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人背鍋,那隊長一下子就變得好商量了,心平氣和的跟顧同書解釋。
「顧先生,您在這個位置燃放大型煙花,整個一環都看得到,明天一定有很多部門問我們要報告,所以我必須帶個結果回去,否則所有人都會很難辦,請您見諒。」
顧同書的表情也柔和下來,點頭同意:「完全理解,給你們添麻了。」
隊長又轉頭打量憨批青年:「咬死了?全都想清楚了?」
那青年堅定點頭:「奏是俺放的,您隨便打隨便罰!」
「可以。」隊長輕輕一勾嘴角,擺手道:「收隊。」
一行人步履輕快,途經兩位上司家屬時,隊長向她們輕輕頷首示意。
BOSS夫人笑呵呵跟顧同書緩頰:「顧總,真是不好意思,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明兒我們家老張都得在報告上簽字,主要還是那個舉報人」
她解釋的時候,特意看了蘇淮兩眼。
顧同書笑得有點僵,回道:「明天我親自向張局請罪」
「您太言重了。」夫人掩嘴嬌笑,「都是好朋友,知根知底,不至於不至於。」
意思是「不知根知底」就至於咯?
聽到這番對話,蘇淮徹底理解了京師這地界的不同之處——
在別的城市,私放煙花就只是私放煙花。
但在京師的三環,燃放的又是超大型煙花,事情就變得可大可小了。
講道理,今天要是沒有顧同書頂在前面,蘇淮的祖宗十八代都得被查個底兒掉,以此來確定他沒有別的目的和想法。
拘留罰款會不會升級成全面套餐,那只有試了才知道。
不過,蘇淮也因此一戰成名了。
萬方疆至今不曉得搞出舉報這茬兒的是他的好兒子,仍然在那兒看熱鬧,他對顧同書打趣道:「好麼,我們都以為是你安排的陣仗,弄了半天是你的乖女婿拿你擋槍啊?」
方大集團的方總笑得齜牙咧嘴跟個表情包似的,跟着拿他開涮:「逗死我了,合着你什麼都不知道,純純一背鍋的啊?顧總,難得,難得啊!」
顧同書氣得頭都大了一圈。
什麼叫背鍋的?
我顧同書只有讓別人背鍋的份,從沒有替人扛過雷!
他輸人不輸陣,硬着頭皮擺手否認:「什麼話!我們自家人的事兒,怎麼能叫背鍋呢?」
緊接着拍拍蘇淮肩膀,一副欣賞模樣:「小蘇為了讓玥玥開心,沒少花錢,提前也做好了萬全準備,既然結果是好的,些許差錯便不值一提小蘇啊,別有壓力,叔叔很欣慰!」
蘇淮並不繼續辱他,而是見好久收,配合老顧上高度。
「確實是我考慮不周了,但我想的是,以顧叔叔您的身份地位,即便有問題也不至於影響大局,您站在這裏,就是大局,結果也證明了確實如此」
影帝上線,蘇淮的態度又真誠又坦率,好似句句發自肺腑,眼神中充滿着對顧總的崇拜。
顧同書的腰板瞬間挺直了,嘴角比AK還難壓。
聽到狗崽子這麼誇我,怎麼有點難頂呢?
儘管顧同書天天吃馬屁,但馬屁也要看是誰在拍,怎麼拍的。
蘇淮這番話不但幫他把面子拉滿了,還隱約藏着一種服軟求罩之意,老顧當時就有點迷惑。
如果把時間再往後推移幾年,他肯定立即就能想到一個詞兒,用以精準形容現在的情況——CPU!他CPU我!
但現在,這詞兒還沒開始流行,大家對這種行為的認知還不深,所以老顧一邊忍着心裏的警惕一邊美滋滋簽收馬屁,整個一個精神分裂。
「行了,去玩吧。」
顧同書第二次拍了拍蘇懷的肩膀,把他攆到一邊兒,然後帶頭回到宴會廳去收場。
「最後三杯酒,然後該回家的回家,不想回家的你們組隊去下一場,別讓老人小孩陪着咱們熬夜。」
眾人紛紛附和。
「行,我看挺好。」
「也別最後三杯了,顧總伱提一杯,然後咱們自由活動!」
「怎麼,急着開始下一場,嫌顧哥的局太素了?」
「這咋還帶人身攻擊的?沒喝好你是吧?」
「哈哈哈哈!」
大家故意忽略了舉報的事,人精愛開玩笑常開玩笑,但不會亂戳別人眼珠子。
不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每一個帶了子女來參加生日宴的賓客,回家都會問孩子同一句話:是不是你乾的?
每個階層都有處理問題的不同方式,顧同書所在的階層,決定了他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歇斯底里的發脾氣,大張旗鼓的質問那些小孩子。
然而,你不能因此斷定他並不在意,更不能認為他已經放下了此事。
因為他叫顧同書。
他是否憤怒?憤怒到什麼程度?是每個人都需要考慮的問題。
男人們離場了,女人們仍然留在中廳。
蘇淮忽然發現,再想靠近小顧得靠擠的。
那幫大姨,左一堆右一片的,隱隱把小顧圍了起來,排隊去「拜見」。
其實不應該這麼用詞,畢竟是家宴,好多賓客甚至是顧家的遠親,可是她們的態度給蘇淮帶來的觀感,就是一種帶有討好的極度重視。
蘇淮只是稍稍一觀察,顧同書和王玉清在現實世界中的份量,便沉甸甸的壓在心頭。
人,一定是到了那個相應的層次,才能體會到更高層次的壓迫感。
在相距太遠的情況下,看什麼都會失真。
我跟老顧,其實還差得太遠太遠啊
小顧忽然投來求助視線,但蘇淮搖搖頭,對她鼓勵微笑,並沒有再去幫忙。
現在這一場,只能由她親自經歷。
蘇淮不想磨損她的天生靈慧,要知道,未來的她,既不怕與人打交道,更不怕獨立思考。
把她像是一個弱者一樣永遠保護在羽翼中?
顧同書都沒有那麼干,我又怎麼會輸!
於是蘇淮揮拳給她打了打氣,就去和陳興王思明等人繼續聊天。
有位公子哥衝着他豎起大拇指:「兄嘚,你牛嗶!我們放個小呲花都得跑到廊坊邊兒上,敢這麼沒證硬上的,你是第一個」
蘇淮挑挑眉,展露出一絲攻擊性:「上到了就行,有證沒證,重要嗎?」
他給公子圈留下的最鮮明的印象,正是出於此刻。
——膽子很大,不守規矩,不像好人,但底氣十足。
特別守國內規矩的陳興是最興奮的,但是平時最不守規矩的王思明卻撇了撇嘴,人啊,真TM有趣。
和所有的青年公子哥都交換過聯繫方式,蘇淮又回到自家菜園子裏轉了一圈。
挺意外的,除了圈圈呆妹,剩下的員工們都表現得如魚得水。
至於大數據班的同學大部分都回了偏廳,正在那邊自娛自樂。
少部分則交到了新朋友,各有各的舞台。
一圈轉下來,並沒有人再噁心蘇淮,看他不順眼的直接視而不見,不交流就結了。
於是,和諧的氛圍一直持續到散場,再沒有出現任何意外。
小顧跟着家人回家,臨走時找到蘇淮,匆匆約好了明天早上繼續鍛煉,然後就帶着圈圈坐上了家裏的勞。
同學們集體回校,現在出發還趕得上關寢。
主播們要麼回公司要麼回家,基本都要補播。
到了酒店門口,芝士找到蘇淮:「蘇總,您開車沒有?」
蘇淮擺手道:「我不回公司了,你們幾個把她們安全帶回去,有什麼事隨時聯繫。」
結果還真有事。
富宇請示道:「今天新認識兩位大哥,一個是歪歪的玩家,一個是六間房的玩家,我們聊得挺投緣,想去咱們星虞參觀參觀,您看?」
蘇淮不由一愣:「這兒?」
真是神奇了,顧同書組織的女兒生日宴,居然還能出現這麼新潮的玩咖?
他有點感興趣了,隨口問:「幹嘛的?壕嗎?」
富宇回道:「一個是國企里的技術副總,一個是搞收藏的藝術品商人,都挺壕的,隨便玩玩已經砸了幾百萬的那種。」
噢,錢多事兒少權不大的清貴副總,對門串縫兒指不定還噹噹掮客的富貴閒人,確實都是直播的受眾。
「去吧。」
蘇淮沒多想,直接點頭:「尺度你知道的,注意就好,別的咱們不怕人看。」
「明白!」
富宇慎重保證:「自願原則,我們會盡到提醒義務和保護義務,但不強求。」
劉忠良忽然笑呵呵接口:「您也別把這幫富豪想得那麼古板,聊天的時候,真有不少人對咱們行業感興趣,分析起來頭頭是道的,要不是您頂在前面,我感覺肯定有人會提起收購。」
「收購和當親自大哥不是一回事。」
蘇淮擺擺手,提醒道:「注意點,別讓他們把咱們公司當成賄賂工具。」
媽的,我都沒捨得動,你們要是真敢打歪主意,頭給你們擰掉!
蘇淮的提醒很及時,讓沉浸在狂喜中的幾人神思一清。
然後等到這幫車呼嘯而去的時候,蘇淮數了數,感覺跟過去的恐怕不止兩位大哥,好像還有幾個二代。
算了,正常交流管不了,看看他們到底揣着什麼心思再定吧。
蘇淮守到最後,終於,又和顧同書肩並肩站到一起。
倆人背着手站在酒店門口,遙望遠處夜幕,以及夜幕下的霓虹和車燈,誰都沒開口。
剩下的人很自覺,紛紛從幾米外繞行,沒有打攪他們。
良久,顧同書冷厲開口:「你有懷疑對象嗎?」
果然!
我就知道沒那麼容易結束
應該算是不出意料吧,蘇淮勾勾嘴角,果斷賣了萬國豪和盛學。
「一個叫萬國豪,一個叫盛學,感覺姓萬的更可疑些,色厲內荏,衝動自負,是他的概率最大。」
顧同書並沒有質疑蘇淮的判斷,不知道為什麼,當狗崽子一開口,他就感到可信。
於是他問了另一個問題。
「萬家的小子?你倆怎麼發生衝突的?」
蘇淮聳聳肩,輕鬆回道:「他很急,非常急,一上來就想給顧顧留下深刻印象,我應該是把他撅得挺疼。」
「哦。」
顧同書瞭然點頭:「他父親給他圈定的結婚對象中,一個丑一個壞,還有一個半拉眼睛看不上他,能把他從困境中解救出來的人不多,他是應該急。」
蘇淮狐疑皺眉:「小孩子的事情你都這麼了解?」
顧同書冷笑一聲:「是人就有弱點,不了解對方的家庭,怎麼敢講完全了解了這個人?」
蘇淮啞然。
你是不是在嚇唬我?
他沒慫,而且反擊來得很犀利:「所以這就是你們投資人的思維?不琢磨怎麼做事,一天天的淨琢磨人?」
顧同書有點受驚,嘴角咧了咧。
這小子的想法總是那麼出人意料,時刻帶着一種顯而易見的高度,並且扎人專門扎心。
「琢磨透了人,再去用人做事,有什麼不好嗎?」
「呵!」
蘇淮回給他一聲冷笑,道:「能被琢磨透的人,只能做成一些普通的事。而那些生來便要顛覆舊事物的人,有時候簡單到你們不敢相信,有時候覆雜到你們琢磨不透。」
顧同書有點被激怒了。
「可笑!大言不慚!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懂的很多?」
蘇淮輕飄飄反問:「所以,你投了帶着背景去做商業地產的萬達,投了歷峰、LVMH之後循規蹈矩殺出來的歐萊雅,但你投到馬雲、馬畫藤、王興沒有?」
這一次,顧同書沉默了良久。
他沒有投。
開始的時候是沒有注意,等到注意到的時候,上車的風險已經很高,因為看不清後續發展而不得不謹慎行事。
等到他開始大規模投資互聯網企業的時候,藍海已經不多。
其實他在互聯網投資方面並不是毫無建樹毫無成果,但是,不能理直氣壯的回答蘇淮這個問題,那麼拿出那些成果來炫耀就沒有絲毫意義。
良久後,顧同書沉靜開口,聲音里沒有摻雜絲毫情緒。
「所以,你認為自己會是下一個顛覆者?」
蘇淮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輕笑了一下。
「你不是很擅長琢磨嗎?慢慢看吧。」
狂,狂到沒邊兒了。
可顧同書卻並沒有生氣,而是給出了另一種答案:「那不重要。」
他緩緩吸氣,緩緩吐出,好像有什麼東西飄散在風裏。
於某一刻,他忽然轉頭,抿着嘴唇,兇狠而又軟弱的盯住蘇淮。
「那不重要,蘇淮,我希望有一天你真正能懂,你現在做的一切和我現在做的一切,其實都沒那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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