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再苦再咸又是晴天~」顧然吹着口哨走進二組辦公室。
「心情這麼好?」陳珂笑道。
顧然沒回答,驚奇地看着她:「今天來這麼早?」
陳珂做了一個無奈表情:「昨天打麻將,莊靜老師說我心理有問題,讓我以後每天早上提前半小時到她辦公室,和她聊天。」
「怎麼?你有賭癮?」顧然拿了一個一次性水杯,按下直飲機的按鈕,水嘩啦而下。
「秘密。」陳珂回答,又問,「去莊靜老師辦公室,你覺得我要穿白大褂嗎?」
「不要。」
「哦。」
顧然再次點擊按鈕,水停了,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陳珂。」他道。
「嗯?怎麼了?」陳珂抬頭。
「你覺得我怎麼樣?」
陳珂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不太明白他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顧然解釋,「作為一位女性,你覺得我值得被喜歡嗎?」
陳珂更不理解他的意思了。
「等一下,」顧然再解釋,「先聲明,如果你感覺被冒犯,或者你男朋友可能覺得不高興,你可以立馬喊停,總而言之,我對你沒有任何非分之想,男女之情。」
「......我知道了。」陳珂點頭,「作為一位二十歲的少女,我覺得你沒有一點值得被喜歡的地方。」
「......我不帥嗎?」
陳珂打量那張臉,清俊雅致,她看久了都心跳微微加速,生出邪念。
「還行......吧。」陳珂為難道。
「那我的才華呢?」
「你有什麼才華?」
顧然陷入自我懷疑。
仔細想想,除了成為{靜海心理療養所}的心理醫生,他沒有任何值得驕傲的地方,而這一點,在蘇晴、陳珂面前,也不算突出之處。
論外貌,陳珂小腰很細,文靜秀美,氣質輕熟;蘇晴更是大美人,令人覺得高不可攀,清雅絕美。
論家世,他家的房子是政府幫忙蓋的鄉下小樓,窮到政府都怕他上街流浪的地步。
「我明白了。」顧然點頭。
陳珂欲言又止,可剛才顧然說,對她沒有任何非分之想,着實打擊一位自認為還是美女的少女之心。
怎麼能對她這麼說呢?
說顧然長相還行,是她惡作劇程度的反擊。
「我去找莊靜老師了。」
「嗯,我也去趙文杰那裏。」
陳珂先離開,顧然在更衣室換上白大褂,走出辦公室,恰好遇見後勤組送來新的辦公桌。
二組辦公室不算特別大,真要放下這第四張辦公桌,現有的三張都要稍微緊一緊。
但也不影響什麼,反正蘇晴本就能用腳踹到顧然的轉椅了。
顧然走進住房區大樓,王佳佳護士立馬抱着病曆本,從護士台出來,跟在他後面。
「臉沒事吧?」他回頭問。
「沒事。」王佳佳燦爛地笑道,「還收了一筆『挨打費』呢,顧醫生,你有空嗎,我請你吃飯?」
顧然笑了:「伱留着自己多買一點消腫的吧!」
「人家已經不腫了!」
「那就是胖了?」
「顧醫生~~」
其他類型的醫生被病人打了,有沒有「挨打費」顧然不清楚,但精神病醫生和護士,被打了有補貼。
從設立補貼就可以看出,挨打是常事。
{靜海心理療養所}因為有條件地收治病人,發生暴力事件的情況相對較少,但也時而發生,至於那些精神病醫院,哪天沒有病人鬧才不正常。
走進101,顧然和趙文杰完成今天的內功早課。
「昨晚怎麼樣?」顧然問。
「挺好的,什麼時候外出郊遊?」
在病人眼裏,外出集體治療就是郊遊,其實{靜海}的目的,是為了讓病人不與社會太分離,習慣外界的目光和環境。
「快了,負責的醫生很積極。」
「是陳珂醫生嗎?她是一位好醫生,我聽劉曉婷說了。」
顧然沒再理他,繼續問:「最近有沒有看見與以往不同的東西?或者吃飯味道不對」
「沒有幻覺,放心吧,我內力深厚。「
顧然在諮詢記錄上寫下:幻覺嚴重,自認為內力深厚。
一面寫,一面問:「細細說說你看見的東西,吃到的食物的味道。」
......
例行的詢問結束,顧然寫完今天的諮詢記錄,道:「我想見見你妻子,商量你的病情,可以嗎?」
「可以,你就是看上她也無妨。」
「我是有職業操守的。」
回到辦公室,第四張辦公桌已經佈置好,空間雖然小了,但談不上擁擠,只能說緊湊。
如果何傾顏好相處,甚至可以說是「熱鬧」,可惜她是一顆地雷,讓三人小心翼翼。
蘇晴已經來了,兩人對視一眼,都沒開口說話。
顧然坐下來,拿起電話,給趙文杰的妻子打電話。
「你好。」
「你好,我是{靜海}的醫生顧然,關於趙文杰的病情,我想和你當面談談,這件事已經得到趙文杰本人的允許,你看你什麼時候有空?」
「我今天就有空!」趙文杰妻子很積極,當即回答。
「那好,上午九點半可以?」顧然試着道。
「好,沒問題,謝謝顧醫生!」
蘇晴忽然提醒:「上午要問診新來的病人。」
本來應該昨天下午問診刻薄阿姨,可昨天下午出現了『幻臭作家唱歌演講』事件,不得不取消。
「不好意思,下午兩點可不可以?」顧然連忙改口,「上午我還有一位病人,實在對不起。」
「好的,我會準時到。」趙文杰妻子沒意見。
顧然掛掉電話,自語似的說道:「史燕看起來很關心趙文杰。」
「殺人犯偶爾也會回到殺人現場。」蘇晴說。
顧然回頭,辦公桌近了,他一回頭就是蘇晴的臉。
有的美女看久,就覺得有各種缺陷,而有的美女,看了一眼想看第二眼,看的時間長了,會忍不住愛上對方。
明明沒有經歷任何刻骨銘心的事,卻愛對方愛得死去活來——蘇晴就是美到如此程度。
「你的意思是,史燕關心趙文杰,是擔心他精神恢復?」顧然問。
「我只是提醒你,」蘇晴說,「別忘了這種可能性。」
顧然若有所思地點頭。
蘇晴不明白他為什麼心情不佳,明明自己已經道歉,還說出那種直抒心臆的話。
她本以為,兩人今天見面會顯得有些羞澀,或者互視一笑。
可沒想到,顧然走進辦公室,兩人對視一剎那,她就察覺顧然興致不高。
看了顧然一秒,蘇晴說:「聽太多意見就走不好路,有人說人生應當及時行樂,又有人說成由勤儉敗由奢——你先認定『趙文杰的病情是因為妻子出軌,孩子不是親生』的思路去治療,不要多想。
「尋找證據,證明這個猜想是真的,或者證明是錯的,一次別想太多。」
顧然忍不住感嘆:「你人真好。」
「真這麼想?」
「還能有假?」
「我看未必。」蘇晴笑了,她站起身,出門去住房區查房了。
顧然隱約覺得她的笑容有些意興闌珊。
他繼續翻看趙文杰的病歷,病歷中提到,趙文杰喜歡金庸的小說,最喜歡《天龍八部》。
顧然沒有看過《天龍八部》的小說,連電視劇都看得斷斷續續,從來沒有哪一個版本從第一集看到最後一集。
他在網上找了正版的《天龍八部》電子版小說,付費買了。
記得在《天龍八部》中,也有出軌情節,什麼寶寶出軌段正淳、康夫人出軌喬峰但沒成等等。
顧然重點看這些情節。
等陳珂回來,又出去查完房,和蘇晴再次回到辦公室,三人一起去開會。
「何傾顏沒來嗎?」會上,莊靜問。
蘇晴示意顧然回答。
顧然說:「沒來。」
「嗯。」莊靜點頭,「你那一萬字檢討不用急,下周一給我。」
「......」昨晚那麼快樂,顧然都快忘了檢討的事情,「好的。」
眾人都露出微笑。
「蘇晴,」莊靜又道,「周五一組手術,你也參加,但必須全程服從童玲的安排。」
「嗯。」蘇晴點頭。
會議結束,顧然、陳珂、蘇晴去莊靜辦公室,一起進入靜室。
一進入這裏,記憶便湧上來,便是在中間這張莊靜固定使用的床上,莊靜在床邊換衣服,黑色的文胸上有精美的蕾絲花紋,乳肉雪白細膩。
顧然克制住自己吞咽口水的衝動。
依舊按照陳珂、莊靜、顧然的順序,三人躺下,進入【怒放天堂】訓練。
顧然終於初步穩定了《冰山療法》,五次有一次能成功,堅持到使用【牧羊人】的第一個夢。
他握住曲柄牧杖,默念『我找到【職業卡】的地方』,然後鬆開曲柄木杖。
曲柄木杖倒下去,很自然地指向顧然當初找到【職業卡】的山腳。
顧然感受了一下,總結道:「只能指出方向,不是能確定具體距離。」
至於第二個夢,召喚出一頭小羊,啃食自己的心理陰影,顧然還全然不解。
那顯然是一個很深層次的夢,需要他幾乎完全沉浸在第二層夢境中,卻又能在第一層夢境清醒,這很難。
第一個夢,是熬了三夜不睡覺,還能非常清醒地上完一節數學課;
第二個夢,是熬了五夜不睡覺,還能清醒地上完一節數學課。
「顧然,」夢醒後,莊靜道,「一組周五的手術,你和蘇晴一起參加,和她一樣,服從童玲的命令。」
「是!」顧然興奮道。
蘇晴問莊靜:「顧然掌握第一個夢了?」
莊靜點頭:「小然很有天賦。」
蘇晴忍不住回憶,自己用了多久才掌握第一個夢?反正不是一個星期,半個月,接近一個月。
而顧然,上周三報道,今天恰好也是周三,整整一個禮拜。
陳珂一臉羨慕,道:「恭喜你!」
「我還是有一點點值得被喜歡的地方吧?」顧然笑着反問。
陳珂不甘心,捏針似的合攏拇指與食指:「就一點點。」
「哈哈哈!」顧然大笑。
正要恭喜顧然的蘇晴,瞥了一下嘴角,沒開腔。
顧然對她道:「你看不起我的得意也沒用,靜姨都說了,『小然很有天賦』!」
「是是是,你很有天賦。」蘇晴敷衍道。
「陳珂,不要有壓力,但如果你能在周五之前初步掌握第一個夢,我也讓你參與。」莊靜道。
「我會努力的!」陳珂幾乎用立誓般的氣勢回答。
其實,顧然就算進去,也沒什麼用,能在【怒放天堂】中平均五次使用一次第一個夢,不代表能在患者的【心理陰影】中使用。
陰影面積荒誕怪異,如夢一般不可琢磨:
上一刻你在教室上課,下一刻忽然喪屍爆發,天空落下太陽,系統可以兌換豌豆射手;
你發現喪屍是前男友,於是你不要系統,自己打造了一門火炮,開炮打死了他;
這時,又來一具喪屍,你發現還是你前男友,所有喪屍都是你前男友,你望着哪一張張臉,驚嘆自己竟然記得全部前男友的臉。
——陰影面積有時候便是如此詭異。
當然,大多數的陰影面積相對穩定,如果變得相當詭異,那就不是一般的精神病,需要莊靜這樣的頂級心理治療師出手。
甚至,有些最難纏的精神病人,需要數名莊靜這樣的頂級心理治理師,不計代價和時間地持續治療,才能消滅心理陰影。
三人回到辦公室,休息了一會兒,便去住房區問診刻薄阿姨。
刻薄阿姨躺在床上刷短視頻,嘴裏罵罵咧咧。
「也不看看你幾歲,五十多歲的人,美顏美得鼻子都沒了!」
「又是劇本!兒媳不孝順當媽的,兒子伸張正義,有這樣的兒子嗎?編也要有事實依據!」
「漢服漢服,這麼喜歡漢服,怎麼不見你們去殺清朝餘孽!」
「死釣魚的,別讓我現實見到,見一次我砸一次石頭!我還要在湖面划船!」
每一個視頻,她都要罵一句,沒有例外,對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現象都不滿。
三位醫生都沒說話,靜靜地觀察着。
「看什麼看!」刻薄阿姨回頭,她鞋也不穿,衝下床,對着顧然就是一耳光。
顧然抓住她的手腕:「你又想被綁?」
「強姦啦!」以刻薄阿姨的嗓音條件,不去演張飛可惜了。
男護士拿出拘束帶。
喊了一聲,她便停了,冷笑着威脅顧然:「你綁我啊!別以為你長得帥,就能對所有女人為所欲為,我這輩子最討厭帥哥,越帥我越討厭!」
「那你有多討厭我?」顧然問。
「沒有人比你更討厭!」
「顧醫生,還綁嗎?」男護士問。
「再等等,」顧然面色嚴肅,「讓我聽聽她還能說什麼,進一步分析她的病情。」
「......」
蘇晴說:「一萬字檢討,我將莊靜老師經常對我說的一句話送給你:別輕信患者。」
「呼!」刻薄阿姨深呼吸,情緒稍稍得到克制。
她是自己來{靜海}尋求的治療。
壓制住情緒,刻薄阿姨第一時間道:「抱歉,我剛才是氣話,不要當真。」
「綁了。」顧然說。
拿拘束帶的男護士道:「顧醫生,不能您說綁,我們就綁啊,病人現在的狀況......」
「啊!!」
刻薄阿姨面目猙獰,雙手死死掐住顧然的脖頸,她自己因為用勁過猛,臉色反倒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顧然!」蘇晴和陳珂急呼。
男護士愣住了,女護士也沒想到。
顧然雙手抓住刻薄阿姨的雙手手腕,就像當初貝吉塔掰斷19號人造人的雙手一樣,緩緩掰開了刻薄阿姨的雙手——是掰開,不是掰斷。
「都說讓綁了。」顧然無奈,脖頸上烙印着一雙紅手印。
刻薄阿姨在道歉的時候,心理陰影根本沒平息,反而氣球般的膨脹,然後在刻薄阿姨伸出雙手的瞬間爆炸。
刻薄阿姨張嘴來咬,但男護士和女護士已經回過神,迅速上前壓制,將她綁在床上。
「你沒事吧?」蘇晴盯着顧然的脖子。
「要不要緊?」陳珂也關心道。
顧然右手捏了一捏脖頸,自語似的說:「她是不是被人掐過脖子?一般人就算生氣,也不會掐對方的脖子,會本能地避開這種殺人方式。」
正在壓制刻薄阿姨的男護士和女護士,同時回頭看向顧然,目光寫滿欽佩。
————
《私人日記》:八月九日,周三,晴。
就算她喜歡我,我也配不上她,以我的條件,努力一點,或許才能適合王佳佳這樣的海城本地可愛女孩。
放棄幻想,顧然,『她喜歡我』可是人生三大錯覺之一,不要自我意識過剩。
不貪美色。
談事業:
今天有一件爽事,被病人掐了脖子,沒在意自己的傷勢,說了句超級裝逼的話,哈哈哈哈!
你真帥啊,老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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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日記》:八月九日,周三,正式接觸刻薄阿姨這位新病人。
病人攻擊醫生、護士的手段,病人自己是否被他人用同樣的手段對待過?
有人打過刻薄阿姨耳光、掐過她的脖子?
需要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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