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諸葛靜虛提醒,江朔才想起來李懷秀贈予他此刀之時,曾告訴他此刀乃九天玄鐵所打造,相傳契丹遙輦氏曾得到一塊天降隕鐵,這隕鐵墜地之後碎裂為一大二小三截碎片。
契丹先人不懂得熔煉鋼鐵之術,見三片隕鐵恰好是薄如刀片之狀,又極其堅硬,比任何鐵器都要堅硬,因此以鐵杵磨針的水磨工夫,給三片隕鐵打磨開刃,安裝刀鐔刀柄,製成了三把刀。
他手中這把短刀就是其中的一件短兵,刀身卻仍是隕鐵原來的樣子,細看時刀身表面坑坑窪窪的,更有暗紅色的斑點浮現其中,仍是當年墜地的玄鐵本色。
李懷秀也曾向江朔展示過玄鐵短刀的磁性,但他極少使用這把短刀,更未用此刀去吸過別人的兵刃,今日急切間抽出玄鐵短刀,哪裏還記得此刀有磁性這回事?
他心中奇怪,對諸葛靜虛道:「諸葛先生,兩件兵器都有磁性,為何沒有吸在一起,反而震開了呢?」
諸葛靜虛道:「天下萬物皆有陰陽,磁石也有陰陽二性,一陰一陽才會相吸,若是同陰同陽,非但不會吸在一起,還會互相排斥,任你神力無匹,也無法把兩塊陰陽相同的磁石合在一起,沒想到天降隕鐵也是同樣的道理。」
江朔恍然大悟道:「如此說來,這玄鐵短刀和古辛上師的鐵棒磁性相同,因此相斥了?」
諸葛靜虛點頭道:「想來是如此。」
江朔仍有些不可置信,道:「可是短刀細巧,鐵棒粗重,真的不會碰在一起嗎?」
諸葛靜虛肯定地道:「絕無可能。」
古辛上師此前鐵棒被江朔的短刀彈開,吃驚不小,一時參詳不透這是武功還是秘術,因此退開兩步,江朔和諸葛靜虛對答之時,也沒有上前搶攻,此刻聽諸葛靜虛這樣說,一振鐵棒道:「是焉非焉,一試便知。」
說着揮動鐵棒再次打來,江朔一挺短刀,對諸葛靜虛道:「諸葛先生,你退開一些,我陪古辛上師試招。」
諸葛靜虛此刻失了鐵琴,知道以自己的功夫,和江朔雙斗古辛上師也只能添亂而已,於是向後躍出,道:「溯之,你千萬小心!」
不等江朔回答,古辛上師的鐵棒已然砸到,江朔揮刀去擋,只聽「嘭」的一聲悶響,二人兵器將將要撞在一起時,忽然一齊反向彈開。
江朔被震得向後飛出,古辛上師腳步不動,鐵棒卻也被彈得高高揚起,二人都覺驚異,再次揮動武器互擊,二人刻意要試一試諸葛靜虛所說的磁性相斥是否屬實,因此都沒有變換招式,只是以手中兵器相碰擊。
這一次兩件兵器似乎靠得更近了,但仍沒有撞在一起,這次用力更猛,彈開時的反擲之力更強,不僅江朔,連古辛上師都不禁後退了一步。
二人一起高呼,又戰到一處,古辛法師這時已使上了全力,掄起鐵棒向江朔下劈、橫掃、點刺、上挑,每一招都攜風帶雷,似虎嘯龍吟,又似霹靂雷霆。
江朔心驚不已,這才知道方才古辛上師一直有所保留,鐵棒在古辛上師手中已化為一片虛影,江朔的眼睛已經跟不上了,幸而他學了觀炁之術,肉眼雖然看不清,心眼卻開,全憑鐵棒帶動的氣流來揮刀擋擊。
江朔此刻仿佛回到了三門峽前的河水激流之中,古辛上師鐵棒帶動的氣流,颳得他臉上生疼,每次鐵棒都似乎與短刀又接近了一些,但終究是沒有碰到一起,因為金鐵交擊自然有「叮噹」響動,而二人刀棒相擊都始終只有「嘭」、「嘭」的悶響聲。
此刻江朔已經無法站立了,只是以短刀抵擋鐵棒,被古辛上師的鐵棒一震便自飛出,甫一落地,古辛上師已經搶步上前,鐵棒隨着又至,江朔能做到不過是揮刀擋擊,若是兩件兵刃能正常撞在一起,短刀早已被震斷了,若被古辛上師的鐵棒砸到身上,早就身受重傷了。
古辛上師此刻早已佔盡優勢,可他不信鐵棒與短刀無法相碰,雖然不是故意用鐵棒砸江朔的玄鐵短刀,但他只以鐵棒揮擊,江朔才能抵擋,若他棒中夾掌,怕也早就擊傷江朔了。
二人瞬息間又交手了數十回合,江朔雖然得玄鐵短刀磁性反彈之力相助,一時沒有危險,但他此刻只有招架之功卻無反擊之力,諸葛靜虛和坑上三教眾人看了都心驚不已,卻也無法出手相助。
就在此時,忽聽一聲飛禽的尖嘯聲,睿息奇道:「這聽着像是鷓鴣的叫聲,鷓鴣在南方倒是常見,從未聽說過在這北地山區還有此鳥的。」
江朔和古辛上師不為這鳥鳴所動,還在繞着方坑劇斗,那鷓鴣的叫聲卻由遠及近環繞着斗極峰不斷盤旋環繞,眾人都不禁抬頭張望,天空中碧空如洗萬里無雲,卻哪裏有什麼飛鳥。
葉歸真道:「我聽着像哨聲,怎說是飛鳥?」
睿息道:「鷓鴣鳴聲與骨哨相似,因此其鳴聲又稱『鷓鴣哨』,況且這聲音飛返盤旋,此處是絕嶺孤峰,若非飛鳥,哪有人能在山崖上如此快地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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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哨聲越來越密,越來越高亢,一隻孤鳥實在不可能作如此鳴聲。
這是鐵箏道元在磨鏡老人真炁灌注之下,已經悠悠醒轉,他聽了這哨聲,有氣無力地緩緩道:「這不是鷓鴣哨,是笛音,此乃江南名曲《鷓鴣曲》。」
崆峒三聖皆醉心律呂,但只有道元到過江南,才知此曲,經他一說,司馬青雲和諸葛靜虛也都聽出這確實是一首曲子,因其有雖然高亢嘹亮卻仍有曲調暗伏,絕非尋常禽鳥所能為,只是這聲音若是人所吹奏,此人的輕功也實在太高超了。
這時古辛上師忽然鐵棒一收,飄然後退,將鐵棒杵在地上,和剛開始一樣雙目微瞑,他氣不長出、面不改色,仿佛此前的劇斗從未發生過一般,微笑道:「終於來了。」
江朔得脫苦戰,卻覺氣虛體乏,手臂酸麻,站在那裏調息片刻才得恢復,聽古辛上師這樣說,不禁奇道:「誰來了?」
飛鴻子在坑上喊道:「何人以笛音干擾二教之戰?」他心道這笛音顯然是中原音律,對中原三教這邊喊道:「如此由第三人擾亂,儒教可是要判負了!」
三教眾人卻也都滿腹狐疑,面面相覷,不知來者是何人,他們雖不知是何人,卻知來的定然是個高手。
這時古辛上師走到鐵刃悉諾羅身邊,一拍他的腦門,道:「起來吧!」
這一掌正拍在鐵刃悉諾羅額頂的神庭穴上,悉諾羅閉塞的氣息瞬間打通,他忽然「啊」的一聲喊,在地上坐了起來。
江朔和諸葛靜虛看了都是一驚,心道:不好,這古辛上師已經不好對付了,此刻鐵刃悉諾羅醒來,二人更是毫無勝算了。
諸葛靜虛一開始以為江朔已將鐵刃悉諾羅打成了重傷,沒想到只是把他打得氣閉暈厥了而已,心中不禁怪他不該對敵人手下留情,此刻諸葛靜虛手中鐵琴已折,再要二對二,那是有敗無勝了。
然而古辛上師和鐵刃悉諾羅卻站在那裏並不進攻,古辛法師罷手不鬥之際,那笛聲便立刻止息了,仿佛這笛聲是來給古辛上師通風報信的一般。
飛鴻子喊道:「古辛上師,看來這兩個漢人不肯認輸,上師盡可以教訓教訓他們。」
古辛卻站在那裏仿佛入定,不去理睬他,飛鴻子還待要講,忽聽側面惡風不善,不知是誰向他打來暗器,他有意露一手,不閃不避,卻伸手去接。
不想手一抄之下,那暗器在空中居然忽然加速,「咚」的一聲輕響打在他臉頰上,立刻高高的腫了起來。
飛鴻子大吃一驚,再看落在地上「暗器」,竟然是一個……小紙團!
他撿起來展開紙團一看,上面寫了兩個字「胡說」。
飛鴻子大怒,道:「哪個藏頭露尾的鼠輩?大放厥詞卻不敢現身?」
只聽「呼」的一聲,又飛來一個紙團,飛鴻子已有了準備,卻仍然被打了個正着,那紙團在空中飛來時速度忽快忽慢,仿佛活了一般,因此令他判斷失誤,這次卻被打中了嘴角,立刻一道鮮血掛了下來。
飛鴻子的表現比上次好一些,雖然沒能避開紙團,卻接住了落下的紙團,展開一看,仍是兩個字——「放屁」!
飛鴻子不禁氣得破口大罵,雙指戟指三教所在台階的後面,道:「鼠輩,我看到你了,還不現身!」同時拿眼睛左右一瞟,意思叫手下摩尼教徒從兩側包抄過去,定要揪出那人。
江朔在坑中,雖然看不到紙條上寫的字,但想來一定問道宮中遇到的那個神秘人,此人連拋了兩個紙團打了飛鴻子的臉,果然是友非敵,想到此處心中不禁鬆了口氣。
這時卻聽一少女嬌嗔的聲音道:「霍姆什,嘴巴放乾淨點!不然就不是拿紙團砸你,改用石子了。」
她用一個輕飄飄的紙團尚且能將飛鴻子打得臉頰腫起,嘴角流血,若以石子投擲,豈不是要打的頭破血流?飛鴻子一時不敢再罵。
眾人齊刷刷轉頭望向說話之人,卻見撐起棚架的木柱之後轉出一紅衣少女,此刻陽光剛過晌午,和煦的初夏暖陽正照在她臉上,只見這少女明艷清麗如異花初胎,烏黑的雲鬟簡單綰在一起,插了一支金釵固定,細柳眉下,一雙大眼睛似笑非笑,透着一股少女獨有的狡黠神情。
這少女出場,最受震撼的無無疑就是江朔,來人正是獨孤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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