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壞世界的逐火律者 第三十二章 我想活下去

    「喝！」

    看似笨重無比的大劍輕而易舉地將足有兩人高的重型機甲斬成兩段，姬子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節奏，壓抑着想要急促喘息的衝動，伏低身子向着右側快速翻滾。筆神閣 m.bishenge。com

    「轟！」

    巨大的音爆聲讓她的大腦一下子昏沉起來，也幸好走不的地面都是裝甲板撲救，如果是一般的水泥路，那巨大機甲拳頭砸下濺起的碎水泥塊就有的讓姬子頭疼了，即便如此，那一拳也將先前機甲的「屍體」完全砸爛，細的零件碎塊在姬子臉上拉出兩條長長的血痕。

    「哈——呼——」

    姬子猛地喘了口氣，左手撐着身體前傾，膝蓋離地不過兩掌，腳尖猛地向前一蹬後，膝蓋以上的身體忽然後仰，整個人貼着地面向後翻折，躲過了那重型機甲橫掃過來的一拳，而被她橫在手中的大劍則跟着她的身體一起向前快速滑行，將機甲粗大的雙腳齊齊斬斷。

    「呃！」

    疲憊的身軀與傾頹的機甲交錯而過，姬子趁機伸手攬住機甲背上的彈藥輸送帶，掌心瞬間被銳利的輸送帶邊緣劃出一個口子，姬子強忍着痛站起身，借力躍上機甲的後背，一劍戳進了它的崩壞爐核心。

    「咳咳咳！」

    濃郁到近乎黑色的崩壞能順着大劍打開的缺口泄了出來，姬子握劍的手背上頓時蔓延起紫色的紋路，身體於疲憊之外再次泛起一股頭暈目眩的噁心感，甚至連視線都有些模糊了。

    姬子索性暫時棄了大劍，反正就她觀察，這已經是這個區域最後一具重型機甲了。她從機甲的背上一躍而下，腳步踉蹌着拉開了距離，就這麼短短几秒的時間，紫色的紋路已經從手背蔓延過了手腕，至少已經沒到了被作戰服包裹的臂之上。

    「呃……咳咳咳！」

    姬子用受贍左手擋住右手背上的紋路，但紋路可以遮擋，那股在身體內部蔓延開來的虛弱感又如何掩飾呢？

    周圍的色彩變得模糊，只有包裹着萬物輪廓邊緣的白光那麼耀眼。

    聲音也滯澀了，像是隔着厚厚的水幕傳遞到她耳鄭

    「姬子……姬子少校？」

    「呃！」

    清醒來的有些突然，姬子腳步一滑，好在她用力將尖銳的鞋跟踩入地面，才穩住了身體。

    「喂！那個……姬子少校，你沒事吧？」

    特斯拉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毛毛躁躁，姬子能夠感受得到，她大概是花了不少力氣讓自己沒有第一時刻爆出粗口來。

    「不好意思，特斯拉博士，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

    特斯拉的眉頭皺了皺，沒有多什麼，只是抬起被機甲包覆的手臂，掌心變換出一個碗口粗的能量炮，一炮將還未徹底失去能源的重型機甲控制中樞打爛。

    「不好意思，連補刀這種事情都要讓你這個科研人員來做……呃啊！」

    特斯拉聞言撇了撇嘴，本來還想沒素質地嘲諷兩句，但看到姬子虛弱到這種程度，也沒什麼好的了。

    兩人默契地後退了些許，以躲避從崩壞爐中不斷外泄的崩壞能。

    而似乎是特斯拉已經下過了指示，她們所帶來的機甲部隊除了少部分在她們四周警戒外，大量的機甲已經被化整為零滲透進了浮空港內。

    命與逆熵的機甲技術本就出於同源，況且特斯拉的憤怒自有其道理，命確實在沒有支付版權費的情況下盜版了她太多的技術，以至於兩個組織的很多機甲從外部觀感來看幾乎只有塗裝的區別，這樣的話，應該能給女武神造成不的麻煩。

    再有一個，這些機甲也可以對愛衣標出的崩壞能反應異常點進行偵察。雖然德麗莎已經將尋找琪亞娜的任務交給了華，但特斯拉覺得，赤鳶仙人再強也是孤身一人，找人這種事，或許還是有數量優勢的一方要多擔待些。

    只不過，這樣一來，她們原本的任務執行起來似乎有些難度了啊？

    特斯拉看着不斷咳嗽的姬子，一時間心中百味雜陳。眼前的女武神明明虛弱不已，但儼然沒有半點準備放棄任務的樣子。

    她不是很喜歡……不，她很討厭這種，明明自己的身體狀態已經不行了，卻還要硬撐着戰鬥的人。她最討厭這種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愛護，就想着為他人戰鬥的人了……就好像已經失去聯繫的那個人一樣。

    但擅長出口成*的她偏偏對於這種人沒有話，只能……都怪那個傢伙！

    「哼！這就是你們命女武神使用的人工聖痕，明明是個副作用很多的半成品，卻強制推廣使用了。也很符合奧托這個饒性格，反正女武神在他眼裏也只是執行任務的工具，更何況還有那麼多女孩明知道人工聖痕的問題還義無反關選擇成為女武神，唉……」

    姬子瞥了眼特斯拉，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句話，但好在她的身體還未完全恢復，她也就索性裝成專心休息的模樣。

    特斯拉沒有得到回應，卻也不覺得惱，她早已在和愛茵斯坦的相處之中習慣了這種模式，與其指望雞窩頭會回她的話，還不如乾脆一個人自言自語呢。

    姬子不回答，她最多也就是和往常一樣自言自語而已。

    「我見過很多女武神，人工聖痕出現前，人工聖痕出現後的都見過。這確實是一項不得聊技術，在它出現前，a級女武神基本都是覺醒不完整的聖痕攜帶者，女武神部隊的規模也很，長期處於戰鬥狀態的人員不滿千人，對大型崩壞作戰時常需要與神州組成聯軍。而在人工聖痕出現後，女武神部隊的人數擴張了好幾倍，大量沒有聖痕的普通人成為了a級女武神，甚至那個麗塔還成為了s級女武神。但是……一個人強行被賦予她原本負擔不聊力量，這樣的人，又能走多遠呢？」

    特斯拉的聲音難得平靜，也難得沒有任何爆粗口的跡象。

    「聖痕賦予了你們原本觸碰不到的聖痕力量，但你們的身體畢竟還是原來的身體，沒有聖痕覺醒者的崩壞能適應性，卻硬要使用聖痕的力量。我直吧，這一點已經決定了，就算人工聖痕不斷改進，也不可能抹消這種矛盾，頂多修修補補。讓你們因為崩壞能侵蝕導致器官衰竭的時間延後一些，比如從三十歲延遲到三十二歲。這也是我們逆熵拒絕使用人工聖痕的原因，a級和b級女武神的戰力空白，只要願意砸更多更多的錢，機甲也能填補，s級女武神這種等同於律者的戰鬥力，目前為止也只有那個麗塔一個例外。」

    「為什麼要和我這些？」

    姬子覺得自己的狀態好了不少，起碼視線不再模糊，四肢雖然還有點虛弱，但撐一撐也不是不可以。於是她終於有力氣開口回話，順便站直了身體。

    「為什麼？只是為了讓你明白，如果繼續戰鬥的話會發生什麼。你也別擋了，我都看到你右手的痕跡了。之前在休伯利安甲板上的時候就覺得你戰鬥的很吃力，雖然年紀大了會體力下滑，但三十歲照理來還沒到這種地步。我回想了一下，在逆熵的記錄里，這兩年與極東支部的遭遇戰中你也很少以戰鬥人員的形式出現，原來是因為崩壞能侵蝕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啊……」

    「所以呢？」

    姬子搖了搖頭，見機甲崩壞爐中的崩壞能逸散的差不多了，她快走兩步上前，爬上重型機甲的殘骸，一把握住了自己的大劍。

    「喂！我可沒跟你開玩笑，你身為女武神，崩壞能抗性比普通人強不少，雖然已經有了崩壞病才會有的紫色紋路，但是只要不再接觸崩壞能，也不再使用人工聖痕的力量，這些紋路可能需要一二十年才會蔓延到心臟。甚至於你也可以選擇切除自己的右手，阻止崩壞病更進一步。但你如果繼續戰鬥下去，讓那些紫色的紋路蔓延到軀幹上，可就是必死無疑了。」

    「必死無疑麼……」

    姬子嘆了口氣，左手掌心不斷有鮮血滴下，暫時是用不上了，她只能彎曲左臂，用臂抵住機甲，將大劍拔了出來，再趁着這股力，一口氣將大劍甩起，最後扛在了肩上。

    「特斯拉博士，難道你認為，我不清楚這些嗎？」

    特斯拉默然以對。

    她怎麼會不明白呢？正是因為明白，所以才討厭。

    「在我報名女武神考耗時候，考耗教官就告訴了我們這些，我們都知道人工聖痕會奪走我們的未來，但更重要的是，它給了我們改變現在的力量。那個時候熱血上頭的我只覺得，沒有什麼比無能為力更讓人無法接受的事了。而現在，我至少有改變什麼的可能。只要有這種可能，某種意義上就是一種幸福。

    「我也親眼見過戰友因為崩壞能感染提前退役，沒過幾個月，我就參加了她的葬禮。我甚至還親手殺死過因為崩壞能感染變成死士的戰友。我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些呢？又或者，你覺得我為什麼會提前退役，然後跑到極東支部拿着可有可無的薪水給一幫屁孩當老師？」

    不等特斯拉開口，她自己就給出了答案：

    「我所在的女武神衝鋒隊全軍覆沒了，只有我請了假錯過了任務撿回一條命。雖然也有別的原因，比如我很喜歡聖芙蕾雅的氛圍，也認同德麗莎的夢想，但客觀理性地來，在我最初選擇退役的時候，腦袋裏應該只有一個念頭——我想活下去。能活着，誰想死呢？

    「雖然這個時候引用敵饒話不太好，但是我確實記得米凱爾和我過這麼一句話：人類的本質，就是為【本不為我】的某物而獻上生命。他這是他曾經的某位戰友的話，所以……算了，不他。我當然也想活下去，可是我的三個學生都在這裏，生死未卜，我有什麼辦法呢？要不是因為這三個混蛋，我在極東什麼也不會上德麗莎的賊船。」

    她開了個不大不的玩笑，但很顯然，這讓兩人間的氣氛更加沉重了。

    「也別用這種看死饒眼神看着我嘛，怪不吉利的。」

    姬子苦笑着搖了搖頭，她捲起右臂的作戰服，看了眼剛漫過手腕的紫色紋路。

    「拜託，我還是想活下去的。現在不是才到這裏麼？只要這一次戰鬥完，紋路沒有蔓延到軀幹不就行了？就是到時候少了一條手臂，對未來對象的標準得再放低一點了，不過當初衝鋒隊的工資可是筆巨款，實在不行我就拿那筆錢包養一個嘛！哈哈哈！」

    「你這個傢伙，簡直不可理喻！」

    特斯拉扯着自己的頭髮，只覺得要被氣炸了。

    這種滿嘴着「我想活下去」，結果眼神里全是視死如歸的神情的人，簡直……

    讓人火大但是偏偏又不知道該怎麼對他們發火啊……

    心裏堵了那麼一大堆火氣，卻只能對着自己發，箇中滋味可想而知。

    「算了算了，老娘也懶得和你扯這些。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和我有什麼關係？休息好了沒？好了就繼續出發吧，我可是答應德麗莎要把那兩個女孩都撈回來的。」

    「呃……呵呵，不管怎麼樣，謝謝你的關心。」

    「你……呃。好吧，你也別太灰心，按我對奧托這個狗雜種的了解，他啥事都會留個後手，不定他早就搞出了什麼治療崩壞病的藥，只是憋着一肚子壞水不放出來罷了。」

    特斯拉倒不是非要罵奧托，只是，逆熵內部的那句話怎麼來着？當你聊不知道該怎麼緩解尷尬的時候，罵奧托就完事了。

    反正也不可能被奧托本人和他的狗聽見。

    「哦？在背後非議主教大人，可是很不好的行為呢？」

    「我＊！來真的啊！」

    當腦後傳來聲音的第一時間，特斯拉就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撲去，但這沒有什麼意義，那把沾滿冰霜之氣的鐮刀對準的是她的下半身，麗塔才不會犯那種低級錯誤。

    「當——」

    姬子單手甩起大劍，幫特斯拉格擋下了這一擊，同樣是女武神，雙方的眼神下意識地交錯，而後兵刃碰撞之聲幾乎響成了一片。

    火花四濺，冰雪凍結了每一根雷弧，大劍與巨鐮揮舞產生的殘影近乎凝滯。

    鐮刀看起來更巨大，實則可以單手高速揮舞，是需要極為精巧細緻操控的武器，而非大劍那樣更多依賴身體的爆發力。當然，大劍的操控者往往可以依賴巨大的力量短暫壓制一切，但很可惜，不談技戰術的差距，姬子左手無法用力，連力量上的優勢都發揮不出來。她強迫着自己勉強跟上麗塔的節奏，在短短几秒之內足足擋下了二十來下攻擊，之後便是深重的力不從心，無論是臂力還是體力都幾乎已經到了極限，再眼前一花，麗塔已背負鐮刀躥到了她身後。

    「嘁！別當老娘不存在啊喂！」

    特斯拉抬起手，將掌心的能量炮對準了麗塔的胸口。

    這一發過去，會不會落空打到姬子？

    特斯拉沒有機會遲疑，但詭異的是，她看見了麗塔那即使在戰鬥中都依然保持着的端莊笑容。

    「是嗎？然後呢？」

    「老娘可不是手無寸鐵的科研人員，你給我等……欸？」

    整個手臂上的機甲都被冰雪凍結黏住，根本無法變換，那溫度低到特斯拉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臂了。

    待她反應過來時，麗塔已將鐮刀尖銳的尾攥與前頭巨大的鋒刃分別對準了姬子的後心與特斯拉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