領,此時都已有各自的看法,卻沒一個人主動開口。
對此朱景洪也不奇怪,畢竟槍打出頭鳥的觀念,讓所有人都不敢隨便冒頭。
要打破這樣的僵局,最好的辦法就是點人,這是朱景洪上學時就明白的道理。
「蔡將軍,你先說說!」
被朱景洪點到,蔡傳勝也不推辭,站起來先向他行了禮,然後開口道:「我以為敵軍各部情況複雜,說是十萬大軍,不過是一幫雜魚!」
「近日他們還鬧出了火併,臣以為可以再拖一些時日,等其露出破綻再一舉拿下!」
「在此期間,我軍可派出小股精銳,專程攻其糧道,若能得手」
蔡傳勝的想法很明確,那就是不要着急進攻,而是想各種辦法削弱敵軍,然後再設法拿下城池。
蔡傳勝之後,是遼東都指揮使孫茂智發言,他的的想法與蔡傳勝有不同,更加側重於襲擾並主動創造戰機。
至於接下來的其他人,除了少數幾人提出其他意見,多數人都贊成蔡傳勝或孫茂智的想法。
朱景洪一直覺得自己拿不定主意,但聽過眾人的想法之後,他發現自己早就想好了一切。
而他的想法便是,要以最快速度拿下長淵,然後在本月之內打到漢城去。
畢竟對於他來說,要的不光是把仗打贏,而且還要贏得格外漂亮。
如此一來可以增加他的名望,二是可以讓他在新年給皇帝獻禮。
比起送其它禮物,把反叛的李爍父子押回京去,才是正對老頭子胃口的做法。
而朱景洪的這般想法,也驗證了那句老話,戰爭是政治的延續。
政治說穿了就是利益,從朝廷大計出發所以要平定朝鮮,從他朱景洪個人利益出發,則是要求快速平定朝鮮。
聽到眾人七嘴八舌的商討,裏面沒一個讓朱景洪滿意,所以越聽他心裏越難受。
砰砰砰
手敲桌面聲再度響起,現場眾人再度安靜下來。
「諸位你們都說得很好,只是我有一點兒淺見,還請諸位靜聽!」
便聽蔡傳勝答道:「請十三爺賜教!」
「如諸位所言,長淵城周邊敵軍,情況複雜難以同心協力,將其擊潰其實並非難事」
「而若我軍拿下長淵,則朝鮮主力盡潰,從長淵到漢城再無阻隔,賊首張惶顫慄之餘一敗塗地也未可知!」
「故以迅雷之勢拿下長淵,或有畢其功於一役之效!」
「聖上在京,等着我們早傳捷報,我等做臣子的既受君恩,豈能忍心君父連這個年都過不好?」
「且軍中將士久戰未休,只怕思鄉之情日甚,若能儘快結束戰事,必然軍心振奮士氣高漲,拿下長淵更多了幾分勝算!」
朱景洪的這番話,既有偷換概念,又有道德綁架,已讓眾將是無話可說。
「諸位以為何如?」
很多時候,討論事情不是分對錯而是表明立場,顯然此時若誰站出來據理反駁,就會被打上違逆襄王的標籤。
稍微有點兒正義感的人在遲疑,而看得通透的人已把這當做機會。
只聽蔡傳勝答道:「十三爺所言在理,是臣等目光短淺了!」
蔡傳勝第一個開口,也不是單純及時站隊,而是他認為朱景洪總能贏,所以隨便對方怎麼搞都行。
大明戰神朱景洪,這名頭確實很唬人,已讓人無條件相信其指揮能力。
有蔡傳勝帶頭,其餘陸續表達了看法,和蔡傳勝的意思基本一樣。
這就叫威望夠了,軍中可以一個人說了算。
「高大人你說呢?」朱景洪看向了高志文。
大多數時候,高志文都在後方協調糧草供應,但他本人前些日子得了聖旨,額外擔任着監軍的任務。
所以在這種重大抉擇上,朱景洪也得詢問高志文的意思。
高志文是聰明人,從議事前後的情況,他便知道朱景洪意志堅決,即使自己反對也會力推開戰。
而他一旦反對,就站在了朱景洪的對立面,於他的仕途來說極為不利。
但要叫他同意,他又擔心會被打上黨附襄王的標籤,這同樣對他的仕途非常不利。
「殿下,臣雖為兵部侍郎,對軍務卻見解淺薄,此事您與眾位將軍商議就是,臣不敢妄加評議!」
雖然這樣說顯得無能,但也比站錯了隊的結果好。
「那好既然諸位都無異議,進攻長淵的事就定了!」
「諸位且看沙盤,要攻長淵先得拿下靠北兩座山頭,如此便可俯瞰長淵!」
「淵東山更靠北,是第一個要拔除的地方,佔領此高地我們便可炮擊城內!」
接下來,朱景洪又把淵東山的情況講了一遍,並提出了自己的作戰構想。
簡單來說,還是以大炮壓制敵軍,然後步兵推進騎兵襲擾,最終拿下淵東山。
「十三爺,敵軍居高臨下,且人數眾多,要想攻下來只怕是不容易!」
「我軍若主力進攻,萬一敵軍出城增援,咱們可就危險了!」
雖然第一個支持朱景洪,但蔡傳勝還是提出了疑問。
朱景洪答道:「進攻淵東山的軍隊,只選三千士卒其餘各部壓陣!」
蔡傳勝硬着頭皮道:「三千士卒即便為精銳,只怕也難一舉奪下淵東山!」
朱景洪答道:「剛才我已說得很清楚,此番作戰首重火炮壓制,而非是拿人命去填!」
「所以,我們的火炮一定要多,壓制效果一定要好!」
下一刻,他的目光掃向趙成武,問道:「你們水師有多少火炮?」
聽到朱景洪這個問題,趙成武一時啞然,他不懂這跟水師有什麼關係,難道還能把船開到陸地上?
心中雖然不解,但他腦子卻轉得飛快,當即答道:「各類戰艦加起來,差不多有一千七八百門!」
一艘最基礎的丙類艦,就裝備有三十門火炮,所以打造水師確實很耗錢。
「一千七八百我也不要多了,伱給我拆下五百門火炮來!」
水師的火炮,其其體積小所以射程要短一些,但其更容易機動靈活,所以拿來當步炮也可以。
朱景洪當然可以調集更多大炮,可問題在於淵東山就那麼大,再多的話炮就擺不下了。
把水師的炮拆下來當步炮,這當然是非常離譜的命令,但因是朱景洪開口所以趙成武沒有異議。
「是!」
「這次任務,遼東都司和燕山都司,各選派一千五百人參戰,額外抽調女真騎兵一千人!」
如此安排下來,等於說功勞各部都有,只不過前提是一定要打贏。
接下來,朱景洪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來蔡傳勝等三人商議,要把具體的作戰計劃確定下來。
簡單來說,還是要進行持續的襲擾,讓朝鮮軍隊始終處於驚懼狀態,以此來打擊其士氣。
同時為掩蓋真實作戰目的,要分別對淵東淵西進行襲擾,同時還要派騎兵襲其糧道。
換句話說,能用的各種手段都要用上,在打擊敵軍士氣基礎上,掩蓋己方真實作戰意圖。
當然,朱景洪幾人議出的是大框架,具體怎麼辦還得接下來完善,最後形成非常精巧且複雜的計劃。
只不過這些,就是參謀們的差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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