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寂然無聲。
時間的流逝甚至已經讓他們忘記,忘記了當初是怎麼對待那個僅僅只有五六歲的小女孩。
這就像是一塊傷疤,明明已經過去了十一年,傷疤也被逐漸的磨平了。
但這卻不代表,傷疤會徹底消失。
季若離的這番話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插在這些人心上的刀疤上,又將傷疤給揭開,露出血淋淋,甚至有些發黑的內部。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在心底回想。
回想起當年他們在遭受凍傷時,根本不考慮季若離的感受,就要求她幫忙治療。
起初季若離還會躲在房間裏哭泣,但漸漸的,她卻麻木了下來。
季若離發現,寒氣雖然會讓自己難受,但也能夠讓她的身體變得強壯。
隨着年齡的增長,季若離的身體開始發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容貌也吸引了不少村內年輕人的覬覦。
不過季若離可不是一個柔弱的小女孩,當她奮起反擊之後將同村的那年輕人打傷,只是事後卻遭到了全村所有人的斥責。
而就在那一刻,季若離變成了一個,沒有任何感情波動,語氣平淡的少女。
不過村中之後也沒有人敢再來調戲她。
除了需要治病的時候,她仿佛被整個村子所遺忘了。
一次又一次的治療,村民們已經習慣了季若離的存在,也從不會對她抱有感激,只會一次又一次的索取。
現在回想起來,其中還稍微有點良知的人都幡然醒悟,感覺這些年他們仿佛失去了身為一個人最基本的東西。
「人性。」
就在所有人都不吭聲的時候,那青年的呼吸卻陡然變得急促,張着大嘴,大口吸着空氣,然而林烽卻能感覺到他的生命氣息正在迅速流逝。
「不好,他快撐不住了。」
有眼見的人發現青年的狀況後登時驚呼道。
「狂兒,你怎麼了狂兒!你不要嚇我啊!」
青年他爹,也就是最初叫囂的那中年人此刻完全慌了,他直接撲倒在青年的身上,忙不迭的把衣服從身上脫下來給青年蓋住。
然而這般仍然不能終止青年顫抖的身體。
「救……救我,我不想死!」
青年突然張開眼睛,眼球青的嚇人,他仿佛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氣喊出聲來。
「求求你,以前是我們不對,快救救我兒子吧,我們一家就這一個後代了!」
慌亂無措的中年男子噗通一聲跪倒在季若離面前,他哭着,喊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流着。
林烽皺眉,心下複雜的情緒各種交織着。
「怎麼,想救,又不想救?」
千瀧的聲音突兀響起。
林烽沒有回應,算是默認。
「的確很矛盾,這些人類的自私已經超乎的我對人類的認知和看法。」
「只是個別的人。」
林烽皺眉糾正道。
「嘿,得了吧,天下烏鴉一般黑,別的不說,我從來不會承認我們妖獸族群有多正義,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妖獸,他們行事不擇手段,為了達到各自的目的卑鄙之極,但他們絕對不會自命清高,藏着掖着。」
「那你以為這種做法還可以自豪了?」
林烽眉毛一揚。
「大環境就是如此,能有什麼辦法?主人,不是我說話難聽,正所謂沒有比較,就沒有差距,你可以看一下你眼前的這些人類,他們心情不爽的時候,鄙夷的是一個人,覺得自己之所以過的苦,全部都是因為別人造成的,而最後,當需要幫助的時候,想到的還是這個人,說實話,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千瀧語氣中帶着一絲濃濃的不屑。
林烽沉默,良久後緩緩說道:「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救麼?」
「救了日後也是禍害人,有必要嗎?」
千瀧一句反問,讓林烽啞口無言。
確實,以他爹和他叔叔的這般德行,再加上之前這中年男子提到過他兒子曾對季若離有過言語上的侮辱,可想而知,這青年的品行也不怎麼樣。
在這修真界,人命當人猶如草芥。
「若離是吧,我答應你,可以帶你走。」
輕嘆一聲,林烽開口說道。
若離抬頭,深深的看了林烽一眼,這一刻林烽仿佛從她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絲感情的波動,不過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你叫什麼名字。」
若離輕聲問道。
「林烽,你可以叫我林大哥或者烽哥。」
林烽露出一個笑容,只是很快,這笑容就僵硬住了。
「林大哥,如果我能活着,你就帶我走吧。」
說罷,若離扭頭,看向跪在自己面前,哭的稀里嘩啦的中年男子,突然說道:「我願意救他。」
那中年男子也怔住了,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下意識的問道:「真的?」
季若離卻沒有看他,而是徑自走到青年面前,蹲下身來。
此時林烽方才回過神來,皺眉說道:「你的體質雖然特殊,但以你現在的修為,是承受不住寒毒的。」
「換句話說……如果救了他,你會死。」
林烽這話絕非唬人。
這寒毒,有些類似於陰氣的陰寒之力,但卻比陰氣難纏得多。
寒毒之中的寒氣要遠超尋常寒氣破壞力的幾百倍,一旦侵入人的體內,哪怕是修士,只要沒有足夠強大的真元抵擋,被這寒毒侵蝕五臟六腑的話,那麼體內的臟器將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凍成冰渣。
林烽不理解,季若離究竟為什麼,在自己兒時處境那般艱難的情況下還答應出手救治。
圍觀的一眾人等也愣住了。
此時此刻,就算是再冷血的動物,也不禁為之動容。
尤其是那中年男子,他癱坐在地,怔怔的看着季若離發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季若離的動作微微一頓,不過還是伸出手來,輕輕放在了已經昏迷過去的青年胸口上。
當刺骨的寒冷侵入掌心,季若離全身劇震。
原本裸露在外的白皙手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呈現出一股幽藍色,並且在手掌與青年胸口相接處的地方已經升騰起一層濃重的冰霧。
「林大哥,我之所以救他,是因為……他還有父親在,而我……」
平淡中帶着些許顫抖的話語,轟然在林烽耳畔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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