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卿的這份奏疏,朕瞧不出哪有不對,為何內閣多數是反對態度呢?」
朱由校舉着所持奏疏,看向方從哲、劉一?、韓?、朱國祚幾人,似笑非笑道:「難道備受朝野關注的薩爾滸之戰案,要一直推諉到天啟元年,甚至更久,諸卿的心裏才滿意?還是說…袁卿查的太真,讓諸卿都有所顧慮了?」
講到這裏時,朱由校看了眼袁可立,什麼叫心向社稷,什麼叫心繫天下,袁可立那就是典範!
薩爾滸一戰的定性很難嗎?
不難!
至少朱由校覺得不難,涉及戰前籌備的種種,涉及作戰期間的種種,涉及戰後潰敗的種種,哪怕是死掉一批將校和將士,但是相應的奏疏和案牘,有司可都進行存檔了,可為何對此戰的爭議,就一直沒有停止過?
甚至負責此戰的遼東經略楊鎬,一直羈押到崇禎二年才被處決,而更有趣的是李如柏,在天啟元年卻畏罪自殺了。筆硯閣 m.biyange.com
事實真相不難查,難的是人心!!
這裏面的貓膩太大了。
想到這裏的朱由校,心裏暗暗道,錯非要解決遼事,解決建虜,解決某些要事,待薩爾滸之戰案定性後,作為大明肱股和棟樑的袁可立,就該設法留在中樞朝堂,以謀入內閣之契機,以謀掌某部之實權,而非外派到地方就任要職。
「稟陛下,臣覺得袁可立所呈奏疏太過激進。」
袁卿說的沒錯,功是功,過是過,要是二者也能混淆的話,那要法紀何用?薩爾滸之戰案的定性,朕覺得很好,好極了!!」
他李家在遼地名望不一般,有不少遼將與李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犯了錯,國朝就不能懲處了?
天底下沒有這等道理。
然朱由校怕這些嗎?
遼地諸兵備道治下的衛所,存有大批軍戶逃竄,是袁卿所負之事導致的?
朱由校冷冷道:「罪臣楊鎬所犯之罪天理難容,不殺難解朕心頭之恨,不殺難消萬千亡魂之怨,待後日午時,於西市凌遲處死,着錦衣衛逮楊鎬三族,抄沒家產,三族罰進皇莊服徭役,遇赦不赦!李家有負聖恩,着追奪寧遠伯爵……」
在朱由校的眼裏,李成梁就是過大於功的利己派,就養狼養出建虜這一條,順帶提拔一批遼人,令他們在遼地抱團,這站在國朝的角度而言,簡直是不可容忍的。
是。
被中旨召回京的那批在遼鎮守太監,經大內行廠的審訊,將外派遼地的種種都撂了,盜賣軍械,倒賣軍糧,巧立雜稅,一個個仗着內廷身份,在遼地跟官吏或將校狼狽為奸,賺的那叫一盆滿缽滿,且絕大多數的鎮守太監,將搜刮的錢財,都秘密押解進關,在北直隸境購置土地。
朱國祚只猶豫剎那,亦附和道。
在明知那一戰會到來,為何不選擇壓幾個月,至少等那一戰打完,再給薩爾滸之戰案定性,再趁勢追奪李家伯爵?
朱由校不是忍不了,而是他就是要將此事傳到遼地去,不傳,藏在暗處的那幫私通建虜者,根本就查不出來。
見眾人不言,想起這些的朱由校,沉聲道:「別給朕講什麼不合時宜,說什麼注意影響,怎麼?他楊鎬做官這麼久,有眾多門生故吏,犯了錯,國朝就不能懲處了?
朱由校反問道:「造成遼地治下缺糧,人心浮動,不少戍邊營校險生譁變,是袁卿所負之事導致的?
而楊鎬,或有失察之過,可也絕不像袁可立所言那樣,是空談誤國之輩啊,此論如若定下,那朝廷的威儀何在?天下又該如何看待?此事……」
「既然薩爾滸之戰案定性,那就按法紀來辦吧。」
僅是瀋陽和遼陽兩地,就不知藏着多少糧食。
為何?
方從哲上前作揖道:「薩爾滸之戰的慘敗,絕非單純人禍所致,而與天時有關,此為一大謬,如若此論傳開,甚至傳至遼地,那對戍守遼地各處的軍隊而言,勢必會造成影響,嚴重的話甚至會軍心不穩,讓建虜有可乘之機。
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別說朱由校本就知曉些實況,單是秘密赴遼見熊廷弼的曹化淳,在歸京後呈遞的遼地見聞,便讓朱由校看透了遼地。
「陛下英明。」
朱由校知道遼地存有將門勢力,可除了一個祖家,其他究竟是誰,哪些是單純想撈國難財,哪些暗地裏勾結建虜,這都是無法查證的。
「怎麼都不說話了?」
戶部尚書畢自嚴心憂社稷,心繫萬民,想要減負請裁遼餉,這些都是諸卿能找來說不合時宜的理由嗎?
遼地有司的那些官吏,拿着官俸,吃着皇糧,明知遼事危急,為何一個個都沒有任何作為?這些難道不是內閣該深思的嗎?」
大明治下的蠅營狗苟之輩,簡直是太多太多了。
方從哲一時語塞。
「陛下英明。」
反觀方從哲、劉一?、韓?三人,卻流露出各異的神情,顯然心中所想的很多。
不怕!
遼東算是爛透了,即便是再爛,那還能爛到什麼程度?
遼左那一戰滿打滿算沒幾個月了,能打贏那一戰一切都還好說,到時攜大勝之威,對遼東進行一波清算,查到誰那就抓誰,只要能打掉建虜的威勢,整頓遼東就變得容易些,要是打敗了,那遼東治下積攢的肥肉,就全被建虜吃掉了。
方從哲、劉一?、韓?幾人聞言色變,薩爾滸之戰案以此落幕定案,只怕後續會引起不小的風波啊。
劉一?見狀,上前道:「倘若薩爾滸之戰案這般定性,那首當其衝影響的就是遼事,而就在不久前,遼地有司各處,多次向朝廷呈遞奏疏,言明遼地治下缺糧,人心浮動,不少戍邊營校險生譁變,而在諸兵備道治下的部分衛所,甚至出現大批軍戶逃竄。
朱由校向前探探身,語氣淡漠的打斷道:「那依着方卿之意,萬曆四十七年戰死的將校和健兒,丟掉的遼疆要隘,被建虜趁勢征服的葉赫部,在藩屬國朝鮮丟掉的國威,這些都不重要了?」
遼地缺糧?
在這等危急形勢下,戶部尚書畢自嚴還要上疏裁撤遼餉,從明歲起不再攤派遼餉,臣等絕非是因私念而反對此事,實則是這份奏疏太不合時宜了。」
「所以呢?」
「陛下,這些是重要,可眼下的遼事更重要啊。」
什麼錢最容易賺?
就是他娘的國難財!
戍邊大軍齊聚於此啊!
一邊營造缺糧的氛圍,藉機哄抬糧價,一邊往裏面摻雜,賄賂官員或將校,里外里賺的利潤,是難以想像的!
而最讓人難以琢磨的,是那些雲聚遼地的商賈,背後究竟站着誰,這是無法查證的事情。
「臣~」
袁可立上前作揖道。
就遼東經略熊廷弼所呈密奏,在遼地暗查了很久,可有價值的線索根本就不多,更別提逮住大魚了。
而現在的祖家,或許存在些問題,可還沒到徹底變質的那一步,難道就這樣把他們全給抓了?那與祖家相關的遼將,一個個都會怎樣想?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朱由校就是要用這一殺,來刺激刺激遼地,好叫熊廷弼在遼地能查出些什麼,最好能抓一批魑魅魍魎。
針對遼左那一戰,朱由校謀劃了很多,甚至做好慘勝的心理準備,只要遼左的重鎮要隘不丟,那大明喪失的戰略主動,就能搶奪回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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