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海}一組二組都開始忙碌起來。
一組有兩位病人需要手術,二組則嘗試突破內功高手·趙文杰,以及安排戶外集體療法。
眾人都走了,莊靜把蘇晴單獨留了下來。
「什麼事,莊靜老師?」蘇晴語氣多正經,表示她有多調侃。
莊靜走向自己的辦公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她看向蘇晴:「陳珂那裏,你多留意,她和劉曉婷之間,心疼多了是要出事的。」
{靜海心理療養所}病房有限,醫生有限,收容病人的時候會挑選,劉曉婷被選中,是因為她癌症晚期加抑鬱,值得觀察與研究。
「這件事我早就提過了,也和顧然商量過。」
「哦?」
「我本來是打算安排陳珂做些其他工作,減少與劉曉婷相處的時間,但沒有新病人,每天都只是看病歷,也沒什麼工作。
「後來,顧然提議,陳珂每次接觸劉曉婷的時候,我和他跟着一起去,插科打諢,讓陳珂分神,減少對劉曉婷的感情投入。
「目前,我們採取的是這種做法。」
「是個好孩子。」莊靜點頭。
「陳珂也不錯,你別總是夸顧然,」蘇晴說,「他不是你親兒子,你的親女兒在你面前,偶爾你也誇誇我啊。」
「還有,」莊靜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顧然上個禮拜拒絕你,你要再次邀請他,他一個人來這個城市,沒有朋友......」
蘇晴打斷道:「除了顧然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下個禮拜你必須把他帶出去玩,這是命令,是工作。」
「我禮拜六禮拜天還要加班?」
「反正你周六周日也是一個人,還不回來看我,加班又怎麼了?」
「我遛狗啊。」
「你把顧然一起遛了。」
這個說法讓蘇晴滿意。
她笑着點頭:「我會把莊靜老師您的意思,完完整整地轉達給他,強制性地讓他跟我出門。」
「嗯,就說是我的意思。」
莊靜不在乎,她認定顧然不會信,她沒有在顧然面前展現過她少女的一面。
沒錯,莊靜,女兒二十歲的美少婦,也自認為是少女。
「趙文杰那裏,有情況隨時跟我匯報,另外,我也會儘快接收一位新病人,由你們組負責,你想辦法讓陳珂的重心放在新病人身上。」
「明白。」
「你說,顧然他......」
「你乾脆直接跟他簽收養協議好了。」蘇晴雙手插兜。
「為什麼要收養?」莊靜笑着還擊,「我還有一個女兒,我有更好的辦法把他變成我的兒子。」
「莊靜老師這一周扣一分。」
「你扣我的分?員工扣老闆的分?」
「女兒扣媽媽的分,你作為母親的資格降低。」
「去吧去吧!」莊靜揮手趕人。
蘇晴走向大門。
「對了。」莊靜喊道。
「你再說顧然,我現在就下去把他殺了,然後假裝精神病。」蘇晴威脅道。
莊靜看着自己女兒,語氣沒有什麼變化,但感情卻與之前都不同了。
「你別一直和狗在一起,也多和人交流。」
「......知道了。」蘇晴說,「現在又不用埋頭學習,下周準備和陳珂,還有她閨蜜一起去學游泳。」
「好事,記得帶上顧然。」
砰!
蘇晴把門重重地關上,白大褂衣袂飄飄。
秘書從秘書處探出頭,一臉八卦地左看右看,咬了一口手裏的蘋果。
辦公室內,莊靜優雅婉約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她自然喜歡顧然,但希望顧然的到來,能讓自己總是看書、遛狗的女兒,也能和同齡人交流,也是真的。
她如此偏袒顧然,說不定真的會讓蘇晴看顧然不爽,可在她心裏,這是好事。
最怕的是沒感覺。
以蘇晴的美、顧然的帥,以及兩人的性格,只要有感覺,不管感覺是好是壞,早晚會彼此吸引。
兩人至少要在一間辦公室待五年呢,這還不能發生點什麼?
莊靜甚至都想了好,如果兩人真能在一起,她就開玩笑:終於可以正大光明把{靜海}給顧然了。
不知道那時候女兒會是什麼表情,想想都期待和好笑。
——保持好的心態很重要,被精神病患者折磨、感動,也陷入抑鬱的醫生,莊靜見過、治過不知多少。
莊靜放下水杯,拿起桌上的相框。
相框內的照片上,是三個人的合影:與現在幾乎沒有變化的她,六歲讀一年級的蘇晴,六歲讀一年級的顧然。
蘇晴身上,不管是臉,還是髮型、衣着,都精緻得像公主。
顧然,穿着不合身的、只有中年男人才會穿的商務風舊T恤,下身褲子也不合身,需要依靠一根老舊的皮帶,才能綁在腰上,腳上是涼鞋,不倫不類。
莊靜輕輕撫摸照片。
那時候她還年輕,參加一次朝陽行動,在一所很貧窮的小學裏,為學生上了一節心理學公開課。
課堂上,全是讀書靠國家、穿衣靠撿的貧困生。
上完之後,她便留意到顧然。
一個小男孩,五官秀氣,在走廊上玩耍,笑起來有種非常出類拔萃的陽光與溫柔。
看着他,莊靜心裏很難受,想到這樣一個孩子,可能會因為環境、金錢的原因,自卑、輟學,渾渾噩噩地過完一生,特別惋惜。
當時她也有錢,但還沒有到能資助一所學校的程度,之後幾天,她便開始考察,決定選擇十位小孩資助。
每年兩件夏衣、兩件冬衣。
學費一直資助到學業結束——中專則中專、大學就止於大學,如果有能力,能讀碩士博士,也包含在內。
她不信校方的一面之詞,親自走訪了村子,確認孩子的家庭條件,以及孩子、孩子父母的性格。
事情是因為顧然起的,但顧然沒有因此直接被選中,依舊在考查範圍內。
十個名額確定,顧然在內。
離開涼城之前,她又去看這個小男孩。
當時正是語文課,似乎是什麼考試,不是試卷考試,年輕的語文老師讓大家背古詩,背一首加一分。
城裏的孩子,還沒上幼兒園就會背三字經,但鄉下的窮孩子,能背什麼?
大家背的斷斷續續。
她站在教室後門,看見顧然神情緊繃,別人背的時候,總是在豎起耳朵認真聽。
然後,在別人背完,立馬站起來重背一遍。
背了幾首,語文老師開玩笑道:「顧然,你這算作弊啊!」
所有學生哈哈大笑,幾個小男孩笑得很誇張,前仰後合。
站着的顧然也在笑,很不好意思,手一直在褲子上擦汗——還是那條需要皮帶的褲子。
十個資助名額,其餘九人,莊靜並不聯繫,她不在乎這些孩子有沒有出息,也不在乎他們學習好不好,更不圖回報。
每年確認九人的情況,按時打款,寄去衣服。
唯獨顧然例外,就是因為這節語文課。
十個人的衣服,都不是名牌,但顧然是那種不是名牌卻很貴的牌子;
除了學費,她還給顧然寄書,《紅樓夢》等名著、《冒險小虎隊》等兒童圖書、《BBC夜空探索系列》等科普;
知道他有心理醫生資質的時候,更是開始與他書信來往——顧然沒手機,她也沒給他,怕耽誤他學習;
鼓勵他寫日記,潛移默化地教導他各種療法。
沉浸在回憶中的莊靜,忽然笑起來。
顧然一定會嚇一跳,之後學習的各種療法,自己竟然早就學過了,只差揭開最後一層面紗。
連她丈夫最重要的《人生地圖療法》,都因為愛屋及烏,被她丈夫編寫在一則故事中,夾在信封里寄過去。
當然,她丈夫主要是考驗,並不真的認為顧然能領悟。
靜海一組辦公室。
「莊靜老師對小師弟很偏心。」童玲雙手端着一杯咖啡,「今天我教他《火苗療法》,他一遍就會了,顯然早就學過這方面的理論。」
魏宏給自己倒水:「上周吃飯的時候,不就說了嘛,顧然從小就是莊靜老師資助的學生,兩人雖然不見面,但感情很好。」
「說不定將來會和蘇晴在一起,成為新所長。」童玲笑道。
「師弟爬我這個師姐上面啊,嗯——,我不討厭。」江綺沉吟道。
「大姐,你能不能不要開黃腔?」童玲一副受不了她的無奈。
「辦公室總要有一個活躍氣氛的吧?」江綺有不同意見,「你不搞黃色,魏宏想搞不敢搞,那只有我來搞了。」
「說的好像『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一樣。」魏宏笑道。
「所長都沒說什麼!」江綺得意洋洋。
魏宏看向童玲,遲疑一下,道:「童玲,下次我一定會收服【篝火】。」
一種『總理需要向議會負責』的語氣,試探性地傳達『以後我什麼事都要向你匯報,我是你的人了』。
「啊?嗯,師兄你加油。」童玲喝着咖啡往自己辦公桌走去。
江綺搖頭,不是無奈,而是奚落和看戲。
她說黃色笑話逗他們,他們表演青春戀愛喜劇給她看,彼此都是對方的心理醫生。
只是魏宏任重而道遠。
這怪他自己,童玲來之前,仗着頗能給人感覺的相貌,情史比寫的病歷還長。
童玲來了之後,忽然一見鍾情了,痛改前非,要和她過正經日子。
痛改前非當然是好事,但不代表着,他人就必須對善待痛改前非的人沒意見,都是俗人,不是佛門,做不到放下屠刀,就讓對方成佛。
魏宏向江綺投來求助的眼神。
江綺做了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開黃腔歸開黃腔,作為心理醫生,她有一個原則:輕易不給人建議,尤其是事業和愛情。
一輩子的事,她這98斤的身體可承受不起。
比如說,現在她幫了魏宏,將來魏宏狗改不吃屎,她對得起童玲嗎?
靜海二組辦公室。
「咱們開個小會。」穿淡藍色牛仔褲的蘇晴,清新、自然、簡約。
顧然轉過身,陳珂推着自己的椅子來到蘇晴桌旁。
「現在有兩件事。」蘇晴邊說,邊寫,「一是趙文杰,詢問他的家人,需要得到他本人的同意。」
「我來吧。」顧然道。
「還有就是戶外集體治療,時間、地點、人選、活動內容,都要安排。」
「這個,我。」陳珂舉手。
「你一個人做的完嗎?」蘇晴問她,「外出考察地點、購買食材道具、為每一名患者進行測試,通過測試的患者才能外出。」
陳珂放下手,咬着下唇有點不好意思。
蘇晴笑道:「我們兩個一起,還要護士財務幫忙。顧然,趙文杰的測試交給你。」
「沒問題。」
「好,行動!」
顧然離開辦公室,去住房區找趙文杰,趙文杰在耕作區打理他的黃瓜。
看見顧然,他摘了一根給他。
「沒打農藥,純天然,直接吃。」趙文杰說。
不是市面上的小黃瓜,手腕粗細,看起來老了,顧然簡單擦拭,咬去第一口,吃第二口。
清脆,意外的很嫩。
「等我悟出招式,就在一家大學教內功,在學校分配的院子裏種黃瓜。」趙文杰一片一片葉子地檢查。
「對於你的事情,我們有新的想法,想和你家裏人聊聊。」顧然說。
「隨你們。」
顧然點頭,他轉身離去,準備聯繫趙文杰的父親。
「顧醫生。」
顧然回頭。
之前蹲在地里的趙文杰站了起來,兩側的黃瓜藤像是兩堵牆。
陽光落下來,蒲扇似的葉子的影子,在趙文杰臉上輕微晃動。
「怎麼了?」顧然問。
「你明天還來學內功嗎?」
顧然笑了:「來!」
回到辦公室,陳珂與蘇晴正在挑選地點,有山林,有海灘。
「海灘吧,開闊,沙地柔軟,只要盯着,不太容易出事,山里環境複雜。」蘇晴說。
「嗯。」陳珂手裏拿着一支筆,「海灘又要選哪兒?有好幾個。」
「這些是往年的......」蘇晴忽然抬頭,看向走進的顧然,以及他手裏的黃瓜。
黃瓜一看就不是買來的水果黃瓜,比紅薯都要大,也就是說,不太可能是護士給他的。
「哪來的?」她問。
「這個?趙文杰送我的。」
「吃病人給你的東西?」蘇晴精緻的面容略顯嚴肅。
「......當時在田地里,他順手摘了給我,我就順手接了。」
「5000字檢討。」
「這是第一次,能不能......」
「不能。」
顧然知道自己錯了,這種事寫檢討算好的,一般都要扣錢,500起。
他連洗衣凝珠都捨不得用,怎麼捨得500塊錢。
顧然背對兩人坐下之後,陳珂看見蘇晴振奮地偷偷揮了一拳,她忍不住笑起來。
「陳珂?」顧然回頭,「都是一個辦公室的同事,我倒霉你這麼開心嗎?」
他是在開玩笑,大家也都看的出來。
「沒有啊。」陳珂笑着搖頭。
「所以你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是吧?」顧然替她答道。
「少囉嗦!」蘇晴的腿太長了,腳尖輕輕一推,就把他的椅子轉過去。
然後,顧然就聽見兩人都在笑。
他回頭,兩人憋笑。
蘇晴一板正經:「葡萄灣的沙灘不錯,那裏有一家葡萄酒吧,露天的,和對方商量,還能讓酒吧負責食材。」
「哦,挺好的,省事。」陳珂應道,「但海邊,還是注意有人跑到海里吧?」
「這點放心......」
顧然轉過頭去,兩人說着說着,聲音里就又帶了笑意。
「喂,你們兩個。」顧然沒有回頭,只是無奈。
「哈哈哈哈!」兩人直接爆笑,都將臉埋在手臂臂彎里。
但顧然覺得一點都不好笑,因為5000字檢討不是開玩笑,是真要寫。
————
《私人日記》:被蘇晴罰了寫5000字檢討。
豈有此理!
如果是1000字,看在她有美色,我也就忍了,但5000字!
我只能看在她是組長的份上,才能忍住這口氣。
不過,我確實錯了,這點必須反省。
陳珂身上塗的什麼香?坐我身邊一直飄過來,女人都這麼香嗎?
————
《醫生日記》:吃了病人給的黃瓜,被組長罰寫5000字檢討。
我心甘情願。
現在想想,心裏後怕不已,病人的東西怎麼能亂吃呢?何況還是精神病人?
組長只讓我寫5000字檢討,太輕了,心裏的懊悔羞愧之情,讓我的臉都發紅。
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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