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遂州邊境。
今日有雨,細雨淅淅,道路鬆軟,春風清涼。
一襲青色衣裳的陸才站在亭子內,旁邊是又胖了一圈的蘇立恆。
還有三位讀書人,看着像是負笈遊學出來的。
以及兩名江湖人一男一女。
亭子很大,這麼多人站着,還綽綽有餘。
幾人未曾與對方說話,井水不犯河水,但其實是三位讀書人瞧不上衣着普通尋常的陸才二人。
不過看那一對江湖人中的女子卻是有些好奇看着陸才,而一邊男子很是不悅。
有姑娘帶着自家小弟跑進了亭子裏,看着亭子裏的眾人有些露怯,帶着自己弟弟就站在亭子檐邊下邊,剛好能躲雨的地方。
姑娘身上有多處打濕,不能細看,因玉腿顯露了出來,女子知道,所以極力遮擋。
那三名衣着奢華讀書人看着女子竊竊私語,同時三人肆無忌憚看過去,這讓女子臉紅了許多,但看着外邊小雨有些不知所措。
江湖人中那男子倒是沒去看姑娘,但卻抬手阻攔了自己身邊女子要出言辱罵那三人的舉動。
蘇立恆瞥了眼那三人,一臉不屑,搖搖頭後換了個姿勢坐着,讓自己背對着那姑娘。
衣冠禽獸四個字,何等具現化。
陸才倒是看那女子模樣,表情依舊,隨後從包袱之中拿出自己長衫,走到姑娘身前,一聲不吭,只是將衣服蓋在姑娘身上後,也不多說,轉身面朝着三名讀書人。
雖不能說完全遮擋,卻也是幫着姑娘擋住了那些眼睛。
女子水潤眼眸看着陸才,又看看衣裳,輕輕咬牙後,也不敢穿這衣裳,遠遠地站着就說道:「多謝公子,但我不.」
女子有些膽怯,身邊那小男孩雖然護在姐姐身邊,可男孩注意到這位公子袖子裏有條蛇,所以攥着自家姐姐衣裳不敢說話。
因為膽怯說話聲音自然是越來越小,主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怎麼說。
「這位兄台有禮了。」三名讀書人因為陸才舉動,自然是不高興了,怎麼着,你這是救人了?我們三個成不對的人了?
陸才看着三名讀書人回了禮,但沒說話,只是挪了下身子。
因為三人站起身走過來的時候,又能看到那位姑娘。
三名讀書人中一人嗤笑一下後看向陸才:「兄台幫這位姑娘,好人啊。」
陸才依舊沒說話,只是回頭看了眼那姑娘,看到姑娘將自己裹好,這就朝着剛剛的位置走去。
三人間這穿着寒酸的人竟然沒搭理他們,有些氣惱了。
姑娘看着陸才,想道謝,可看到陸才朝着他笑了下,姑娘有些臉紅的低下頭。
陸才長相算不得多英俊,但卻十分清秀,可能本來就比較瘦,加上是宦官以及練的功法緣故,只一眼看過去,就覺得很是清秀乾淨一人。
姑娘紅着臉,攥着衣服,最後鼓起勇氣抬眼看向陸才。
可是才抬眼,卻是看到那三名讀書人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三人朝着姑娘作揖行禮。
姑娘有些慌亂,從沒有讀書人這樣過,一邊的小弟壯起膽子走到姐姐身前。
其中一名讀書人笑着開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我等剛剛看你,並非是有什麼歪想,只是看姑娘若出水芙蓉,只覺甚美,所以才多看幾眼,姑娘莫要誤解。」
另外一人馬上補充:「我等三人,是前往京城要拜謁李相爺之人,絕非什麼登徒浪子。」
第三人點頭。
姑娘聽到李相爺,更慌了,連忙抓着自己搖頭,搖頭:「三三位公子,我,我沒有」
女子輕咬嘴唇,不敢說話,爹就是遇到了貴人亂說話被打死的。
三人互相看了眼後,其中一人馬上開口:「姑娘沒誤會那就好,不過姑娘家住何處,看你未帶傘,不如等雨停了我們三人送你回去?」
姑娘聽到,就要搖頭。
可緊接着一名讀書人立刻說道:「姑娘莫要拒絕,我們只是送你回去,而且我等着急入京,不會多耽擱,畢竟若是不送你,你不誤會,這位公子卻是要誤會我們了。」
說着看向陸才,陸才倒是沒任何表情,只是看着擋在姐姐身前的小弟。
江湖人中,那女子再也忍不住,一把打開自己師兄胳膊,站出來就指着那三名讀書人:「你他娘的,老娘就誤會了怎麼着,人模狗樣,裝你娘呢!這位姑娘剛進來的時候你們三啥眼神,看老娘的時候又是啥眼神,當老娘沒看到是不!也就是這到京城了,不樂意惹事兒,否則挨個賞幾拳!」
說話間,這位女俠卻是已經捏緊拳頭,直勾勾看着那三名讀書人。
脾氣很爆,這讓蘇立恆莫名想起自己三姐姐。
但同時,蘇立恆看向那三名讀書人,思考着自己老師李九郎咋還收了這三人拜謁。
陸才倒是無動於衷,依舊看着那孩子與那姑娘。
三名讀書人被這樣罵了一通,其中一人立馬說道:「姑娘造謠誣陷,我們三人是可以送你去見官的!而且朗朗乾坤,你是想要對我們動手?!天子腳下,更有皇后娘娘震懾你們江湖人,你有膽量就」
砰!
就在這讀書人才開口提起了蘇長安,卻是突然有一手直接按在他太陽穴處,直接將這讀書人重重按在柱子之上。
用力如何,亭子動了下,而且那讀書人頭上更有鮮血順着柱子流下。
陸才神色此時變的冷漠:「你太髒,別提皇后娘娘,會污了她。」
那讀書人半張臉貼在柱子上,完全說不出話,腦瓜子嗡嗡的。
而看到這一幕,亭子內所有人嚇一跳,尤其是讀書人兩名同伴,愣是站在原地沒緩過神。
而那江湖男子與暴脾氣女俠,更看着陸才一臉驚訝,因為完全沒察覺到這人出手。
蘇立恆苦笑了下,沒當回事兒,只是走到那姑娘與小弟身前,笑着擋住了這血淋淋場面。
女子抱着自己弟弟低下頭閉着眼,心裏害怕的厲害,沒想到那位公子會是這樣的。
「烏烏兄!」
那兩名讀書人反應過來,其中一人立馬來到當下倒在地上看着奄奄一息的讀書人身邊。
「你你知道他是誰嗎!你知道我們是誰嗎!」另外一名讀書人指着陸才就開口。
陸才看向他們二人,才要開口,卻是將讀書人嚇一跳。
不過還沒等陸才開口,蘇立恆卻是站了出來,一臉不耐煩:「誰呀,說出來我聽聽,看能不能讓本少爺嚇一跳!」
就在蘇立恆話音剛落的時候,馬蹄聲傳到了眾人耳中。
紛紛回頭看去,卻是幾名神策軍。
蘇立恆好奇了一下,神策軍怎麼在這兒,來接我們倆的?知道我們身上帶着越王爺的信?
陸才看到為首那名神策軍校尉,愣了愣。
那江湖男女看到嚇一跳,其中那女子看向陸才,想要開口,又被自己師兄攔住,不過女子很不耐煩瞪了眼自己師兄,然後說道:「快走,神策府的人!」
陸才看向女子笑了下:「多謝。」
說罷,陸才看了眼外面,發現雨已經有漸停的跡象。
「殺人了!這裏,殺人了!」有一名讀書人此時跑出了亭子,朝着神策軍招手。
另一名讀書人更是指着陸才:「我看你們往哪兒跑!天子腳下還敢如此猖獗!」
那姑娘抱着弟弟,雖然不敢看地上血淋淋畫面,可看着陸才也是露出擔憂,想着自己能做什麼,該做什麼。
最後看向外邊停下來的兵老爺,姑娘咬着嘴唇,「他是為了救我,不是這位公子。」
聲音很小,但姑娘卻是已經很努力想要去解釋。
「沒錯,就是他,這位大人我們是前往京城李相爺府上送上拜謁的讀書人,路過此地,此人卻是突然」一名讀書人看着走進亭子的神策軍,當即開口。
一邊姑娘馬上搖頭:「不是,不是的!」
這名神策軍校尉看了眼地上那人,又看向陸才與蘇立恆,抱拳躬身:「拜見陸大人,蘇大人!」
亭子內,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大人?
那兩名讀書人一臉錯愕看着陸才與蘇立恆。
兩名江湖人也是如此。
那位姑娘與小弟眨着眼滿是不可思議。
陸才回禮,眼前這位便是他去年出宮一路暗中護送的那位,所以也算是認識,雖然不知道名字。
這名神策軍校尉上前一步,湊到陸才耳邊低聲說了什麼。
下一刻.
唰~~
寒氣驀然間傳遍整亭子,並且就在陸才肩膀之上,一條綠色小蛇從衣領中竄出,吐着信子,直勾勾注視着校尉。
校尉見狀也是嚇了一跳,與大半年前的少年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的大。
以前是宮內小宦官。
如今雖然依舊是宦官,但卻已經是山巔榜第九的【血蠶】。
校尉馬上又低聲說了一下。
這才讓陸才神色緩和下來。
但馬上,陸才回頭看向蘇立恆:「四少爺,咱們該走了。」
蘇立恆有些不開心了:「讓你別叫少爺,叫個屁,叫一路了都,咱哥倆,叫我立恆就行了,矯情啥你。」
罵罵咧咧的,蘇立恆瞥了眼那有些不知所錯的女子跟小弟,當即轉過頭:「姑娘,讓你拿着你就拿,別客氣這些,咱哥倆是好人,這你要是遇到這幾個衣冠禽獸呢?所以好好穿上,別給病了,病了可就了不得了。」
說罷,蘇立恆大手一掏,從包里拿出寫饢餅啥的放在了那小弟手上:「回家烤着吃,更香。」
陸才徑直跟蘇立恆一同離開,完全不去理會亭子內幾人。
倒是那名神策軍校尉看了眼地上的人,直接轉身一併離開,但有兩名神策軍的人留了下來。
女子與小弟愣在原地,看着上馬就要離開的陸才,有些無措起來,剛剛突然出手,結果這又是官老爺,讓姑娘有點兒發懵。
上了馬,蘇立恆想起什麼,看向亭子裏那兩個嚇得不敢說話的讀書人。
讓神策軍前來迎接的大人,是他們能招惹的!?
不過蘇立恆不管這個:「唉!叫你倆呢,看我這兒!」
兩名讀書人抿着嘴看向蘇立恆。
蘇立恆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扔了過去:「人沒死,帶去看郎中,我老師是李九郎,我替他做主了不見你們。還有,就衝着你們三剛剛想要對那姑娘不軌,你們三人是要查一下的,先去牢房裏待一段日子!」
報家門不能報蘇家,更不能報大姐姐,所以就報自己老師李九郎的名號出來嚇人!反正沒啥事兒。
兩人聽到,臉色一下子白了,想要開口,卻是看到蘇立恆騎馬已經離開。
兩名讀書人下意識扭頭看向身邊那兩名神策軍,「我我是遂州城安家的。」
一名神策軍愣了一下,沒聽過,但既然敢自報家門,那就要問問了,「世家?」
那名讀書人當即點頭。
神策軍笑了下:「那更要查一下了。」
兩名讀書人臉色一下子慘白。
帶着人離開前,神策軍看了眼那一男一女的江湖人,但也就是看了眼,沒多說什麼。
一下子,亭子內就剩下那對姐弟與江湖師兄妹。
此時,仿佛剛剛一切是做夢的姑娘回過神,不由抬眼,就看到陸才與蘇立恆二人離開背影,這才清醒過來,想要追上去,可看到弟弟已經嘴饞的咬了饢餅,當即低頭,有些焦急了。
謝謝都沒說一聲,還拿了人家那麼多東西。
不過走遠了的陸才,回頭看向亭子,看着那對姐弟,那年他跟姐姐也是這樣跑去亭子裏躲雨,不過他們村子頂多就是個草棚,但當時姐弟倆都濕了衣裳,可草棚里沒人理他們,甚至有人弄了熱水也沒給他們。
別人對他不好,跟他會不會對別人好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今天會這樣,以後遇到的哪怕不是姐弟,他也會這樣,因為娘肯定會願意幫忙,姐姐也會,皇后娘娘更會。
回頭不去多想,總歸是江湖過客,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不算什麼。
倒是一邊蘇立恆問道:「剛咋了,你突然那樣而且,這幾位大哥特意跑來接我們是?」
陸才開口:「陛下與娘娘遇刺,有事情着急叫我回去。」
蘇立恆愣了一下,當即扭頭看向那名神策軍校尉:「我大姐姐死了?不然叫他回去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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