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照巫女侍在笑語聲中化作一縷縷流光,融入蘇午的軀殼。
咚咚!咚咚!咚咚!
這個瞬間,蘇午的心臟猛烈地搏動了起來,一股股強盛的生機在他雙腳踏上大地的同時,便自他足底奔涌而上,剎那間流遍了他的軀殼!
他像是變成了一棵樹,根系與大地相連之時,便汲取到了大地里蓄積的雄渾密藏!
大地下,縱橫交錯的一道道龍脈水系分出諸多密密麻麻的觸鬚,迅速地游曳向他站立的位置,蓄積於山川龍脈之內的密藏,轉而開始不斷地溫養他的身軀――在這個瞬間,蘇午甚至生出一種感覺――哪怕自身肢體殘缺,只要此剎立於大地之上,大地下匯集而來的密藏,都能於頃刻間修補自身殘缺的軀體,令軀殼變得完好無損!
當時蘇午與康熙皇帝爭奪『軒轅墳』中的那尊『軒轅玉棺』,被稱作是『山中大藥』,能將死者深藏於九地之下,通過地脈運轉,積蓄劫氣,令死者轉死為生。
那所謂山中大藥『軒轅玉棺』,今下來看,應當就是九地之內的些許本源――燭照巫女侍這是將『東流島本源』作為她的最後一份禮物,送給了蘇午!
『東流島本源』非是『軒轅玉棺』可以比擬。
這團本源融入蘇午軀殼之後,蘇午在剎那間就有了調遣此地龍脈之能,他念頭一轉,腳下土地忽然迅速墳起,聚攏成了一座小山!
他走下小山,已經遠離化作廢墟的『皇居』數十里。
整個『皇居』的廢墟都堆積在那遍生裂縫的小山之上,大地好似化作了一塊布匹,在瞬間被蘇午拉扯成了一團,驟然間縮短了原本的距離。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縮地成寸』!
本源之內積累的密藏,原本多不能為人所直接取用,是以人需要栽種草木之類,以谷稼藥草來收集內中密藏,自身食用谷稼藥草,如此可以使本源密藏為人所用。
如今蘇午獲得了『東流島本源』之後,自身便不需經歷種種轉化,即能直接抽取其中密藏增益自身。
他走下小山,立在小山之下。
一縷縷流光終於完全與他的心臟交融,他內觀自身的心臟,念頭轉動之下,心臟驟然化作金鐵之質。
猶如金鐵鑄煉的心臟,卻依舊在膨脹收縮着,具備與血肉一般無二的質感!
嘩啦,嘩啦,嘩啦――
游曳於蘇午身周的詭獄鎖鏈受感於蘇午的心念,在跟上來的陶祖、洪仁坤、鑒真震駭的目光下,亦跟着緩緩融入蘇午周身氣孔之中,與他那顆化作金鐵之質、卻又有血肉質感的心臟相融!
他隨後張開口,將『十滅度劍』也吞下了腹中!
嘩啦,嘩啦……
一道道漆黑鎖鏈交融於他心臟泵流出來的血液里,隨周身血液奔流!
滔滔流淌的血液之中,『十滅度劍』橫於血海大江之中,在血海大江的沖刷之下,亦漸漸融於蘇午自身!….
蘇午的其餘臟腑,都因沾染了這自與東流島本源相融的心臟泵出來的血液,而逐漸產生某種變化――
他心念剎那轉動!
他體內血液過處,自身的骨骼、血液、皮囊、臟腑盡皆化作了一重重牢獄,
原本被他容納在自身軀殼內的種種厲詭,包括三清之腸、屍林怙主、影詭等等,盡皆被這一重重牢獄包容關押了進去!
――蘇午以自身容納了詭獄與十滅度劍,此二者又反過來藉助蘇午的力量,將原本容納在他體內的種種厲詭,都關押了起來!
今下的蘇午軀殼之中,反而沒有了厲詭的存在。
因為軀殼內的厲詭被轉移去,他的軀殼剎那間就變得虛弱了許多――然而地脈之下,密藏滾滾而來,瞬息間補益了蘇午因為厲詭脫離而暫變得虛弱的軀殼,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反而更超越了從前!
蘇午看着自身軀殼之內,與自身緊密相連,卻又完全不會影響到自身的諸重牢獄,從前的點滴積累、種種感悟如水般從他的思維里流淌而過――
人意與天心交感,因而化生『天人交感神韻』,即『天理神韻』……天心與『本源神靈』交感,因而能『自成天地』,生出『自我』……
『天根』自我漸生,所以會滋生厲詭。
而人居於中央,可以調伏天地,總理陰陽。
假若使人合化『天理』與『本源』,使『天地交泰』、化天地為洪爐,以人意作爐火,能否煅燒厲詭,將厲詭徹底化無?
蘇午心念轉動間,一縷縷天理神韻從他的骨骼、皮囊、腸道及至臟腑之中流淌而出,交融入體內那一重重牢獄之中。
一道道性意自眉心元神中貫流而下,勾連了熊熊薪火,令那一重重牢獄裏燃燒起熊熊的火。
天理與本源在人意的推轉下相互融合。
被囚禁於牢獄中的一個個厲詭,盡皆顫慄了起來!
『三清之腸』猛地痙攣着,加快了蠕動,將體內一座座『腸廟』供養的『肺臟神靈』所需要的供品――天啟四劫中的某一個,終於運送至就近的腸廟當中!
屍林怙主泛黃的骨骼變得灰白,猶如被牢獄內自生的烈火烤乾了骨骼上殘留的油脂!
影詭直接於牢獄裏四處奔涌的黑火灼燒下,變得扭曲而破爛!
――這個方法有用!
但蘇午自身得來的『天理神韻』、『本源』,乃至自身的元神都不夠強橫,不足以推動自身這座洪爐徹底運轉起來,真正殺死一個厲詭!
蘇午收束着心念,抽去了貫穿於牢獄中的人意。
他體內的一重重牢獄旋而歸於平靜。
原本被灼燒得扭曲破爛的影詭,在蘇午遺憾的目光下,漸漸彌合住身上所有創口,又變得完好如初。
三清之腸在牢獄中奮力的掙扎了起來,輪迴詭韻從腸道之中涌動噴薄,蘇午身周浮現出了一圈圈猩紅的螺紋。….
那些猩紅螺紋向內收縮,欲反過來將蘇午拖拽進三清之腸的腸道內!
復甦之時的三清之腸兇險恐怖,蘇午費盡千難萬險才徹底將它封押起來,他今下初次嘗試以自身化天地烘爐,熔煉厲詭,卻並不是為了撩撥輪迴之腸,好加快它的再次復甦的。
是以,對於當下局面,他也已有所準備。
蘇午念頭一動,一道火洞便從他腦後呈現,東王公神韻從中汩汩流淌而出,沿着一圈圈猩紅螺紋就灌注進了輪迴之腸內!
一隻只猩紅眼仁隨之長滿腸道各處!
緊跟着,一重重鎖鏈纏繞在腸道之腸,將腸道吊懸而起,其中一道鎖鏈接連着十滅度劍,猛然間貫穿而來,將還未復甦的『輪迴之腸』戳出一個窟窿――無數詭獄鎖鏈順着那個窟窿探入腸道之中――
三清之腸在蘇午諸多手段折磨之下,終於再度陷入沉寂!
蘇午站在小山下,狀似已恢復正常。陶祖、洪仁坤、鑒真看着他,都保持了沉默。
這片只有風聲掠過的野樹林中,陶祖愣神良久,終於首先向蘇午開口問道:「所以,當下是甚麼情形?
我們俱看到了,你把那道絕非尋常的鎖鏈與兵刃一併吃了。
這可不是天橋上玩吞刀吞劍的雜耍,老夫看你是真把那兩樣東西給吃了!」
鑒真聞言,亦緊緊盯着蘇午,等着蘇午的回應。
蘇午看着三者。
儘管三人神色平靜,但各自氣息隱隱收斂着,一個個的心神在此時必然是繃緊了的。
他笑了笑,張口一吐――
十滅度劍便驟然從他口中飛出,落在了的掌中,化作九道狐尾飄搖的雪色鋒刃。
詭獄鎖鏈亦在此時振飛而起,游曳在他身周!
「它們依舊在此,方才只是稍微借用二者的力量,去壓制我體內的厲詭去了。」蘇午說道,「那『死去的東流島世界』中,蘊生出了一道『本源神靈』,她將東流島積累的本源,贈給了我。
所以令我身上生出了些許異變。
――我對此般本源的鑽研還不徹底,更多的情況,暫時揣摩不透,便只能告訴幾位這些了。」
「本源神靈,那是甚麼東西?」洪仁坤神色好奇。
陶祖轉頭看了眼那地塊墳起聚合而成的土山,又轉回頭來,看着蘇午若有所思地道:「與這『縮地成寸』之法有關的話,老夫大概了解了……
老夫死後化陰間,和你這個其實也有些類似。
而今你已到了這般層次了……」
初祖的語氣有些感慨。
鑒真則盯着在蘇午身外游曳的鎖鏈與刀劍,低聲道:「十滅度劍與詭獄比之從前,更生出了許多變化。
它們與你血肉相連……
貧僧愈發看不透你,鎮壓鬼佛之行,須得由你作為主導了……」
鑒真說完這番話以後,似乎放下了許多,連眉宇之間的陰沉偏執之色都減少了許多。….
蘇午點了點頭,又向鑒真問道:「如今『燭照巫女侍』已經消無,可會耽誤你尋得『羅生門』的下落,找回你的屍身?
你稱羅生門裏收集了些許『晴子』的執念,我亦須藉助她的殘念,將她找回來。」
「晴子小姐竟然未死麼?」鑒真聞言愣了愣,隨後搖了搖頭,邁步朝黑夜深處走去,一邊走一邊道,「隨我來罷。
燭照巫女侍消無以後,貧僧已能感應到『羅生門』的存在。」
隨着鑒真放下『主導封押鬼佛之事』的執念,他連言辭之間都少了許多遮掩,不再與從前一般常打啞謎,在言辭間設下陷阱,這般轉變倒是好事――然而若蘇午對『封押鬼佛』之事置之不理的話,那個偏執的鑒真想來也很快就會捲土重來,當下變得開明些許的鑒真,只是他的一時權宜罷了。
眾人隨着鑒真穿過野樹林,跟着他繞過一片化作廢墟的寺院。
在那寺院的幽深後山中,霧氣遮掩下,赫然看到了一道枯朽破敗的鳥居。眾人沿着山階走入山中,跟着鑒真繞着那道鳥居走了數圈――
那破敗枯朽的鳥居立柱上,頓時燃起了一簇簇虛幻的火焰。
如蝴蝶般簇擁而來的火焰洗濯下,破敗枯朽的鳥居變得簇新,雲霧籠罩的幽谷則變成了更幽深陰森的寺院。
蘇午識得這座被藤蔓與枯草覆蓋的寺院。
此即『元興寺』。
鑒真在東流島修行的寺院。
這座寺院之中,亦留有着鑒真自身種種情緒化作的厲詭。
鑒真前去推開那道隱隱散發着詭韻的『大門』,整個寺院便在蘇午等人目視之下磚瓦傾塌、草木倒伏――
一塊塊磚石瓦片、一叢叢野草、一根根立柱樹木堆砌成了一道半邊完整、半邊破損的城門樓!
那城門樓高懸在天上,隱隱散發慘綠的火光。
城門樓下,似乎有幾道人影或站或坐。
羅生門!
39314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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