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茹真每隔一陣子,都會到盪魄山來住一段時間。
有時小住三五天,有時陪伴杜祐謙一兩個月。
日升月落,春去秋來。
直到某一天,龍茹真再來到盪魄山。
漫天雪花飄舞,這在吳國是極其少見的景象。
臥牛山以南,通常很少下雪。
杜祐謙立在雪中,雪花似是通靈一般。
雖然頑皮地跳舞,將世界染上銀霜,卻敬畏地繞開了他,不敢落在他的身上。
杜祐謙靜靜地看着,看着龍茹真不斷靠近,小小的身形,逐漸變成正常大小。
看清了她臉上喜悅的笑容,和她鬢角沾的雪花。
當她來到面前,杜祐謙輕輕擁她入懷,抬手撥了撥,想將那礙眼的雪花撥開。
她鬢角的頭髮依然有點點霜白。
曾經的東南第一美人,笑容依舊嬌美。
只是她眼角的皺紋,已經密集得像是她給杜祐謙手織的衣服上,密密麻麻的針腳。
她笑着開口,「英哥,我老了呢。」
杜祐謙心裏一顫。
是啊。
明明感覺只是一眨眼。
可是細想,卻有許多時光偷偷地在他不經意間,溜走了。
距離他們從青竹堡救出廖磊中,已經過去了三十年。
廖磊中的孩子,都已經在十年前行走江湖。
在龍茹真的悉心教導、以及杜祐謙賜下的靈丹妙藥培育下,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後天巔峰,被譽為吳國武林「四大公子」之首。
至於廖磊中,儘管三十年前被救出來後,他就已經決心低調做人,平淡是真。
可由於他心境的積累,加上杜祐謙不要錢一般的丹藥供給,他竟然在短短十年裏,以三十歲之齡,成就先天。
如此年輕的先天高手,又豈是想低調就能低調的。
作為先天宗師,他天然就是吳國武林的擎天巨擘。
如今,廖磊中已經五十歲,已經當爺爺了。
而龍茹真……杜祐謙看着懷中這位曾經的吳國東南武林第一美人。
她今年已經七十有三。
自己呢?
杜祐謙算了算,好像是十八歲。
沒錯,就是十八歲。
他揉了揉龍茹真已經不再柔順如絲綢的秀髮,笑道,「我依然記得你最年輕最美的樣子。」
「那,你可要好好記着,永遠記着。」
杜祐謙直視懷中佳人的眸子。
眼波溫柔,令他沉醉,一如往昔。
「我會永遠記着。永遠。」
龍茹真一連住了三個月,都沒提出要走。
反而是那猴兒,突然失蹤了。
杜祐謙去問老道,陶老道卻只是笑而不語。
這天,杜祐謙修行結束,晚飯時順口問她:「這次留得夠久的。打算什麼時候走?」
龍茹真沉默了許久,才抬頭:「這次我不走了,行麼?」
「以後都不走了?」
「是,磊兒那裏……已經不需要我了。英哥,這輩子,我陪你的時間太少,對你多有虧欠,我想以後都陪在你身邊了。」
看到她眼神里的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絕,杜祐謙笑了:「那就住下來吧,直到我送走你,或者你送走我。」
「英哥,你是要成仙的人物,肯定是你送走我。我也希望是這樣,因為如果你走在我前面,我活着也沒什麼意思了。你比我堅強一些,就讓我走在前面吧。」
杜祐謙溫柔回望:「好。」
話雖如此,其實龍茹真距離大限,還有很久,很久。
她年輕時雖然闖蕩過江湖,但沒有經歷過什麼殘酷廝殺。
身體並沒有留下什麼暗傷。
再加上,這些年一直有杜祐謙用法力給她梳理經脈,時不時給她服用能延年益壽的丹藥,使得她的身體,遠好於一般的江湖人。
杜祐謙檢查她的身體後,得出結論:她就算活到一百歲也絕不奇怪。
倒是陶老道,從某一天起,突然就不打坐修行,搬運周天了。
杜祐謙雖然每日都習慣性地去向陶老道請安,但是過了好些日子才發現這一點。
說來也怪,雖然停止修行了,但陶老道的氣色一點都沒變差。
這天。
杜祐謙去向陶老道請安,卻發現陶老道不在。
他心中奇怪,找了一圈沒找着,也就作罷了。
作為徒弟,他可沒資格,要陶老道去任何地方都向他匯報。
儘管陶老道的作息幾十年來都很有規律,從不玩神秘。
但說不定老人家突然心血來潮,那也說不準。
如是,又過了幾日。
清晨,杜祐謙正在房間裏,斜臥着參悟陣法。
他的煉丹和陣法造詣,已經到了一階巔峰。
雖然暫時都沒有獲得二階的傳承,但他倒也沒急着去學習別的修仙技藝。
陣法之道、煉丹之道,都博大精深。
他最初是懷着很功利的心態去學習,因為掌握了這些技藝後,哪怕轉世,知識總是不會丟失的。
而這些技藝,便是他轉世之後,迅速崛起的根基。
然而真的精研了幾十年後,他的功利之心早就打消了。
就像是最初為了應付高考而學的奧數,可到後來,學習數學、解題已經成了生活中的興趣愛好。
陣法和煉丹,對於杜祐謙來說,就是如此。
儘管暫時未能獲得下一階段的傳承,但是琢磨着新的丹方、在腦海中嘗試構建二階的陣法,抓耳撓腮地想要獲得新知識以判斷自己的一些推測究竟是否正確,這已經是杜祐謙最大的樂趣之一。
龍茹真坐在杜祐謙旁邊,耐心地縫着衣服。
時不時,含着微笑看杜祐謙一眼,或者停下來捶捶腰。
房間裏,寂靜無聲,卻倒也不會冷清寂寞。
反而有種淡淡的溫暖氛圍。
在這雖然破舊、卻處處顯得極有道韻的道觀中,這個小房間裏的人味,卻是絲毫不顯突兀或違和。
反而是一種恰到好處的點綴。
「徒兒,你出來一下。」陶老道的聲音響起。
「是。」杜祐謙走到門外,立刻發現,陶老道不知是從哪裏回來,紅光滿面,精神煥發。
杜祐謙立刻就明白過來。
「迴光返照」四個字幾乎形成了聲音,迴蕩在他的腦海里。
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轟鳴,吵鬧得他眼淚差點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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