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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鈴響了好一會,陸慎行才將狂奔的情緒硬拽回來,調整好狀態拿起英語書和一疊卷子去教室,跨進門的那一瞬間,悉悉索索的聲音漸漸消失。
不知是哪位同學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悉悉索索聲又死灰復燃。
空氣里飄散着許多灰塵,飛飛揚揚的,撲的到處都是,可見前十分鐘教室里有多鬧騰。
站上講台,陸慎行望着五十多個學生,青春朝氣,叛逆張揚,他不易察覺的做了個深呼吸,「上課前先調整一下座位。」
陸慎行的話一出去,學生們都開始交頭接耳,有期待的,恨不得自己立馬挪走,和周圍的同學老死不相往來,也有因為某些原因不情願的,趴在課桌上,臉被堆放的一層書卷擋着,偷偷的祈禱不要念到自己的名字。
「劉一涵。」陸慎行看向正對着他的中間一排,四個學生當中長的最秀氣的那個男生,「你和李木調換一下位置。」
劉一涵愣了一下,他咬||住下嘴唇,那雙清澈水亮的大眼睛裏流露着遲疑,不願,清晰可見。
「吳原,你和陳圓圓換一下。」陸慎行看着劉一涵左手邊,靠近過道位置,臉上掛着青紫的男生。
同桌之間是個特別微妙的距離,可以水火不相容,你過你的橋,我走我的路,也可以融的不分你我,巴不得同坐一張桌子,桌下手腳|||交||纏。
吳原聽了,將敞開的校服拉鏈拉上,乾脆利落的把手上的書本合了,起身收拾課桌。
劉一涵側頭看吳原收拾東西,他攥着中性筆,眼睛微微發紅,陸慎行飛快的抽了抽嘴角,他成了棒打鴛鴦的惡婆婆。
座位並沒有多大的變動,陸慎行根據劇情,將直接和間接影響吳原命運的那些同學分散到四周,不坐在一起,沒有矛盾和衝突,相安無事。
十幾分鐘後,班裏的氣氛緊張起來,陸慎行嘴裏往外蹦出一個又一個名字,被念到名字的同學慢吞吞的挪動屁||股,又扭着脖子瞅書上密密麻麻的單詞,萬分悲壯的走到黑板前,捏着粉筆等死。
「apply。」
陸慎行才念了一個,六個學生就兩極分化,一部分寫寫擦擦,順便偷瞄左右。
另一部分乾脆杵在那裏不動,入定了。
陸慎行站在吳原的右邊,聲音有意無意提高,他看着吳原握着一支有點舊的藍色圓珠筆,幾乎是他念完,吳原就寫了出來,認真,自信。
十五個單詞念完,陸慎行讓黑板前的學生回到座位,原主經常在眾目睽睽之下拿書砸寫錯了的學生。
這點陸慎行就不贊同,頭砸爛了,記不住的還是記不住。
而且,作為一個沒少被砸頭,丟粉筆的過來人,他甚至厭惡那種行為。
挨個檢查了幾個學生的默寫情況,陸慎行在他們等着批評的目光中說,「寫錯的每個單詞抄寫十遍,寫完了交給劉一涵。」
他們的臉上齊刷刷的露出驚訝的表情,閻王大發慈悲了。
陸慎行吩咐心不在焉的劉一涵,「把卷子發下去,周五收。」
劉一涵拿着卷子走到吳原那裏,過了十幾秒才把一張卷子遞給他。
吳原的同桌王徽撞撞他的胳膊肘,小聲說,「劉一涵是不是哭過了?眼睛紅紅的,跟個娘們一樣。」
王徽坐在裏面,貼着吳原的左手位置,這種低音量的悄悄話吳原是聽不清的,他歪頭,將右耳靠過去一點,沒吭聲。
上課上到一半,小紙條從劉一涵那裏出發,沿途經過七八個同學,跨越課桌和走道,顫顫巍巍的傳到吳原手上。
吳原皺了皺眉,看都沒看就塞課桌底下了。
陸慎行裝作沒看見,下課後他把體育課代表王徽叫去辦公室。
「老師,我什麼都不知道。」
陸慎行瞥了一眼,「王徽,你知道我要問你什麼?」
王徽搖頭,他為難的說,「老師你就別問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這會王徽心裏直打鼓,怕是傳紙條的事暴露了,那個劉一涵簡直有毛病,有什麼話不能下課找吳原說,非要寫什么小紙條,神秘兮兮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有見不得人的秘密。
還挺團結,陸慎行把茶杯放桌上,開始了王徽最怕的話題,「你的體育成績是不錯,但是文化課會不會太寒磣了?」
在王徽一臉老師求放過的懇求下,陸慎行慢慢悠悠的說,「這次期中考試,你自己覺得你的理綜考的怎麼樣?」
王徽結巴,「還……還行吧。」他舔了舔唇,「老師,我發揮的一直很穩定。」
「嗯,你是很穩定。」陸慎行哼了哼,「穩定在五十分。」三百滿分,他考五十分,從來沒爬上60,陸慎行這個學渣都表示佩服。
王徽漲紅着臉,一句也憋不出來。
陸慎行挑了挑眉毛,「聽說你籃球打的很厲害。」
王徽特謙虛的露出一口白牙,「一般般。」
他的心裏忽然咯噔一下,「老師,我向你保證,爭取在期末把理綜考到六百分!」
陸慎行抽了抽額角,王徽是這個青春校園故事的男主角,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靠臉住進了無數女學生的心裏,並且生根發芽,成了她們青春史上最濃最重的一筆。
他也是吳原的髮小,在吳原的一生佔據了不小的份量。
「吳原成績很好,我把你們放在一起,就是希望他能帶動你的學習動力。」
王徽義正言辭,「老師,我一定會努力。」
扯了五分鐘左後,陸慎行揮揮手,「把門帶上。」
王徽一出去就變了個臉,瘋跑回教室,等吳原從操場做|操回來,他還驚魂未定,「剛才嚇死我了,閻王今天好陰,不停丟地雷挖坑等我踩,臥槽,我冷汗都被嚇出來了。」
吳原停下翻找課本的動作,「他炸你了?」
「可不!」王徽仗義的說,「放心,我沒供出你和劉一涵的事兒。」
吳原的手指按着書的右下角,口氣有點發冷,「我和他的什麼事?」
王徽噎住,對啊,吳原和劉一涵什麼事都沒有。
他扭頭去看最裏面一列第三排的劉一涵,對方正在看他這邊,目光交匯了一下,對方立刻就錯開了,疑似被抓包的慌張,他又覺得好像有點什麼。
中午在食堂打飯的時候劉一涵按耐不住的插隊,蹭到吳原後面站着,痴迷的盯着他的後腦勺。
吳原沒回頭,打了菜就走。
劉一涵端着飯缸追上去,「吳原,你的英語筆記還在我這兒呢。」
吳原說,「下午給我。」
劉一涵笑着說好,「咱們做同桌做了快大半個學期了,還以為畢業前……」他的聲音突然頓住,「吳原,晚上以後別忘了啊。」
吳原瞥一眼,「什麼?」
劉一涵的臉色白了幾分,「你沒看我寫給你的紙條?」他的笑容有點難看,很快恢復,「晚自習以後我在操場等你。」
吳原停下腳步,他微側身,「有事現在說。」
被那種銳利的目光盯視,劉一涵感到自己被扒||光了,無處遁形,他咽了咽口水,倉惶的走了。
吳原眯了眯眼睛。
宿舍是十六個人住的,臭襪子味滿天飄,髒衣服這一堆那一窩,王徽蹲在門口扒拉飯菜,見吳原回來,含糊着大喊,「你怎麼才打完飯,趕緊的,吃完去打球。」
吳原搖頭,「不去,班主任找我了。」
經過宿舍樓底下看到那個男人站在那裏,臉上掛着意味不明的表情,像是特意來等他。
王徽嘖嘖的說,「看來閻王要有大動靜,大家都注意着點,別被他忽悠了。」
宿舍其他人心裏都明白,誰能沒有個小秘密,敢出賣就等着被扒皮。
這人一吃撐了,沒事幹,就渾身難受,幾個男生夾着本讀者相約去廁所蹲坑,剩下的把宿舍的門一關,照例開始午間一樂,躺床上對班裏的女同學評頭論足,那堅持不懈,孜孜不倦的精神值得表揚。
誰暗戀誰,誰身材好,誰更漂亮,誰和誰又吹了……圍繞着這幾個萬年不變,越咀嚼越有味道的話題,跟吵架似的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就開始了午間第二樂,扯黃篇兒。
李木說,「告訴你們一個事,你們別出去亂說啊。」
大家勾起了好奇心,「快說快說。」
王徽也豎起耳朵。
李木咳了好幾聲,壓低聲音,「我聽我媽說一個遠房親戚得了艾||滋||病。」
吳原察覺宿舍氣氛不對,他轉過身就聽到李木氣急敗壞的罵聲,「操,你們這麼看我幹什麼?得艾||滋||病的又不是我!」
「跟男的亂搞才染上的。」李木抓抓頭皮,「問我家裏借錢了,好像活不了多久。」
「不會吧,男的跟男的怎麼搞?」有男生不懂,「沒地兒啊?」
李木嘿嘿笑,「你屁||股那裏不是有嗎?」
大家哈哈大笑,王徽受不了的說,「真夠變||態的!」
吳原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堆在胃裏的飯菜還沒來得及消化,泛着噁心,他拿起水瓶,摸到水票出去,在水房打了瓶開水。
宿舍里,正在搗鼓錄音機的陸慎行聽到敲門聲,抬頭掃了眼桌上的鬧鐘,「請進。」
進來的吳原周身繃的緊緊的,拘謹,戒備。
陸慎行擰着眉毛,「你先在旁邊坐會。」
他剛才沒注意,把錄音機碰地上了,現在放磁帶的時候吭吭哧哧的,也不知道哪兒出了毛病。
吳原站那沒動,隨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放鬆不少,一放鬆就容易頭腦發熱。
「我來看看。」
不經過大腦蹦出一句,吳原心裏罵罵咧咧,看個屁。
陸慎行一點都不客氣,「那你來。」
吳原怔了怔,確定不是玩笑,他抿着嘴巴過去,神情凝重,好像要碰的不是錄音機,而是無價的國|家文物。
「別緊張,弄壞了不找你賠。」陸慎行找到毛巾擦臉上脖子上的汗。
吳原低頭檢查錄音機,他的手指修長,指甲修煉的很乾淨,指腹透着粉色,陸慎行盯着看了看,不着痕跡的挪開視線。
「好了。」吳原將磁帶放進去,讀出來的單詞流暢了。
陸慎行示意他坐,「你偏科的問題很嚴重,聽力太差了。」
吳原沒吭聲。
手指敲敲桌面,陸慎行說,「每個周末下午你過來找我,我給你補課。」
吳原的眉頭皺的更深,「我不喜歡英語。」
當着英語老師的面說不喜歡英語,敢這麼想的多,說出來的估計極少。
陸慎行脫口而出,「我還不想當老師,能行嗎?」」
吳原一臉「你在說什麼,我是不是聽錯了」的怪異表情。
陸慎行顯然不回應他,「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吳原不自在的偏頭,「摔的。」
「補課的事我會跟你父母溝通。」陸慎行指指門口的膠袋,「幫我把垃圾帶下去。」
見他沒走,陸慎行兩眼一閉,「老師要午睡了。」
帶上門,吳原的餘光掃到膠袋裏有瓶紅花油,還剩一大半,他的唇角抿了又抿,拿出來揣口袋裏。
陸慎行掐了掐眉心,得找個時間去吳原家裏走一趟。
下午沒課,陸慎行睡了一覺,隔壁幾個老師約他打麻將,他睡眼惺忪的去湊人頭。
來了四局,陸慎行數數一摞零錢,「今天手氣比平時好多了。」
另外三人烏雲罩頂,臉比鍋底還黑。
晚自習結束,吳原沒打算去操場,劉一涵亦步亦趨的跟着,引來不少同學的好奇目光,他煩躁的罵了句,拐彎往操場方向走。
站在無人的角落,吳原皺眉,「劉一涵,你什麼意思?」
劉一涵羞澀的說,「我喜歡你。」
下一刻他就往吳原身上攀附,語無倫次的說,「你也喜歡我的吧,我能感覺的到,吳原,我們是同一類人,吳原……吳原,我給你摸……很舒服的……」
中午宿舍里的那些話從腦海里竄了出來,吳原面色煞白,他用力掰開劉一涵的手臂,呼吸粗重,壓制的吼,「劉一涵,你搞錯了,我不是。」
「你不試試怎麼就知道自己不是呢?」劉一涵舔||着嘴唇,興奮期待的說,「我給你干,真的,我願意的,幹完你就知道自己是不是了。」
吳原退後兩步,劉一涵厚着臉皮又貼上去,被他一把推到地上。
不等劉一涵爬起來,吳原已經快步跑了。
吳原跑的很快,慌不擇路,他只想藏起來平息情緒,不能被人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這麼晚了,不在宿舍待着,站這裏做什麼?」
身後冷不丁傳來聲音,吳原的背脊陣陣發涼,冷汗就在一瞬間淌了下來,他打了個寒戰,咬牙轉身。
陸慎行雙手抄在口袋裏,悠閒的走近,上下一掃,速度極快,「跑步?」
吳原的呼吸很亂,手心全是汗,「嗯。」
「晚上空氣是不錯,最主要是清淨,鍛煉一下也行。」陸慎行勾唇,「陪老師跑會。」
吳原心慌意亂,全程同手同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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