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豐帝聞和春、勝保屢敗,謂肅順、奕忻道:江南戰事,非一日可決;當務之急,乃去歲諸欽臣與英、法、美、俄諸夷所締結之《天津條約》,朕裁定之後,訂立和書,於京換文,方可生效。朕遣桂良赴滬換約,夷人不允,非要至京。今夷已兵臨大沽海口,二卿以為,該文換否?效尚生否?
奕忻道:俄夷以外,諸夷所為,皆為經商逐利;換文之舉,宜應順其自然。
咸豐帝道:去歲,爾單銜具折,極力反對議和,謂夷人膽敢登岸,即令兵勇合擊;又謂羅惇衍攻廣州,廉兆綸搗xia
g港;爾去歲之勇,蕩然無存矣!
奕忻道:先皇彌留之際,亦恨南京之約;奴才與夷仇深似海,斷無絲毫撫夷之念。然時移勢易,戰不可兩開,夷人船堅炮利,一旦有失,難免顧此而失彼。夷人重約,天津條約,雖屬苛刻;然亦為扼夷之徑。
肅順道:夷人攜兵換約,武力恫嚇,無一絲誠心。去歲簽約,實因大沽炮台設施陳陋,驟然失陷,遂致城下之盟。僧格林沁自上年奉旨辦理海防,晝夜辛勤,殫精竭慮;今年正月,又親至大沽海口駐紮。其與士卒誓同甘苦,風雨無間,勞瘁至今。大沽口南北兩岸,共建炮台六座,安火炮六十門,萬斤大炮十一門,五千斤鋼炮兩門,西洋鐵炮二十三門;夷艦至內,即可南北對射,絕無死角。又於江口設置三道鐵鏈,輔以鐵戧、木柵;只破此關,亦費周折。吾大沽海防,實已固若金湯。
咸豐帝道:僧格林沁親王,國之柱石也。城下之盟,徒乎奈何?國有已困之形,人有不困之志。君民效死,與城俱碎,豈肯為城下之盟哉!傳朕諭令,夷國公使及隨從之文職人員,可於北塘登陸;爾後由朕之八旗健將佑護至京換約,沿途官吏備辦供應,妥善照料;正陽門外,預備三間寬敞房屋,特供夷使居住。倘夷桀驁不馴,非由大沽上行,僧格林沁可臨機決斷,杜其妄念。僧部兵單,朕欲調勝保北進,然江淮千里之地,豈可虛空!
肅順道:勝保屢言和春屢不聲援,貽誤戰機;和春亦屢以金陵為念,誓不發兵;二人鬩牆,與國無益。
咸豐帝道:朕令,和春迅撥江北精兵,會同勝保,徹堵賊逆北進之路。和春、勝保會攻若勝,勝部即可北援。夷之進京換約,僅有北塘一途。
奕忻道:夷之進京換約,自北塘抑或大沽行進,可有區別?索性放開一面,任憑夷行。僧格林沁部,即刻南下,逐鹿江淮,殲滅洪、捻逆匪。再者,夷人此來,只為換約,聖上簽字畫押,親承《天津條約》即可,何必兵戎相見。
肅順道:吾正與粵匪角逐,萬不願復起兵戎,然夷倘若假途滅虢,我大清豈不亡國滅種!
奕忻道:假途滅虢、亡國滅種;危言聳聽!前載,夷占廣州,並無戕害;去歲,夷占天津,約簽亦退。奴才以為,英、法、美夷皆無吞城佔地之心,一意通商而已!
肅順道:那英夷之占xia
g港、俄夷之吞江略地,該當何論?
咸豐帝道:去歲,大沽口失,英法二夷兵臨天津,朕萬般無奈,方才恩准。朕今敕令夷人由北塘登陸,進京換約,是謂不戰!朕已施放善意,夷若不領,炮艦並行,刀槍兼施,武力要挾,非由大沽行進,朕焉可坐視?僧格林沁坐鎮大沽,天津海防固若金湯,爾等與朕倘再引頸待戮,豈不貽笑萬世!
1859年6月下旬,英國公使普魯斯、法國公使布爾布隆、美國公使華若翰,各率艦隊,齊抵大沽口外;稍後,俄國公使伊格那季耶夫僅帶隨從五六,乘一小船,姍姍而至。
法國公使不爽,謂英美公使道:我們出艦出炮出人出命,北極熊只出一孤家寡人,又來分食羹飯矣!去歲,我等死傷多人,僅獲一未經大清皇帝簽字畫押的《天津條約》,而俄羅斯人未折一兵,卻不勞而獲一塊四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外加一條多瑙河一樣的河流。
英國公使道:我等同宗同族同心併力,俄羅斯者,亦如清國人言,實外夷人也。
直隸總督恆福接咸豐帝諭旨,即刻照會英、法、美三國公使:所帶隨員,勿超二十;所有人等,勿攜武器,由北塘登陸,經天津至北京換約。
英國公使普魯斯道:無艦炮做盾,清皇焉能爽快?南京、天津、望廈、黃埔之約,哪次不是兵臨城下!大英帝國「切薩皮克」號護衛艦、法蘭西「杜沙伊拉」號巡航艦,皆吃水千噸,載炮半百,為我等最有力之後盾。我等定行接仗,不走北塘!
英法聯軍司令賀佈道:我雖有22艘軍艦,遺憾之處,江水太淺,巨艦難進,只蒸汽炮艇可行。我艦須衝破橫江鐵鏈,進入大沽口內,艦炮壓制清人火力,掩護陸隊登陸,伺機奪取清人炮台。
法國公使布隆布爾道:「鸕鶿」號木殼炮艇,排水量860噸,最新式的後膛裝大炮,178毫米口徑,110重磅炮彈,足以制敵死命!
俄公使伊格那季耶夫毛遂自薦,欲親至北京斡旋調停;英法公使皆不理睬。伊格那季耶夫一不做二不休,由北塘直抵北京,會晤戶部尚書、協辦大學士肅順。
伊格那季耶夫道:煩請閣下,速稟爾皇,迅准《中俄璦琿條約》之各項條款。否則,俄國較之其他任何強國更易於隨時隨地給中國以最有力之打擊。
肅順勃然大怒,立將《璦琿條約》文本擲於桌上,且道:此乃一紙空文,毫無意義。
咸豐帝忿恨俄人蠻橫,限其日內離京;諭令僧格林沁,務必嚴防死守大沽海口。又令翰林院編修郭嵩燾,速至大沽口幫辦防務,查有瑕疵,速即奏報。
僧格林沁接旨,厲飭各部:吾軍現守大沽海防,各部務必蔭蔽待敵,觀釁而動,該夷如敢突入,即行開炮轟擊。
1859年6月25日,英法聯軍司令賀布率13艘蒸汽炮艦,進逼大沽海口。大沽口兩岸,所有炮台皆偃旗息鼓,無一人影,亦無一絲響動。
直隸總督恆福再遣官員勸說由北塘行進,英法公使全然不理。
下午三時,賀布督率戰艦,拖曳攔江鐵戧,理清江口障礙。13艘蒸汽炮艦,皆進大沽口水域,即行炮擊沿岸炮台。
僧格林沁一聲令下,大沽口南北兩岸,各大小炮位,即刻除去偽裝,立行環轟疊擊。
英法聯合艦隊,頓為炮火裹挾,炮戰至下午四時,「鸕鶿」號炮艦先行擱淺,「查隼」號、「庇護」號炮艇隨後沉沒,旗艦「鴴鳥」號連中三炮,艦長拉桑當場死亡,艦隊司令賀布身負重傷,其餘炮艦亦皆損傷。賀布不敢再戰,飭令余艦懸掛白旗,退出戰場。
直隸提督史榮椿、大沽協副將龍汝元急欲追而逐之。
僧格林沁道:該夷僅傷皮毛,定要復來。吾水師孱弱,切勿妄動!先恣該夷之嬌氣,而蓄我之恨怒。水戰之後,該夷或要登陸,火器營、騎隊速作準備!該夷上岸,不可輕擊,等至陣前壕溝攀緣,火器先發,騎隊迂迴,大張撻伐!吾等上申國威,下抒民望;此戰萬不容失!
艦隊敗退,英法美公使皆慌,聯合艦隊司令賀佈道:倘若就此而退,即成十餘年來,從未有之恥辱!吾兵三千,主力未損。吾令:避開大沽水路,切薩皮克」號護衛艦、「杜沙伊拉」號巡航艦等,即刻游弋大沽口南岸海域,艦炮齊擊,掩護陸軍登陸殺敵。
下午五時,艦炮轟畢,英軍勒蒙上校率陸軍千人,分乘20餘帆船、舢板,自大沽口南岸,強行登陸,道路泥濘,全然不顧,直逼大沽口南炮台。
眼見夷兵逼近射程,史榮椿一聲令下,抬槍、鳥槍連環轟擊。英法聯軍不備,紛紛倒地。勒蒙上校急令避匿蘆葦叢里,伏地還擊。
時已漸黑,僧格林沁督率騎隊趕至,即以火彈筒御之,每火光一亮,瞥見夷人,即排施槍炮。
蒙古騎隊急欲迂迴,僧格林沁不許,道:該夷槍利炮堅,吾鳥、抬、不及其一,遑論箭矢刀矛,冒然而上,徒增傷亡;蔭蔽斃敵,待夷力疲,圍而逐之。
兩軍戰至凌晨,僧格林沁飭令全軍出擊,英法聯軍不敵,倉皇而退。此戰,擊沉英艦4艘,重創6艘,斃傷英法聯軍四百餘名。清軍直隸提督史榮椿、大沽協副將龍汝元以下38人陣亡。
僧格林沁偕恆福奏曰:該夷此次之敗,率因驕傲欺敵。其意以為炮台營壘,唾手可得,水戰失利,繼之步卒。是該夷不信中國敢於一戰。然夷人炮火,確亦堅厲;奴才叩請吾皇速派重臣至津,將天津各約,鈐印置換,以絕後患。
咸豐帝諭令直隸總督恆福、直隸布政使文煜相機辦理。又諭:石逆達開,兵逾十萬,肆虐湘南;官文、胡林翼、曾國藩務必分兵援湘;曾國藩援湘以外,亦需力攻景德、建德,以分賊勢。江南大營,餉裕兵眾,和春別圖他援;勿得輕聽將士之言,稍分畛域;速遵前旨,迅撥江北精兵,前往天長,會同勝保,徹堵賊逆北進之路。
恆福接旨,與美國公使華若翰相商良久,於北塘鈐印換約。
大沽口敗報至英,英國泰晤士報報道曰:這是一次可怕的慘敗,中國人打得漂亮,我們的確被打敗了。
英國首相震怒,即召內閣大臣,議會八日,決議增兵中國,攻佔北京,以作報復。會後,英國首相即命郵政大臣、前駐清國公使額爾金速作戰備;法蘭西亦隨英格蘭之步履,相機而動。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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