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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慎行怒極反笑,「你要殺我?」
寧缺的呼吸急促,他咬||緊牙關,眉心黑氣時深時淺,隱約有一枚三腳鼎印記,形同鬼魅,顯得有幾分猙獰。
陸慎行紋絲不動,心裏翻江倒海,黑瑤鼎竟然已經認寧缺為主,他鎖住眉宇,面由心生,可以判斷出寧缺在動搖。
那個聲音還在一遍遍歇斯底里,寧缺清明的雙眸漸漸混濁,黑暗,又變的猩紅,吵死了。
陸慎行依舊沒動,他的泰然來自幾世積累的信任和直覺。
被那種近似親昵的溫柔目光盯視,那裏面包含了太多東西,寧缺霎時間覺得在哪兒見過,腦子裏傳來劇痛,心神不受控制地狂肆亂虐,他的瞳孔微縮,噴出去一口鮮血,身子向前栽去。
陸慎行把寧缺扶住,手臂收緊摟在懷裏,他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眼,瀏陽站在不遠處的樹蔭下,面上的表情看不清。
「你不是白風起。」
陸慎行經過瀏陽身旁時聽到這句陳述,沒什麼意外,他也沒有開口,默認了這件事。
留在原地的瀏陽緊繃下顎,方才他想說的並不是那句話。
姜望初看到陸慎行抱着寧缺回來,他趕忙扔掉吃的跑上去,關心地問,「大師兄,小師弟怎麼了?」
「應該是累的。」陸慎行不動聲色地將寧缺嘴角的一縷血絲抹去。
姜望初哦一聲,他也累,又不敢睡。
風吹草動,密境的寧靜並不美好,誰也不知道有什麼東西鷙伏在某個地方,隨時發出致命一擊。
把所有劇情捋了兩遍,陸慎行有些浮躁地捏了捏鼻翼,「醒了就睜開眼睛。」
裝睡的寧缺不自在的坐起來,垂下的目光躲閃,「大師兄。」
陸慎行從鼻子裏發出一個音,「嗯。」
一陣緘默後,寧缺拿出一個銅錢大小的黑色三腳小鼎,「大師兄,這個給你。」
陸慎行頷首道,「它既已認你為主,就好自為之吧。」
停在半空的手尷尬的收回來,寧缺慌了,大師兄還是怪他了,他心裏很亂,偏偏那個聲音又冒出來了,還在喋喋不休個沒完,說大師兄是他的劫數,會毀了他的仙道,他憤怒的吼,「閉嘴!」
寧缺胸口快速起伏,他無意識去維護,討厭聽到誰說大師兄的不是。
傻愣了一下,八頭魔在鼎內發瘋的咆哮,看走眼了,以為這個人修天真單純,算計着出去後取而代之,再回到魔界,在這萬年裏他已經無數次幻想自己稱霸三界的情景,哪料到會掌控不了這個人修。
開頭就不在自己意料中,愚蠢的人修,還有那什麼狗屁大師兄,八頭魔想吐血,但他只是張了張口,連這個都做不了。
沒辦法理清情緒的寧缺一臉挫敗的嘆了口氣,往左邊姜望初那裏挪挪,「三師兄,如果有個人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意傷害另一個人。」他抿抿唇,「那這個人對另外一個會是什麼心思?」
「小師弟,你問對人了。」姜望初得意的眨眨小眼睛,「這個我還真知道。」
寧缺把心提到嗓子眼,「是什麼?」
「你想要那個人做你的……」姜望初笑嘻嘻的,「道侶。」
寧缺脫口而出,「胡說八道!」他騰地起身離開,身影倉皇。
莫名其妙的姜望初抹了把臉,他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小師弟怎麼還真生氣了,難道小師弟不是在跟他說笑嗎?
從走進山里開始,陸慎行發現有道目光一直在他背後,他突然回頭,來不及避開的寧缺被抓個正着。
「累了?」
寧缺偏頭,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寧缺。」陸慎行顯然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索性直接指名道姓。
小心隱藏自己的緊張,寧缺臉上的酒窩清晰,他笑着說,「大師兄,你叫我啊?」
陸慎行翻白眼,我看你要彆扭到什麼時候?
走在最後頭的瀏陽雙眸閃爍了一瞬,低下了頭。
有人心裏跟山路十八彎一樣,比如瀏陽,從來不把自己的心思暴露出來,也有人直腸子,什麼都藏不住,全擺到明面上,姜望初就是這種人,他感覺大師兄和小師弟之間很奇怪,那種奇怪說不出來,就覺得親近,旁人無法介入,他看着羨慕。
瀏陽聽到姜望初的聲音,他面無表情,「不知。」
「我覺得大師兄說的對。」姜望初下定決心,「回去我要跟着師傅好好修煉,二師兄,你監督我吧!」
詫異之餘,瀏陽微抬下巴。
走在前面的陸慎行知道副任務進度到了百分之五十,他挑了挑眉毛,按照這進度,很快就能完成了。
寧缺一生出要把黑瑤鼎給陸慎行保管的念頭,裏面的八頭魔就跟要被||賣了一樣,可憐兮兮的說別把我給他,他身上的氣息我不喜歡。
下一秒寧缺就把鼎給了陸慎行,伴隨八頭魔悽厲的吼叫聲。
「大師兄,我現在還不能壓制這黑瑤鼎。」寧缺擰着眉心,他在拿到鼎時受傷了,血滴到鼎上後就感應到裏面還有一個氣息存在。
陸慎行把鼎拿在手裏,考慮找萬貫騫問問有什麼方法鎮壓了八頭魔,趁那魔頭還沒恢復的時候。
沒過多久,陸慎行忽然感到不對勁,他伸手在懷裏一摸,臉色頓時變的驚悚,蛋碎了。
「這什麼?」寧缺眼睛一亮,喜悅覆上眉梢,「蛇嗎?」他說着就按耐不住的用手指頭去撫||摸。
「蛇?在哪在哪?」姜望初嚇的在原地大叫,他看到綠油油的一小條在那蠕||動,渾身汗毛整個豎起來了,小師弟連老鼠都怕,為什麼不怕這種滑||膩||膩的東西?
綠色的小東西有一根食指長,身上肉呼呼的,陸慎行知道這玩意兒很快就會跟打了||激||素||一樣長大,並且自帶光環,乾脆就給它取名肥肥。
於是男主角在修成人形前就是肥肥了。
「它好像不是蛇。」寧缺似乎對陸慎行手上趴着的肥肥有着莫名的喜歡。
姜望初看着直打冷戰,他最怕爬行類的東西。
「幼年蚜嗭?」瀏陽壓低聲音。
陸慎行沒對他有什麼隱瞞,「嗯,是出發前師傅放我這的。」
瀏陽皺眉,「這裏沒有靈氣。」
陸慎行與瀏陽對視一眼,額角猛地跳動,坑爹了,不管什麼處境什麼時候,男主角肯定不會怎麼樣,他體內靈力貌似一般,這回估計要悲劇。
越往山林深處走,濕氣越重,空氣里有淡淡的血腥味,陸慎行極其自然的轉身走到寧缺那裏,保護的姿勢,寧缺愣了愣,垂了眼帘。
地上散着七零八落的肉||塊,內||髒,不知道是屬於什麼東西的,飄着讓人作嘔的氣味。
瀏陽握緊長劍,凝神往前,姜望初少有的老實本分一回,煞白着臉緊閉嘴巴一個字都不說。
「什麼人?」
對面縈繞的霧氣里傳出一聲充滿戒備的質問,陸慎行揚聲道,「在下是衡陽宗的白風起。」
「原來是衡陽宗的道友,久仰大名。」
雜亂的腳步聲漸漸靠近,陸慎行看見從霧裏走出來十幾個年輕男女,個個身上都帶着殺戮留下的血氣,是瓊羨門的人。
一身紅衣的女子就是在瀏陽心裏種下情根的人,瓊羨掌門之女。
陸慎行幾不可察地快速瞥了眼瀏陽,他簡單跟那些人說了兩句告別,越過他們不遠後扭頭開口,「師傅跟我說紫竹林里有神器的殘片,我們快走,密境開啟的時候不多了。」
姜望初回頭看看,「大師兄,你小點聲,會被瓊羨門那伙人聽到。」
一字不落聽全的瓊羨門一伙人互相交換眼神,諷刺的笑道,「那白風起果然是個草包,這回我們走運了。」
接下來陸慎行走一會停一下,慢吞吞的,突然變成了弱不禁風的樣子。
姜望初焦急的瞪着眼睛,「大師兄,你怎麼又停下來了?去晚了就被瓊羨門的人搶走了。」
「急什麼?又不是趕着去投胎。」陸慎行檢查繞在手上的移動綠戒指,他說的漫不經心。
寧缺摸摸鼻子,大師兄應該有別的主意。
瀏陽也沒多問。
瀰漫在周圍的霧氣隱約變的更加飄渺,像流動的漿液,干擾了五感,一切都越發朦朧。
姜望初第一個走出迷霧,他站那裏警惕四周。
不知過了多久,瀏陽的身影從迷霧裏出現,他的手裏還拎着一個紅衣女子,籠罩着的死氣濃重,已經沒了氣息。
「二師兄,你和她,你們……」姜望初開玩笑的,他發現那女的脖子上有三道傷痕,像是被什麼抓的,血肉發黑,顯然是中了毒。
他吸一口氣,還好大師兄體力不支,他們才沒趕上。
又忍不住去瞧那女子臉上的幾個痕||跡,好像是親出來的,姜望初鬼使神差地想,二師兄不會是把那女的當成誰了吧?
瞎想什麼呢?姜望初抽抽自己,眼巴巴地瞅着霧,「大師兄和小師弟怎麼還沒出來?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瀏陽整理衣服的動作一頓,眉間陰影沉重。
在那片霧氣里,陸慎行的神智有一半迷離,一半清醒,不管寧缺怎麼在他臉上親,怎麼哭着呻||吟,求他安撫,他都沒有動,直到寧缺喊他的名字。
山林里的霧氣多雜,有的帶毒,有的迷幻,有的正常,陸慎行刻意帶他們過來,就想看見眼前的一幕。
這片迷霧裏的人會暴露內心的情感中佔據最多的一面,無論自己知情的,還是自我欺騙的,或者連自己都不明白的。
如果沒有生情絲,可以輕鬆走出來,一旦生了,那麼所作所為都會跟着心走,不滿足不罷休。
「大師兄……我難受……」寧缺溢出的聲音斷斷續續。
「一會就舒服了。」陸慎行親親他滾||熱的耳垂。
坦誠相見時陸慎行忽然想到什麼,他把寧缺摁在胸口,冷哼一聲,「給我把眼睛閉上。」
趴着的肥肥閉上了兩隻芝麻大小的眼睛。
特殊情況下,陸慎行沒選擇打游擊戰,或者來個捉迷藏,直接跟寧缺正面交鋒,他伸手一摸,再摸摸,前後左右里外的每一寸都不放過。
門框太普通了,普通的讓陸慎行的小夥伴都忍不住激動地滴下了兩滴淚,滴滴答答地淚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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