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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外面此起彼伏,恍似永無止境一般的歡呼聲,高輿只覺五臟六腑都好像在油鍋里煎熬。
這幫沒見識的泥腿子!
趙崢不過就是打敗了劉福臨的兒子,又不是殺了劉福臨本人,有什麼好高興的?
高輿憤憤的想着,不自覺又將手裏的書都團了。
他強壓着火氣舒展開,又熟練的用硯台壓住,起身在屋裏來回踱步。
窗戶是關死了的,但落入耳中的歡呼聲仍是一浪高過一浪。
莫生氣、莫生氣!
左右再過幾日自家就要北上京城了,到時候山水迢迢,那趙崢再想……
呃~
好像他明年也要進京趕考。
這狗賊真是陰魂不散!
高輿氣的一拳頭搗在牆上,然後疼的眼淚都飆出來了。
便在此時,外面忽然響起馮管家歡喜的大嗓門:「太太、太太,張秀才派了人來,說是就要初一動身北上!」
高輿頓時轉嗔為喜,拉開門激動的追問:「當真?!」
雖然明年那狗賊也會去京城,但好歹能清淨上幾個月,再說到了京城還有舅舅舅媽在,豈能容得那狗賊放肆?!
來傳話的是張秀才的書童,他衝着高輿微微拱手道:「自然是真的,府衙已經決定派人沿途護送,這啟程的日子,聽說是知府大人親自定下來的!」
「謝天謝地。」
傅氏這時候也聞訊從東屋裏出來,聽說府衙終於答應派人護送,不由大喜,忙追問:「可知道派了什麼人?」
「回太太的話。」
那童子笑道:「府衙指派的不是別個,正是住在隔壁趙舉人!」
「怎麼會是他?!」
高輿一聽這話,頓時如遭雷擊。
「要不說知府大人體恤民情呢!」
那童子不知他心中所想,猶自嘖嘖讚嘆:「原來他老人家提前召開武舉,就是為了讓新科舉人隨行護衛,偏這一科武舉又出了趙老爺這樣的英雄人物,有他在,路上可就踏實了。」
「怪不得、怪不得!」
高輿愈發恨的咬牙切齒,怪不得那天在飯桌上,趙崢建議自家跟着進京趕考的隊伍一起走,原來早就算計好了!
「什麼怪不得?」
童子這時才終於瞧出不對來,對面那十二三歲的小衙內,怎麼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輿兒?」
正因為沿途有熟人照應而歡喜的傅氏,這時候也蹙眉看向兒子。
「哼~!」
高輿回過神來,想也不想拂袖回了西屋,砰的一聲反鎖了房門。
那童子嚇了一跳,疑惑的看向傅氏。
傅氏也是眉頭緊皺,她先前就瞧出兒子對趙崢不滿,但卻沒想到會這般的不滿。
是因為那天的誤會?
自己明明都反覆解釋了,這孩子怎麼就一門心思的鑽了牛角尖呢?
她心下無奈,卻還要堆起笑容應付那童子——張秀才家也是城中大戶,更是這次北上秀才們的首領,雖不是得罪不起,但最好還是不要鬧出誤會。
約定好匯合的地點,那童子便匆匆告辭而去。
等走到高家人看不見的地界,他立刻惡狠狠的啐了一口:「呸~高大人都死了半個月了,還特娘當自己是小衙內呢,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而傅氏送走了張家書童,回頭就去敲西屋的門。
「娘,我讀書呢!」
裏面傳來高輿不耐煩的聲音。
傅氏本想大聲呵斥,讓他把門打開。
但轉念一想,現在巷子裏聚了那麼多人,若是母子兩個鬧起來,豈不讓外面瞧了笑話?
算了,還是等明天清淨了,再與這孽子好生談一談吧。
高輿本來已經做好了,和母親大吵一架的準備,誰知等了半天竟沒有下文了。
他狐疑的扒着門縫往外看,沒有看到母親的蹤影,只有兩個高家的下人,正在給棺材釘釘子。
只聽兩人一邊幹活一邊閒扯:
「有趙公子跟着,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你是沒瞧見,他那腿快的連影子都跟不上,力道還大的很,大腿粗的硬木頭一腳就能踢斷,要換成人生肉長的,一腳下去肯定死的不能再死了!」
「春燕這回算是抄着了,等趙公子以後做了大官,她怕是比咱們太太還風光!」
「可不是麼,一早上春燕就跟了去,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呢,你等着吧,我估摸着晚上也未必能回來。」
「何止,我估摸着她明天都未必能起得來!」
「嘿嘿……」
「哈哈……」
那猥瑣的笑聲,直聽的高輿如墜冰窟。
是了,春燕之所以不喜歡那趙崢,是因為覺得趙崢的前途不如關成德,如今兩人說是並駕齊驅也不為過,甚至趙崢還隱隱壓了關成德一頭。
那賤婢會順風轉舵,原也在情理當中。
連唯一的盟友都認賊作父了,這一路上卻叫自己如何與那趙崢拮抗?!
…………
隔壁趙家。
趙崢也已經得了府衙知會,這進京一趟倒沒什麼,早晚都是要去的,就當是先踩踩盤子。
問題是青霞該怎麼安排?
讓她跟了去,怕會有許多麻煩。
不讓她跟去,自己又放心不下。
主要是這小妖精才剛習慣下山遊玩,等自己離開之後,也未必能在山上悶得住。
倘若機緣巧合,再與別個接觸起來……
他打了個寒顫,立刻隔着窗戶呼喊起來:「二丫、二丫!」
「幹嘛?」
正扒着院門,聽外面載歌載舞的趙馨回過頭來,見哥哥在屋裏直招手,便快步回到了堂屋裏。
一進客廳,就見春燕正拿着抹布,心不在焉的擦着椅子,半天了還是在擦同一個地方,就好像要把那椅子擦出花來似的。
趙馨暗暗好笑,卻也沒有打攪她,徑自推門進了西屋。
「二丫,坐、快坐。」
趙崢殷勤的招呼着妹妹落座,又陪笑道:「我馬上要去京城一趟,有件事實在是放心不下,想來想去也只能拜託給你了。」
「喔~」
趙馨拖長了音兒,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知妹莫若哥,趙崢立刻拍着胸脯保證:「你放心,好處肯定少不了你的!」
趙馨聽了,起身道:「那等晚上青霞姐姐來了,你在當面囑託吧。」
說着,戲謔的沖趙崢一吐舌頭,轉身就出了西屋。
這丫頭!
沾些毛只怕就要成精了!
不對,妖精可比她淳樸多了。
噗通~
這時院裏又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趙崢隔着窗戶一掃量,卻是有人從牆外丟進來一條羊腿。
然後就在他打量的時候,又飛進來兩個磚頭大的油紙包。
「哥、哥~」
這回輪到趙馨反向召喚了。
「來了。」
趙崢答應一聲推門出去,先就與春燕水汪汪的眸子對了個正着。
對了,這裏還有個需要早做安排的呢!
趙崢沖春燕點了點頭,她立刻羞紅滿面的垂下螓首,手裏的抹布被她擰成了麻花,淅淅瀝瀝的滴着水。
「哥、哥?!」
「來了!」
外面妹妹連聲催促,趙崢只能沒好氣的走出去,把那羊腿和兩個油紙包撿起來,送到了廚房裏。
這時廚房裏早已經堆滿了各色禮物,什麼驢羊肉、雞鴨魚的,都快沒地方放了。
這其中有一大半是把他抬回來的時候,鄉親們硬留下的禮物,另外一小部分和這羊腿油紙包一樣,是隔着牆扔進來的。
除了吃食,什麼金銀吉錢、上好綢緞也送了不少,因為人太多太雜,趙崢就算想推辭都顧不過來。
把羊腿歸置好,趙崢打開了一個油紙包,裏面果然又是新鮮的羊肉。
這可怎麼吃的過來!
他本來想把兩個油紙包,全都丟到羊肉那一堆里,結果拿起第二個油紙包時覺得不對,拆開來才發現,原來裏面是兩副羊三件。
這倒是剛好能用得上。
將羊三件單獨歸類,趙崢洗了手回到堂屋裏,一進門不出預料,又對上了春燕那水汪汪的大眼睛。
他看看左右無人,悄聲問道:「晚上你還回去嗎?」
春燕臉上的紅暈燒到了耳朵根兒,但搖頭的動作卻是毫不遲疑。
趙崢又道:「那你就在客廳打地鋪。」
春燕一呆,臉上頓時寫滿了失落。
這時趙崢湊到近前,悄聲補了句:「後半夜我喚你,你再進去伺候。」
說着,毫不客氣的在她心尖上掐了一把,背着手回了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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