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娘在呢,一直在呢.
婦人聞言,低頭看着自己孩子,笑了一下,「嗯?」
雖然不過一個字,但卻溫柔至極。
看着眼前婦人笑容,聽到她的聲音,蘇長安視野變的霧蒙蒙,可唯有這婦人無比清晰,而淚水已經從蘇長安眼中無聲地流下來,沒有一點兒的哭聲,只任憑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嘴唇挪動,雙手手抓緊婦人衣服,再無法控制,蘇長安將自己邁入婦人懷中,身子無力顫抖。
無數日夜,多少朝思暮想,多少憋悶在心裏的委屈,在這一刻顯得如此的脆弱與無力,在看到這婦人的一剎那,再也無法忍耐,完全爆發。
「娘」
婦人看着蘇長安樣子疑惑了一下,但也沒問什麼,寵溺一笑後,有些虛弱的將手放到蘇長安後腦勺,輕輕摸着的同時,柔聲道:「在呢,娘在呢,娘在這兒呢。」
聽到這熟悉的話語,蘇長安抓婦人衣服抓的更緊,哽咽的越發厲害。
那日也是這樣的夜裏。
逃難的人太多,許多人扎進了林子裏,找不到吃的,能吃的都吃了。
無數個日夜,蘇長安有很多話想跟娘親說,但是到現在,能說出的只有這三字。
在最後,看着蘇長安,輕輕撫摸着自己小兒子的頭,骨瘦如柴的女子竭盡全力柔聲說『不怕,娘在呢,娘一直在。』
婦人抱着當時虛弱至極的蘇長安就躲在樹叢裏邊,婦人抱着蘇長安,樹枝劃破了婦人的胳膊,甚至扎進了肉里,但婦人沒喊疼,就抱着蘇長安,死死抱着,輕聲說着『不怕不怕,長安不怕,娘在呢,娘在這兒呢。』
蘇長安抓着女人的手,已經哭了,婦人笑着說『要好好吃飯,吃的飽飽的,冷了多穿衣服,你身子弱不哭不哭,娘在呢,娘會一直在你身邊,都沒看平安跟長安你們娶媳婦呢。』
那日
婦人一直將所有吃的給自己兩個孩子,自己終於扛不住了。
但無數次被自己哥哥發現然後阻止。
感覺自己困了的時候,婦人說了句渴了。
那天,一直不信神佛的蘇長安跪在地上,求着讓自己穿越的神仙之類的存在,求着他們救救娘親。
而現在.
蘇長安就趴在婦人懷中,聽着熟悉的這句話,泣不成聲:「對不起,娘對不起.」
再也無法忍耐的蘇長安,直接哭了出來。
哥哥什麼也沒說,就一直笑着,笑着跟他說『哥在呢,咱哥倆努力活下去』。
但蘇長安都知道,因為都聽得到。
而且也因為餓肚子不斷砸自己肚子,因為不想讓自己弟弟知道聽到。
那日,蘇長安與哥哥出去找吃的。
婦人閉眼的時候,嘴上一直念着『平平安安,長長安安,不怕.不怕.娘在呢.娘一直在呢。』
大兒子蘇平安馬上轉身去拿水。
娘走的時候,他知道是自己問題,想死,想自殺,因為也不想做自己哥哥的累贅。
她閉眼前,就這麼看着自己兒子,伸手摸着自己長得跟姑娘一樣的兒子,看着自己那個長子,沒說出來,就是想着『我命真好,有你們這樣好的兒子。就是苦了你們,做了我的兒子。』
於是開始抓人,因為餓極了,要吃人了。
但是在夜裏.
哥哥也會哭,因為娘走了。
「對不起,對不起」
蘇長安找到了一些。
但一直沒等到哥哥回來,於是出去找,在山裏看到了坐在樹底下的哥哥。
看到蘇長安,哥哥笑了,招呼蘇長安過來,仿佛一直在等他。
並且拿着地上幾包東西,告訴蘇長安『這一包明天吃』『這一包後天吃』『這一包大後天吃』『要分開了吃,不能全吃光了,快到京城了,到那兒了就不缺吃的了。』
然後告訴蘇長安『山里也不安全,還是要走官道,但也不能完全相信官道,除非看到官兵』『臉上的泥巴什麼的多抹點兒』
還交代蘇長安『別想着自殺,要好好活着。不然哥真打你了。』
最後,摸着蘇長安頭『哥沒用,哥對不起你,以後要你一個人了,對不起啊,長安。攤上一個這麼一個沒出息的哥,給你娶不了媳婦兒就算,還要讓你餓肚子,嘿.』
蘇長安看到了自己哥哥腰上藏起來的傷,很多血,一直被哥哥藏着。
蘇長安想要止血,卻發現不僅僅是血那麼簡單。
哥哥沒有力氣阻止蘇長安,但還是笑着看蘇長安,慢慢的閉上了眼,『別罵哥,睡會兒,別罵哥,哥睡會兒。』
蘇長安的哥哥叫蘇平安,二十四歲,很笨拙,什麼好東西都給蘇長安,死前忍着疼不敢叫出聲,害怕讓強盜們知道了他的位置發現自己弟弟,也害怕讓自己弟弟知道自己出事兒,一直忍着疼等到了自己弟弟來,交代了很多事情。
永遠二十四歲。
而當下.
就在蘇長安眼前,娘在,哥哥也在。
「是夢到了不好的事情?」蘇平安看着蘇長安樣子,不由問道。
聞言,蘇長安抬眼看着自己哥哥,更看着娘親,臉上滿是鼻涕眼淚,完全沒有往日裏那副好看樣子:「我吃飯吃的很好,每次都會吃的很飽,衣服也穿得很好,沒讓自己生病,還結婚了,是大夏的女帝。我也在好好的活,也在努力找爹.」
而原本很好奇蘇長安怎麼了的娘親跟哥哥愣了一下。
隨後像是明白了一樣,相互看了眼後
婦人將手很溫柔放在蘇長安側臉上:「那就好。」
說話時,婦人臉上有淚水,但她在笑:「那就好。」
一邊的哥哥咧嘴傻呵呵笑着,一臉我弟真有本事的表情。
蘇長安淚眼婆娑感受着娘親的手,看着自己哥哥的笑:「對不起,對不起要不是我,你們不會死,對不起對不起.」
婦人看着眼淚鼻涕在臉上一大把的兒子,哭着笑的更歡了,伸手輕輕抱住自己兒子:「別哭了,好嗎?都不好看了,讓我兒媳婦看到了,笑話你。」
蘇平安在一邊點着頭:「就是就是。」
婦人伸手幫着蘇長安抹去眼淚鼻涕,柔聲問:「一定吃了很多苦,對嗎?」
蘇長安看着眼前的婦人眼淚完全無法控制,但一直搖着頭:「哥哥保護了我,然後也一直很好。」
婦人看着蘇長安身上突然出現的傷,如剛剛一樣,完全不覺得怎麼樣,就像早早就知道一樣,只是顫顫巍巍伸手摸着自己兒子那斷了的手,摸着那破了的頭,還有身上那麼多的傷,『嗯』了一聲,心在滴血。
但她也沒說出來。
只是輕聲喃喃:「我家長安,長長安安,歲歲常安。做我的兒子,娘不是要讓你做什麼,是為了你做什麼的,但是,哭完了要多笑笑好嗎?我家長安,笑起來最好看了,以後別哭成這樣了,娘跟你哥哥,會一直看着你的,會一直在的。」
說着,婦人伸手要將蘇長安抱入懷中。
但也就是在抱住的時候,只見婦人化為了無數的杏花。
蘇長安愣了一下,想要伸手去抓住,但是才要去阻攔的時候,就看到自己娘親好看極了的笑容也化為了杏花,連忙扭頭看去,就看到自己哥哥看着他笑嘻嘻的化為了杏花。
就在這時候.
蘇長安注意到了周圍一切變的漆黑,也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你這個人,果然不適合練倚危停呢。」
Ps:盡力了,今天一天都在熬這一點怎麼寫,刪刪減減小一萬字。
後半夜沒更新,明天就代表有補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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