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進入屋內,見張巡果然在屋內,親兵手持刀盾,牢牢將他拱衛在中間,屋內躺了不少屍體,看來此前死傷頗為慘重。
張巡見到江朔,喜道:「多虧了溯之前來,否則我們今日都要葬身於此了。」
江朔對張巡道:「張長史,燕軍人數太多,我們去北城與南八匯合,再做計較吧。」
不料張巡苦笑道:「我們便是從北面退回來的,北城樓已然陷落,燕軍數量眾多,李懷仙也已經殺回來了,攻城的燕軍還用上了石炮,城牆也轟塌了好幾處,城門是守不住了,南八被燕軍曳落河所阻進不來,我們可也出不去了。」
正說話間,卻見尚衡帶着一眾守軍退入宅內,對江朔道:「少主,曳落河精銳勢不可當,已將此守軍逼回入各坊內了,在這樣下去難免被各個擊破。」
獨孤湘道:「不戰不走,留在此地也不是個辦法啊。」
張巡從手下衛士手中接過一把橫刀挈在手中,道:「巡早已以身許國,今日之事有死而已。」
獨孤湘道:「張長史,我和朔哥護你出城與南八匯合,縱有千軍萬馬也阻攔不住!」
張巡道:「滿城軍民與我同生共死,我怎能拋下他們驟去?」
尚衡勸道:「張長史不可輕言赴死啊,留着有用之軀,終有一日能奪回雍丘城。」
城中守軍也紛紛下拜,請求張巡獨自突圍,張巡卻堅決不答應。
眾人正在言語拉扯之際,尚衡見唯獨江朔一言不發,道:「少主,你勸勸張長史。」
不料江朔卻道:「張長史說得對,男兒大丈夫,怎能貪生怕死?我與長史一起殺敵!」
獨孤湘驚奇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江朔,尚衡亦急道:「少主,不可衝動啊!」
江朔一攔張巡的腕子道:「長史,我們一起殺出去!」
轉頭的間隙,拿眼掃了一眼獨孤湘,獨孤湘立刻會意,也拉起尚衡的手道:「尚郎,你怕什麼死?今日就殺個痛快!」
尚衡急道:「我哪裏是怕死……只是少主和張長史死在這裏可太不值得了……」
江朔已然攜着張巡躍出了院子,尚衡還待再講,獨孤湘已攜着他一同沖了出去,雍丘軍民見狀齊聲高喊,跟着一起向外衝殺出去。
張巡被江朔攜着,腳不沾地如踏雲而行,不一會兒就到了坊門,燕軍正在猛攻坊門,唐軍以數量塞門刀車堵住坊門,但燕軍早已找到了破解之法,曳落河以啄錘砸塌坊牆,從數個破口沖入坊內。
一旦失去街壘依託,雍丘軍民便落了下風,只是靠同仇敵愾勉強堵住殺進來的燕軍,但燕軍裝備精良,數量又多,攻破街壘只怕是早晚的事。
江朔攜着張巡卻不停留,直接躍牆而出,上到大街之上亦不停留。
張巡問道:「溯之,何故不停?」
江朔道:「有道是擒賊先擒王,在此混戰多我們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不若直奔燕軍主帥而去,若能斬將奪旗,或能扭轉戰局也不一定!」
張巡心道有理,他卻不想江朔若是要斬將奪旗,何必帶着他這個累贅?但他此刻血脈噴張,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亢奮之下竟然沒有察覺。
江朔早已想好要帶着張巡突圍,只是知道張巡性格剛烈,如何他明說勢必不肯,才出言瞞哄,他此刻只顧向前疾沖,他早已做好打算,雍丘地處平原,向其他方向走難以甩脫燕軍的追擊,只有向東出城到汴水岸邊,張巡早已毀去河邊的舟楫,但若四人渡河僅需一木,大軍卻無法渡河追擊了。
尚衡被獨孤湘攜着走了一段,也已看出江朔心意,對獨孤湘道:「獨孤娘子,你早知少主要就張長史出城麼?」
獨孤湘點頭道:「朔哥一早不就說過先救長史出城與南八匯合麼,不過看他現在走的方向,卻不是要出北城,而是往東行,直接涉過汴水了。」
尚衡贊道:「對,對,燕軍無船,大軍無法渡過汴水,還是少主英明!」
這時張巡已察覺有異,扭動身子道:「溯之,你這是要出城,快放我下來!我不走!」
江朔道一聲得罪了,出手疾點,張巡立刻口不能言,手腳不能動彈,如木雕泥塑一般被江朔夾在脅下帶着往前疾馳。
江朔腳下不停,沿途遇到燕軍大隊便換路再走,遇到散兵只隨手一拍,無不立斃掌下,雍丘城並不大,須臾到了東城門,只見城門緊閉,想必是曳落河打開城門放進燕軍大隊後,又下關落鎖,不想放走任何一個城中軍民。
這時城頭燕軍守軍也已經發現了江朔,以弩機向他們射擊,江朔隨手揮舞衣袖,將箭矢打落,身後的獨孤湘則單手舞動長索擊落箭矢。
江朔對獨孤湘道:「湘兒,跟緊了!」便一頭扎進了城門洞中,門洞內幾名守軍自然不是朔湘二人的對手,機會在二人沖入門洞的同時就都被擊殺了,江朔運起十成內力向城門左扇上一拍。
先是「喀拉」一聲,緊接着「嘩啦」聲響一片,堅厚的城門竟然被打得碎成了木片,江朔道:「糟糕,用力過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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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向城門右扇拍去,這次卻只用了五成勁,將城門的門樞震斷,門扇卻完整地向地上撲倒,江朔飛快繞到門前,一手夾持張巡,一手往上一托,竟然將半扇城門扛在肩上,對獨孤湘道:「湘兒躲到門下面。」
獨孤湘攜着尚衡也跑到門扇下,江朔便舉着城門向東飛奔,城門守軍手持弓弩早已等待多時了,只等四人露頭便以弩箭齊射,卻不料從城門洞中衝出的是半扇城門,所有箭矢都釘在包鐵的木板上,無法穿透。
江朔就這樣頂着城門跑出三百步,料想出了燕軍弓弩的射程範圍了,才拋下門板,城門承重,饒是江朔此前也是勉力支撐,此刻也有點氣喘吁吁了,好在回頭看時燕軍並未追出來。
這時城內鼓角聲忽然大作,獨孤湘皺眉道:「我才帶着張長史出城,燕軍就察覺了?」
江朔道:「快走,快走!若燕軍騎兵追來,可未必走得脫了。」
他與獨孤湘帶着張巡、尚衡向東疾奔,汴水距離東城並不遙遠,然而衝到河畔之際,江朔卻暗叫一聲不好,心裏涼了一大截,原來是一支數千人的軍隊剛剛渡過汴水,舟楫靠滿了河岸。
尚衡奇道:「燕軍哪裏來的這麼多水軍?」
江朔咬牙道:「顧不得這麼多了,我們先搶一支輕舟渡河,再做計較。」
然而對面軍中忽有人高喊:「來人可是江少主麼?」
江朔喜道:「是要曜郎麼?」
喊話之人正是王棲曜,只見一匹黃馬如電射道,口作龍吟之聲,正是乾草玉頂黃,王棲曜滾鞍下馬,叉手拜道:「少主,棲曜奉命傳檄各地,但聽說燕軍還有一路大軍,二軍一南一北夾攻雍丘,棲曜唯恐少主又失,才急忙趕回。」
尚衡問道:「你引來的是誰家的軍隊?」
這時另一匹馬也到了眾人面前,其實這匹馬與乾草玉頂黃是同時出發的,但卻慢了許多,馬上那人叉手道:「許遠來遲了,少主莫怪。」
江朔喜道:「許大哥,你怎麼來了?」
正是與他在南詔分別的許遠,許遠笑道:「我任睢陽防禦使,安賊叛亂後,聖人下詔以許某為太守,雷萬春兄弟為裨將,共同守御賊兵,這睢陽城就在汴水東岸,與雍丘相隔不過百餘里地,曜郎到時我們即刻發兵,可不就到了麼……哎……少主,你夾着的是個什麼神像?怎麼沒見過……」
江朔這才驚覺自己一直夾着張巡,忙將他放下,解了穴道,向張巡連連賠罪,尚衡向許遠介紹此人便是雍丘長史張巡,因雍丘城陷,他不願獨自逃生,才被江朔挾着出城。
許遠忙道久仰,張巡卻顧不上客套,問道:「許使帶了多少軍馬?」
許遠道:「我這裏有三千勁卒,雷萬春還有三百騎兵正在上游泅渡。」
江朔喜道:「太好了,我們殺回雍丘去!」
張巡此刻卻冷靜了下來,道:「這點軍馬可不夠,貿然出擊徒增傷亡而已。」他自己陷入死地可以不顧性命,此刻遇到唐軍生力軍卻不能叫他們去打必敗之仗。
許遠卻道:「何止我睢陽一家,還有城父令姚誾領兵三千從南面過來。」
張巡仍不樂觀,皺眉道:「那也不過六千,燕軍只怕不下三四萬人。」
許遠道:「何止?南陽魯炅,兗州盧玉鉉、蕭大有都率軍前來了。」
獨孤湘道:「幾位把頭大哥都當官了?「
許遠搖頭道:「那倒沒有,只是安賊叛亂之後,河南道一眾文武官員忒也的沒種,降的降、跑的跑,幾位把頭率領着漕幫眾弟兄高舉義旗,守住各處要衝,才讓燕軍沒有佔領東魯,漕幫義軍勢大,不下十萬人,今次聽說少主在此,四方匯聚而來的義軍只怕不下十萬!」
張巡喜道:「若真如此,奪回雍丘有望了!」
這時卻聽一女子冷冷的聲音道:「江少主和張長史在此閒聊的功夫,已經有人幫你們把雍丘城奪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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