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段話的時候,家裏的肥貓正在貼着我的小腿繞圈,綿密柔順的觸感讓人忍不住要想些美好的東西,所以我落了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每一個短語都能讓人想像那麼多發生在春天或夏季里的故事,回望初識那個在放映廳里傻乎乎的衰小子,歲月已經過去十載了。
那麼從什麼時候開始說呢。
就從十年前吧。
哦,那年我十五歲,高一。
我是出生在小縣城裏的人,少年時期的前半段很像楚子航,我的意思是我們有相似的家庭。我的媽媽年輕的時候是很美的人,我的爸爸是給沿海城市CBD里大人物們開車的專職司機,那時候那裏很亂,他的車上時常會有一把小斧頭,我還記得那是一輛保時捷。
我有時候會和爸爸一起出門,老闆是台灣或者香港的大人物,都是很好的人。
某天某個很纖細很漂亮的女孩把江南老師的《龍族》落在了那輛車的後排座位上,現在我仍然記憶猶新,那本書里夾着紅玫瑰標本做成的書籤,淡淡的香味總會在我翻開書頁的時候闖出來。
不只是花香。
還有那個女孩身上的香味,是很獨特的氣味,我認為那是愛情的味道,因為有人說只有當你遇到喜歡的女孩才會被那個女孩身上所帶有的體香吸引,也只有你能聞見那個女孩的香味。
可惜後來再也沒能見到過她,頗感遺憾,也深覺我不是愷撒那樣的男人,覺得自己喜歡誰就不管她在哪裏都去追尋。
我沿着女孩放下的書籤往後讀,然後又從頭開始。
後來我把它帶回了小縣城,分享給我的朋友。說一句,他們都是很有趣的人,有個傢伙我們叫他雜毛,最開始的原因不記得了,只記得這傢伙很喜歡把自己代入愷撒的角色,口中時常大喊男人的友誼堅如金剛之類的話,少年的時候是很中二的人。他去年結婚了。
好像所有人都很喜歡那本書,因為小縣城裏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是路明非,所以大家都希望衰仔能有一天能硬氣起來,因為他硬氣起來我們就會想到自己也硬氣起來。
我們所有對路明非的期待都是對自己的期待。
我們所有對路明非的憤怒和恨鐵不成鋼都是對自己的憤怒和恨鐵不成鋼。
所以我也如此。
可我在慢慢長大,我慢慢發現我不是愷撒不是楚子航,開始的時候我和所有人都一樣以為自己是路明非那樣的衰仔,可後來我發現並不是。
我不是路明非。
他當然會有紅髮的師姐像鋒利的天使那樣開着法拉利把他從地獄中拉出來,也當然會有小怪獸在梅津寺町眼中閃爍明滅不定的光去緊緊擁抱他。
我什麼都沒有。
委實說,大概江南老師也是如此。
相比之下,我們更像是BJ尼伯龍根里趙孟華看到的那個擺出奧特曼姿勢的小屁孩。
我們都是小屁孩,我們都喜歡奧特曼。
2019年8月19日,我從大阪乘坐電車去梅津寺町,尋找龍族的痕跡,可我沒有找到它們。如今梅津寺町荒廢了,路明非和繪梨衣看日落的那個梅津寺町是二十年前的梅津寺町,那裏已經很少有人了,摩天輪早拆了,看日落的山崖因為有人跳海而被封了,只剩下黃昏下的停車場和海灘。
有些失望,也是從那時候希望江南老師能儘快講完衰小孩的故事。
因為雖然早不認為我和路明非是一類人,但看到他的成長我還是像看到了自己的成長,我們都把自己關死在了東京多摩川的紅井裏,等着某個人或者某個故事的救贖。
最後還是沒能等到,很難過。
所以接着老師的「但為君故」寫下了「沉吟至今」的故事。
最開始這只是一本手稿,甚至沒準備發到網上也沒準備給其他人看到,我的朋友們分享了這本手稿的前幾頁,覺得很有意思,告訴我應該讓更多失望的人看到,所以我把它寫了出來。
希望能看到這裏的讀者能理解我寫下這本書每一個字時的心情,那是很美好的體驗。
寫在最後,我已經回家了,十年前我的爸爸攢了一些錢在廣東開了兩家很小很小的廠子,生活倒也富足,現在我正在學習如何管理這些產業,但我時常還是會想某個雨夜下的東京,我會想如果是我我會怎麼做。
我不知道。
因為我也是一個懦夫,我們都是懦弱的人。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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