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住在夏彌對門的大嗓門大媽時常和樓下的阿婆聊天。
夏彌很小的時候就覺醒了,她的聽覺系統遠超常人,家裏沒有消遣解悶的事情,她就穿着松松垮垮的白紗睡裙豎起了耳朵聽牆角。
大媽和阿婆之間能聊的事情無非就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什麼隔壁王二狗子交了個新女朋友啊、樓下李大爺家中午好像要做宮保雞丁啊、家裏小孩念書不上心昨晚又挨了揍啊什麼的。
可最頻繁的內容還是什麼管住自家的男人閨中密語。
委實說很長一段時間裏夏彌真的認為成年人類也會有一個老師或者別的什麼東西每天下發堪稱精神凌虐的任務以充做作業。
直到她後來上了學校組織的生理課,又通過一本叫什麼《男女金事》的類似色情雜誌的東西了解到了一些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暗號」,才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大媽就對阿婆說大姐你說我怎麼才能讓家裏那死人把心思放我身上。
阿婆就拍拍大媽的手背,臉上的皺紋擠成一朵菊花說阿珍啊阿珍枉你活了這四十多年卻不知道一個道理。
大媽就問什麼道理。
阿婆語重心長地說抓住一個男人就得抓住他的胃啊。
夏彌一度認為人類真是比龍還血腥殘暴的種族,傳宗接代傳承基因還得開膛破肚把人家的胃給逮住。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抓住男人的胃的意思是你得學會做飯。
夏彌很小的時候就會做飯了,因為她是一個人嘛,沒有爸爸媽媽,哥哥是個傻子,不會做飯就得餓肚子。
可她只會下麵條啊什麼的,是後來上了初中三年級開始才慢慢研究廚藝的。
和某個時常提着食材來她家裏蹭飯的傢伙有很大的關聯。
不過夏彌想自己大概也確實是抓住了路明非的胃了吧。
別看路明非有時候慫慫的,一副沒睡醒沒精神的小熊貓模樣,他的嘴可叼着。
畢竟以前也是做過卡塞爾學院學生會主席的人,而恰好每一屆學生會主席都得了一種叫做不講究會死的疾病。
在回到這一段時空之後,路明非很少再對某一樣食品展現出強烈的興趣,雖然不管在哪裏吃飯他都會禮節性地不做出任何表示,可其實誰都能看出來他不喜歡吃那些東西。
其實他也不是不喜歡,只是不合胃口,路明非也不是什麼矯情的人。
哦,對了,世界上倒確實有一種食物是他難以下咽卻又不得不咽下去的,那東西是楚媽媽做的東北餃子,那天楚子航邀請路明非去家裏做客,平時負責起居的佟姨恰好有事請假了,就是楚媽媽大大方方地表示就由自己來下廚征服子航和明非的胃吧。
結果就在路明非和楚子航打籃球時楚媽媽在沙發上睡着了,等他們衝進廚房的時候鍋里的水幾乎完全燒乾,粘在一起的餃子們如果能罵人大概正在破口大罵,可想來它們就算會說話現在也是說的非洲土語,因為餃子皮已經完全焦黑化了。
夏彌做的飯菜倒是很對路明非的胃口,有那麼一段時間這貨幾乎將夏彌家裏當成了專屬食堂。
師妹是頭很心靈手巧的小母龍,大概也是真的在這件事情上下了狠功夫,不管路明非想吃什麼,從中餐到法餐到意菜再到日式,甚至連英國人熱衷的黑暗料理到了她手裏也顯得像是珍饈美味。
那時候路明非時常會想師兄真是有福氣,可這廝生在福中不知福居然悄悄刀了小師妹!
這一次伱個冷麵殺胚再敢亂來可別怪師弟我翻臉不認人了哈。
可路明非沒想到自己犯了錯,他沒能改變那些註定死亡的結局,卻讓這條痛苦又有些甜蜜的命運的小徑發生了偏移。
——所以諾諾說讓夏彌過來幫忙一起給路明非準備晚餐這件事情,她一點都不排斥,甚至有些理所當然。
夏彌當然是柔柔弱弱的小師妹啊,可小師妹的心裏也住着金冠紅裙名為耶夢加得的帝女。
師妹對師兄的愛當然靦腆羞澀,如初夏拂過男孩臉龐的微風。可帝女對男人的愛卻高調鋒利,理所當然將他視為自己的所有物,並威嚴地向整個世界宣佈這一事實。
所以從潛意識裏夏彌認為自己給路明非做飯就相當於是溫柔的妻子在照顧早出晚歸的丈夫,當然她也不介意自己的丈夫帶些諸如楚子航愷撒或者芬格爾這樣的狐朋狗友回來吃吃喝喝,喝高了就抱在一起義結金蘭什麼的她也不在意,只要他們不趁機拜堂洞房就都OK。
這時候客廳傳出來康斯坦丁的笑聲,愷撒在陪這頭小龍王打遊戲,倒也不是什麼3A大作,只是任天堂的冒險島。
雖然活了不知道多久,可康斯坦丁還是小孩子心性,很快就把原本告誡自己不能給愷撒好臉色的決心忘了個一乾二淨。
夏彌就在諾諾的身邊揮汗如雨,手腕快速抖動着將三文魚切成一片接一片,女孩額前的髮絲被汗水浸透,一根根貼在光潔的額頭上。
她似乎是心有所感,忽然抬起頭來看向芝加哥的方向,臉上的表情一時變得猙獰又憤怒,「路明非,你混蛋!」她輕聲怒罵。
諾諾抬頭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夏彌連忙吐了吐舌頭以掩蓋尷尬,「他本來就是個混蛋嘛,和校長大師兄一起去芝加哥吃香的喝辣的,說不定校長那個老淫賊還會給他們安排點特別節目,完了居然還不忘讓我們給他準備晚餐,真過分!」
話說她當着昂熱的面可從不吐槽校長的行事風格像個老淫賊,如此看來倒不好評價校長,夏彌本人卻委實有些雞賊了,不太符合塵世巨蟒耶夢加得的定位。
「你沒有看守夜人論壇嗎。」諾諾聳了聳肩,酒紅色的眼睛眨了眨,「他們去芝加哥參加了一場拍賣會,從某個神秘賣家的手裏買下了一枚次代種的卵,據說那東西還保留有相當的活性,說不定能夠孵化出一位真正的神來。」
夏彌愣了一下,然後把自己沾了三文魚油的手在圍裙上胡亂地擦拭,撈出手機登錄守夜人論壇,果然看到了相關的消息。
發帖人是劍橋折刀,配圖是穿着西裝的校長滿臉笑意站在一個被打開的黑色金屬箱子旁邊,箱子裏用液氮封存着青色的卵,楚子航和路明非就跟倆門神似的一左一右站在校長的身邊,昂熱的手分別揉着他們兩人的頭髮,男孩們的髮型都亂糟糟的,看上去有點不太高興。
照片裏路明非看向左邊,楚子航看向右邊,顯然對和校長一起用這種羞恥的姿勢拍照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
「師兄真帥。」夏彌星星眼,隨後她意識到自己原本該生氣來着,又氣鼓鼓地咬着銀牙,「可想到我們在努力做飯而他們在花天酒地我就很不甘心啊!」
諾諾忽然伸手摸了摸夏彌的頭頂。
夏彌看向諾諾,銀色的四葉草耳墜跳躍着把陽光帶進有些幽冷的廚房。
「給他們一個驚喜,在黃油麵包上抹辣芥末。」諾諾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最整人的話,顯然她雖然不說但也有點不滿。
女孩們隨後相視一笑,又揮汗如雨嘿咻嘿咻地切三文魚的切三文魚揉面的揉面了。
——
虞的曼妙身姿像多年未見的故人甚至戀人那樣擁抱了路明非,在這紛擾嘈雜又血腥殘酷的戰場上,那些早在歷史上死去數千年的戰士們忽然就停止了廝殺,所有人,數千數萬人都在一剎那靜止,所有的面孔都轉向這一個方向,每一雙眼睛都忽而亮起赤金的光。
那居然全部都是體內流淌龍血的混血種!
他們此刻的表情簡直就像是虔誠的信徒在覲見神的降生。
「很快了,棄族與棄族的命運就要交匯了。」他們在說這樣的話,像是某個君王在藉助傀儡向路明非和虞傳遞某種信息。
那個女孩以那麼親密纏綿的姿態抱緊路明非,簡直像是壁畫中神與人的交合。
可路明非其實只覺得那是毫無絲毫褻瀆的相擁,是兩個孤獨而寒冷的人或者東西在互相自對方的身體汲取溫暖。
像是冰原上互相扶持前行的逃亡者。
路鳴澤就在旁邊舉着黑色的大傘,口中發出嘖嘖的讚嘆,同時說什麼現在這一幕要是能記錄下來就好了賣給卡塞爾學院的新聞部一定能賣到一個好價錢之類的爛話。
路明非無法反抗,在這疑似夢境中的地方,他好像又變回了曾怯懦卑微的那個孩子。
可那個女孩也沒想要傷害他,她只是抱緊路明非,身體微微顫抖,像是穿越千年的重逢。
「這一次不要再辜負他的信任了,人類,這是棄族與棄族之間的承諾啊」
路明非驚悚,心說大姐你能不能先把我鬆開再好好解釋一下什麼叫棄族與棄族之間的承諾啊,他媽你這句話很有問題的好吧,看你的意思咱們大人類帝國以前還和你大龍族共和國有過什麼盟約是吧,背棄盟約的還是咱弱小的人類是吧,還有他媽誰是棄族誰是棄族你說清楚能不能,全世界六十億哦不對七十億人開開心心打來打去你說我們是棄族?棄族分明就只有你們龍類好吧。
可他沒能說出來。
因為那個把他抱在懷裏的高挑女孩的眼神那麼悲哀,她渾身赤裸暴露美好的曲線,卻在每一寸肌膚上都長出森然的青色鐵鱗,那些鱗片是路明非以前未曾想過的柔軟,不像是龍的甲冑,倒像是某種羊絨的大衣。
可這時候路鳴澤突然挑眉,他的臉上突然帶起了看熱鬧的神情,看向路明非的眼神也莫名變得有些憐憫。
忽然有那麼古奧森嚴的聲音從高處降下,無處不在,海雨天風都在激盪,周圍那些面容虔誠前一刻還在廝殺的士兵們在這聲音中崩碎散去了,像是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那是一個更偉大的意志侵入了這個次代種將路明非拉入的精神領域之中。
那是雲端的神明,又或是高天之上的君王。
那是某個女孩在用那麼冷冽的聲音說,「離他遠一點!你這個卑賤的竊奪神權者!」
這種語言如此古奧森嚴,路明非和虞都能聽懂,因為那就是他們最熟悉的語言。
那是龍文。
在某些狀態下,路明非曾有權力說出所有的龍文,因為他曾握緊能抵近世界終極的權柄。
虞真的在這個聲音中緩緩鬆開了路明非。
路明非的表情有些愕然,雖然做過處理,可他還是能聽出來那聲音來自於某個很是戲精的小母龍。
是夏彌的聲音。
亦或者是耶夢加得。
這屬於古老次代種、無法被血統拙劣的混血種擊碎的精神領域被大地與山之王耶夢加得接管了!
一時間,海雨天風好像凝滯在某個瞬間,所有的嘈雜都像是潮水那樣從路明非的身邊褪去。
那是一種命令。
宛如時光或者命運的倒流,路鳴澤就站在那逆流的大潮中,身上黑色的西裝下擺被狂風撕扯着向後揚起。
一望無際瀰漫天地的暴雨拔地而起,這是某個來自耶夢加得的命令在生效,所有的雨滴都重新回到虛無的天空。
每一滴水珠都像是裝了一朵怒放的紅蓮那樣綻放出火紅色的光輝,那些光輝密密麻麻在黑色的天幕中交織,如金色的女神裙擺。
就在這金色的最頂端,即使以此刻路明非的視力,也只能隱約見到一個纖細高挑的影子。
她帶着華麗的金冠,紅裙鋪展不見邊際,雨就是倒映了那如火般的紅裙才如此熠熠生輝。
她那麼威嚴,那麼美麗。
真的是傳頌世間的帝女,風在雲上吹動她的裙擺和長發,好像要把她的威嚴吹到整個精神世界。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這一幕。
和夏彌相處那麼多年,他幾乎已經要忘了那個軟軟糯糯的女孩子原來是能咆哮世間的怪物,她的長尾銜接甚至能圍繞中庭。
現在,被遺忘的帝女重現了,可重現的原因居然是可笑的
吃醋。
他忽然笑了,無聲地笑,有些感動。
可那個名叫虞的次代種似乎並不畏懼王。
她的身後有什麼東西在陰影中甦醒,那是一雙那麼巨大、巨大到幾乎能填滿世界的眼睛,金色的眼睛。
「這是應當被載入史冊的重逢!」
某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在虞的身後,
「耶夢加得,我的妹妹,你來了!」
似乎即將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偉大的塵封的歷史要在路明非的面前鋪展開宏大的畫卷,那畫卷的主人是曾並肩於世界王座上俯瞰眾生的君王與帝女,路明非的眼睛無法再從耶夢加得的身上挪開了,熾烈的天風像是要灼瞎他的眼睛。
可這時候有人扯住路明非的衣領,將他從這夢境中拉了出來,是路鳴澤。
其實不想寫這個環節來着,不過想來原著里校長確實是一個堅定不移的屠龍者,仇恨讓他要覆滅所有的神與王。
人總得經歷一些大的變故才會改變。
所以虞會死,梅涅克.卡塞爾會以某種方式復甦然後被昂熱親手殺死,那個死在**之戰的龍王也沒有歸來。
對所以人來說這都是一場幻夢,唯有對校長而言這是沉痛的割捨。
我是忠實的江南老師的粉絲,本來不太願意加入個人的原創,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除非讓我殺死昂熱。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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