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眾人一齊涌到坑邊,向下看時,只見飛鴻子霍姆什平躺在坑底,雙目緊閉,竟似被獨孤湘這一掌打得閉過氣去了。
以飛鴻子的武功,就算摩尼教二慕闍聯手,也不能一招制敵,眼前這個不到二十的小女子,居然一招就將他擊飛,九教眾人無論認識獨孤湘與否,都覺心驚不已。
獨孤湘卻看來輕鬆自若得很,她站在坑邊對着坑底的飛鴻子道:「霍姆什,別裝死咯,我這一掌只用了五成功力,不至於一掌拍死你,你作惡多端,若一掌拍死了你可太便宜了。」
暈死在坑底的飛鴻子忽然「活」了過來,翻身一躍而起,對獨孤湘道:「老夫平生殺人無數,早就夠本了,只是想不通你這小賤婢習練了什麼妖法,會突然功力大漲。我雖敗不服!」
獨孤湘笑道:「霍姆什,我自有奇遇,怎麼練成神功的和你可不相干,不過你既然不服,我們不妨再較量較量,今日定叫你死而無怨!」
飛鴻子心道,這小賤婢不知道哪裏學來的這邪門的內力,但就算短時間內能讓內力大增,武功身手卻不可能突飛猛進,於是道:「老夫自然不服,若你在兵刃上勝得了我,我才服氣。」
獨孤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飛鴻子,問道:「飛鴻子,你是用刀還是用劍?」
她看飛鴻子腰上並沒有懸掛刀劍之類的長兵刃,心中奇怪,故有此問。
飛鴻子卻解下自己腰間的蹀躞帶,道:「我的武器便在此處!」
他將那條蹀躞帶隨手抽打,「啪」的一聲抽在地上,在土地上留下一條深深的鞭痕,原來這條蹀躞帶竟然是一條軟鞭。
唐時,從達官顯貴到升斗小民,腰間最喜佩戴蹀躞帶,「蹀躞」本是小步疾走之意,蹀躞帶在皮革大帶上系有小帶,用以懸掛各類隨身工具,疾走時有琳琅作響,故稱蹀躞帶。
蹀躞帶上鑲嵌不同的金玉板做裝飾,稱為「帶銙」。
按照唐制,一至三品用金玉帶銙,共十三枚;四品用金帶銙,十一枚;五品用金帶銙,十枚;六至七品用銀帶銙,九枚;八至九品用鍮石銙,八枚;流外官及庶民用銅鐵銙,不得超過七枚。
飛鴻子沒有品級,本該帶七枚銅鐵銙的腰帶,但他的腰帶上卻鑲嵌有九枚帶銙,均是精鐵所制,這條蹀躞帶很長,展開足有六尺余長,上面系了十條小帶,小帶上的帶扣和大帶尾端的鉈尾也都是精鐵所制,看來比一般腰帶來得沉重得多,揮動之際,烈烈作響,聲勢甚是驚人。
獨孤湘見了他這件兵器,卻喜道:「原來你用的也是軟鞭,好!好!正好可以做『月影素寒流』的對手。」
她回身向母親阿楚夫人道:「阿娘,把你的長索借我一用。」
阿楚夫人將手中的長索交給她,囑咐道:「湘兒,飛鴻子成名已久,他的武功非同小可,你還是要小心為上,切勿托大……」
獨孤湘接過長索,道:「孩兒知道了,阿娘放心!」說着一提長索躍下坑去。
坑中另一人乙亥阿波早嚇得貼牆退到一邊,他見此刻眾人目光被獨孤湘和飛鴻子吸引,忙施展壁虎游牆功,背貼着坑壁,慢慢悄無聲息地爬上坑去,又想尋機偷偷溜走。
不料,阿波好不容易才爬上來,忽然脅下一麻,登時手腳酸麻動彈不得,李珠兒在他身後調侃道:「阿波大慕闍,你這又要去哪裏啊?」
卻原來是江朔擔心湘兒安危,走到坑邊張望,李珠兒也跟着上前,卻正遇到阿波溜了上來,阿波的功夫本來不弱,但他此刻心神恍惚,才被李珠兒點中他腰肋處的幾處大穴,立時定在原地。
這時坑內獨孤湘與飛鴻子已打了起來,飛鴻子左手受傷已不能活動,用右手扣住帶扣,揮動這如蹀躞腰帶般的九節鞭,鉈尾如毒蛇吐信,迅疾無比地向着獨孤湘打來。
獨孤湘揮動白練,將白練端頭上的錫質銀球迎着鉈尾砸去,一聲脆響,銀球竟然將鉈尾擊碎,這精鐵鉈尾未免太脆弱了吧?
不料黑鐵碎屑中,竟然有一黑色的三角形毒蛇腦袋飛出,向獨孤湘飛來,獨孤湘一驚,還道是飛鴻子藏了一條毒蛇忽然拋出,「呀」的一聲驚叫,向後彈出,她這一下飛出去足有丈許,憑着卓絕的輕功避開了蛇頭。
獨孤湘再細看時,這「毒蛇頭」卻原來是藏在軟鞭鉈尾的內的鋒矢,先前粗憨的鉈尾只是用脆硬的粗鐵鑄的一個薄殼,九節鞭真正的鉈尾是這個藏在內部鑄成了蛇頭形狀的三稜錐。
獨孤湘想起曾聽爺爺說過西北山林之中有一種劇毒的毒蛇,叫做「烙鐵頭」,腦袋大得不合比例,如同三角形的大烙鐵。
這鞭尾的蛇頭怕就是按毒蛇「烙鐵頭」的樣子所鑄,其上鱗甲鮮明,蛇眼的位置還鑲嵌了兩枚紅色玉髓,舞動時光華流動,真如活蛇一般。
這蛇頭兩側及下頜三面見刃,刃口在陽光下流轉着妖嬈的藍色光華,想來餵了劇毒。
獨孤湘見不是真蛇,可就不怕了,揮動白練長索迎了上去,她出手極准,銀球和蛇頭再次相擊,「叮」的一聲響,那精鐵蛇頭竟然在銀球上鑿出一個三角形的缺口,自身卻毫無缺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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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練上的銀球其實是錫鑄的,僅僅是比較沉重而已,本身並不堅硬,獨孤湘見銀球擊不破蛇頭,也不再用砸打之法,而是一振長索,那銀球如靈蛇翻滾舞動,繞過三角形的蛇頭,向飛鴻子身上招呼。
九節鞭長度六尺,「月影素寒流」的白練卻有一丈長,在長度上佔了大便宜,飛鴻子一邊必然銀球,一邊甩動九節鞭,用蛇頭去劃白練的中端。
九節鞭的「蛇頭」在白練上擦過,發出「嘶」的一聲刮擦聲,月影素寒流的白練是夾苧天蠶絲編織而成,「蛇頭」雖利卻也無法一下割破白練。
但蛇頭的刃口上所餵的毒藥,有極強的腐蝕作用,在白練上划過後,立刻留下了一條黑色的痕跡,白練上露出一些毛糙的絲線頭,若被劃割多次,只怕也要斷裂。
獨孤湘罵道:「霍姆什,你這軟鞭可忒也得歹毒了!」
飛鴻子連聲冷笑,卻不回答,手中九節軟鞭舞動得更急。
二人雖然用的都是軟鞭類的兵器,招術卻全然不同,其中包含的武學之理更是簡直是背道而馳。
獨孤湘所使的「月影素寒流」功夫乍看之下如同伎樂燕舞,長索靈動舒展,身姿曼妙已極,但擊出時卻又剛猛兇橫。
而飛鴻子的九節軟鞭則使得如毒蛇出洞一般,毒蛇倏進倏退,講究一個「快」字,出招更是陰毒得很,毫無美感可言,反而如毒蛇一般給人一種陰冷滑膩的感覺。
飛鴻子在這條軟鞭上下過數十年的苦功,但卻很少使用,可說是他的保命秘技,若非今日到了生死關頭他也不會輕易使用,軟鞭一類的兵器極其難練,他料想獨孤湘小小年紀,在兵器上不可能有多深的造詣。
可這次,飛鴻子可完全想錯了。
獨孤湘自幼就得爺爺傳授這套功夫,她本來十分聰慧,但生性懶惰,武學上不肯下苦功,只對「飛燕穿星步」和「月影素寒流」兩樣功夫最感興趣,因為這兩門功夫最好玩,她才會持之以恆地練習。
「飛燕穿星步」講究步法,對內力要求不高,因此獨孤湘的輕功就算面對絕頂高手,也毫不遜色,但「月影素寒流」就不同了,白練長達一丈,若無內力加持,那就真成了綿軟無力的舞蹈,而非能克敵制勝吊的功夫了。
在獨孤湘看來,內功修煉最是無聊,她修煉時也最不上心,因此影響了她「月影素寒流」的精進,須知軟兵器要練到絲滑順暢並不算最難,最難的是反其道而行之,越是滯澀,越是頓挫,其實功力越深,如飛鴻子這般,將軟鞭舞得像狩獵的毒蛇一般,其實比團團而舞更難。
不過獨孤湘不知從何處得了如此高深的內力,此刻內力充盈,不比之前。她方才隨意舞動長索,不過是因為她終歸還是有些害怕那烙鐵頭一般的劇毒鉈尾,才會有所保留。她觀察飛鴻子的招式多時,已大概知道他功夫的深淺。
獨孤湘左手一揮,右手一拉,將向前飛出的長索拉的昂然立起,避開飛鴻子鞭子鉈尾的刺擊之後,才忽然落下,向飛鴻子當頭打落。
飛鴻子雖然人品低劣,但武功甚高,臨敵經驗亦豐富得多,只見她臨危不亂,右手手腕一抬,九節鞭向上揚起,十條小帶子上的帶鈎張開,如十枚鋼牙一般,紮上白索,緊接着一翻腕子,九節鞭旋轉起來,將白練纏住。
這一下纏繞之術乾淨利落,單從武藝上來看無可挑剔,但飛鴻子忘了此刻獨孤湘的內力遠勝於他。獨孤湘見長索被飛鴻子纏住,非但一點不擔心,反而雙手加勁,拔河一般將飛鴻子往她這邊拉扯過來。
飛鴻子這才醒悟,忙將手腕反轉,想將兩件軟兵器分開,不料獨孤湘跟着凌空躍起,在空中橫滾,化解了飛鴻子的翻腕之力,同時將兩件兵器越纏越緊。
眼看二人相距越來越近,白練與軟鞭也越纏越緊,飛鴻子吃驚不小,向回猛拔軟鞭,但他的內力遠遜於獨孤湘,如何奪得回來。
二人此刻已相距不足五尺了,獨孤湘向前一躍就能揮掌拍在飛鴻子身上,飛鴻子卻忽然嘴角露出一抹邪笑,右手食指一扣蹀躞帶的扣子,黑色三角形蛇頭居然忽地大張其口,如毒蛇吐信般射出一枚三棱透甲錐。
這枚透甲錐只有一顆棗核大小,通體泛着詭異的藍光,顯然也餵有劇毒,此刻在內部機簧的彈射之下,透甲錐射出時的勁力極迅極猛。
江朔見了不禁脫口而出呼喊道:「湘兒小心!」
那邊獨孤問、獨孤楚和葛如亮等人也齊聲驚呼,然而無論是誰,見到危險之後再想去援護,卻是無論如何來不及了!
千鈞一髮之際,獨孤湘卻毫不緊張,她手中白練比飛鴻子的九節鞭長了一截,此刻腕子一抖,白練忽如浪涌,未糾纏的那一段忽然奇峰突起拱了起來。
破甲錐撞在這片薄薄的白色布帛上,竟然如海中小舟撞上迎頭浪,被激得凌空飛起,獨孤湘手腕又是一震,「啪」地一聲,將這枚破甲錐抽的打了個漂,轉頭飛射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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