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2年3月,川陝甘援軍終至蘇州,楊威將軍奕經即行入浙。
幕僚臧紆青道:「浙兵屢敗,軍心已散,即斬提督餘步雲,以肅人心。夷船堅炮利,不宜正面交鋒,可廣布散兵,人自為戰,戰不擇地,伺伏道路,見夷即殺,遇船即燒;待時機成熟,傾力反攻,或有勝機。」
奕經道:「吾正規大軍,何必雞零狗碎,三路反攻,逐次合圍,北路沿岱山攻定海,中路由慈谿大寶山攻鎮海,南路由余姚攻寧波,另遣策應部隊查漏補缺。」
道光帝贊曰:「我君臣共迓新禧,仰叨天佑迅奏膚功,卿等宜加勉加慎,合力同心,引領東南,揚我國威而殄逆眾。」
甫臨戰場,奕經心神不寧,去西湖關帝廟許願,順卜一簽,簽示:不遇虎頭一人喚,全家誰保汝平安。虎屬寅,而今年正是壬寅年,今月即是寅月,後日是寅日;虎吃羊,羊即洋人。奕經當機立斷:四寅期扮虎攻夷。
1842年3月10日寅時,奕經下令進攻,三小時不到,三路軍皆敗。英軍反攻,慈谿失守。
奕經上奏:運籌半載,雖斃夷酋百人,燒夷船數隻,但攻無可進,懇請再調勁旅襄助。
道光帝批諭:此番似乎頗有把握,但事總與願違。事已至此,添調何難!再圖進剿,可確保功成?
浙江巡撫劉韻珂奏,為大兵在慈谿失利,事勢深可危慮,謹將實在情形,由驛恭折密陳,仰祈聖鑒。
查此調集各省兵勇,兩遭挫動,銳氣全消。他處未經接仗之兵,亦皆聞敗中餒,若復欲鼓而用之,其勢必難再振,所焦慮者一也。
現在各兵既難深持,似宜另調,然西北各省距浙穹遠,非四五月之後不能到齊,該逆驕縱已極,未必如前次之伏而不動,事等燃眉,豈能遠待於四五月以後,況各省兵員強弱參半。既如浙省初次所調之壽春兵,極為精勇,及第二次復行調派,其膂力材技與初次迥不相同,他省情形諒亦如是,是即續行填調,亦恐無濟於用。臣所焦慮者二也。
該逆火器之精,不獨大炮一項,其火箭火彈,亦無不猛烈異常,無可抵禦。我兵以血肉之軀,安能抵此毒焰。臨陣之際,該逆先在遠處施放火器,我兵但有數十百人被其所傷,則餘眾自然瓦解。雖有技勇,亦無所施。臣所焦慮者三也。
論者本謂該逆不長陸戰,而兩年之中該逆略地攻城,皆在陸路,且能爬越山嶺,有漢奸為之導引,各處蹊徑較我兵反為熟悉,其陰謀詭計,復在在出我所備至外,使我萬難防閒。臣所焦慮四也。
水戰尤為該逆之所習,我欲制其死命,必當籌海洋制勝之策。若僅攻之於陸路,無論現在師徒擾敗,未能取勝,即使日後幸獲勝仗,而該逆登舟遁去,我既無精煉之舟師,又無堅大之戰船,只能望洋興嘆。逆焰未熄後患無窮。臣所焦慮者五也。
該逆前次在定海半載有餘,茲在寧波等處又經數月,以小信小惠邀結人心,在大家巨室自不致為所誘,至無賴之徒則皆被該逆勾充漢奸,樂為盡力。即有不甘從逆之人,亦因該逆並未侮辱,彼此相安。轉以大兵進剿,先在寧波、慈谿一帶屯紮兵勇,現被該逆偵知,將兵勇曾經住歇之房屋悉用炮火擊毀,各民人因急公好義,橫罹摧殘。此後人皆畏禍,孰肯用命。遲之又久,恐為該逆之耳目者,將不獨在漢奸。臣所焦慮者六也。
大兵屢敗,敵驕我餒,不唯攻剿綦難,防守亦極為不易。恐該逆所到之處,無復完成。而乍浦為江浙咽喉,省城為根本重地,尤為重要。現在乍浦隨駐有兵勇六千餘名,然本省之兵與閩省之勇,本不足恃,陝、甘等處兵勇為數又屬無多,設被該逆豕突,恐難堵御。省城距尖山一百餘里,道路綿長,兵勇之數轉不如乍浦之眾。議者以尖山口內水淺沙淤,恃以無恐,不知該逆之杉船到處可達,原不論水勢之深淺,況且下春潮日長,水漸充盈,不特杉板船亦可駛入。此際人情震動,士氣不揚,雖經督臣率文武竭力鎮撫,而風鶴皆驚。迥非復從前之安帖。倘有逆船數隻突然內竄,必致全城鼎沸,不戰自潰。且臣聞近來無業游民,希圖搶掠,有不以該逆之內犯為可懼,而以該逆內犯為可喜者。紹興、嘉興等府比比皆然,即省中亦復不免。人心如此,又安能共謀保衛。臣所焦慮者七也。
浙省十年秋成固屬歉薄,然未經成災之處仍屬有收。乃有漕各屬收納漕糧,業已數月多未完竣,且有收不及半之處,實為從來所未有。此皆由逆氛不靖,花戶人等半已流離,半懷觀望,遂至輸納不前,追呼罔應。今大兵又復失利,催征更屬為難,體察情形實難免於貽誤,而地丁南米之不能催納,更可類推。且乍浦有警,則江省蘇松二府亦難免震驚。不特收糧多有掣制,並恐船行不無阻滯。臣所焦慮者八也。
去冬杭州、湖州、紹興等府所屬各縣,匪徒聚眾搶掠,勢甚鴟張,雖有十一月猝被雪災而起,實則因該逆滋事,各匪明知地方官不能兼顧,故遂藐視逞凶。經臣萬委文武多方彈壓,威惠兼施,甫就解散,首要各犯尚未盡弋獲,當此人心震擾之時,難保不潛相煽惑,散而復聚。況上年雪災之後,春花多未布種,現存米麥蔬菜,價日增昂,小民度日維艱。即使前此各奸民未能復集,安保此外不另有不逞之徒乘機而起。臣所焦慮者九也。
自該逆犯順以來,沿海七省也在吃重,該逆屢有至天津上海滋擾之謠,難保其不果竄突。各省將軍督撫思患預防,已盡臻嚴密。然以浙省之前後覆轍推之,臣不敢謂他省竟爾無虞,設令再有失事,實屬大虧國體。且就令該逆不復他擾,而浙者一日不能罷兵,他省即一日不能馳備。計七省一月之防費為數甚巨,防無已時,即費難數計,糜餉勞師,伊胡底。臣所焦慮者十也。
凡此十端皆屬必然之患,亦是莫解之憂,若不早為籌劃,則國家之事豈容屢誤。臣病軀楮柱,心急如焚,寢食俱廢,輾轉思維,並無良策。將軍現赴海寧州查勘海口形勢,參贊大臣文蔚留駐紹興府城,調度前路防守事宜。究竟此後應作何籌辦,將軍等似亦商無定見。臣渥被生成,若不將實在情形直陳於聖主之前,設日後省垣不守,臣雖粉身碎骨,亦屬罪人。伏乞皇上俯念浙省事在危急,獨操乾斷,敕令將軍等隨機應變,妥協辦理。俾浙省危而復安,即天下亦胥受其福。
伊里布,公忠體國,並無急功近名之心,臣生平所見止此一人。值此國困之際,可否重出,以擔憂局。
道光帝閱奏,曰:「所奏不為無見,穆卿何意?」
穆彰阿諾諾無應,卻道河南黃河決堤事。
道光帝曰:王鼎卿在豫,朕安。傳朕諭,盛京將軍耆英飛速赴京。
耆英至京,與道光帝密議十幾日,定先剿後撫策。
1842年4月2日,道光帝敕命耆英為欽差大臣、杭州將軍,齊慎為參贊大臣,賞伊里布七品銜,三人為伍,偕同入浙。又詢奕經進剿是否確有把握?夷人來函需設法羈糜等等。
奕經奏曰:浙東兵勇已逾三萬,或能重整旗鼓。
清軍愈聚愈多,英海軍司令巴加、陸軍司令郭富不敢怠慢,速告遠在相港的璞鼎查,璞鼎查不想硬拼,傳令暫舍寧波、鎮海,轉攻杭州灣重鎮、江浙門戶乍浦,爾後北進嘉興,沿蘇州無錫常州,攻鎮江佔南京,切漕糧要衝。
欽差大臣耆英至,揚威將軍奕經不爽,自將置身何處?前線搏擊殺敵乎?忽聞英軍已撤。奕經大喜,急奏:大軍攻克寧波,夷人遁逃鎮海,焚夷船多隻,逆夷死傷許多。
道光帝亦喜諭:逆夷經此懲創,必心膽俱懾,希乘勝攻剿,驅敵入海,立不世之功。耆英轉任廣州將軍,趕赴粵地,尋機克服相港。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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