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芽衣死死地咬住下唇,荒誕、可笑、悲傷、厭惡、憤怒……諸如此類的情緒在她腦海中翻騰融合,最後……
最後什麼哪怕是一個……沸騰時應該滾起的水泡都沒有出現。隨夢小說網 http://m.suimeng.co/
她討厭米凱爾以現在這種態度面對自己,她更想不通,一個人是如何在犯下了這麼多錯誤的情況下,居然還有臉面對她這麼溫柔的呢。
假若這種事情放在另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身上,芽衣可能會覺得虛偽,覺得這種行為簡直令人作嘔,但偏偏這個人又是米凱爾……
兩年多,接近三年的時間,聽上去似乎也不是很久。但一個人短短的一生中,又能留下多少個三年的記憶呢?
他們彼此之間已經足夠熟悉了,熟悉到芽衣可以輕鬆判斷出米凱爾那些話是在說謊,那些話又是完完全全地出自真心。當然,也不是沒有米凱爾從一開始就抱着完全欺騙的態度,刻意地控制自己的生理反應的可能性,但日常的相處中,小到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的神情、小到廁所位置被人佔了在門口焦急地踱步等待的神情、小到上課接了琪亞娜一個不倫不類的回答後還得咽下那口氣好好鼓勵對方的神情……這些都是可以偽造的天衣無縫,又相互對應的麼?
米凱爾對她展現出來的溫柔並非是偽裝,而是發自內心如此,這是芽衣始終無法理解,也不能接受的一點。或許從某些角度來看,這種結果還挺讓人欣慰的來着,可大部分時候,這會給人一種……吞咽排泄物的不適感。心中湧現出的那股恨意,也會夾雜進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最後連是否還恨着對方都說不清楚了。
米凱爾始終沉默着,看着芽衣用臂膀抱緊她自己的身體,不斷地發抖,嘴裏還默念着什麼。
但是他沉默着,什麼都沒有說,直到芽衣的顫抖逐漸平息。
「啊……總覺得我把什麼不好的習慣傳染給你了……」記住網址m.
米凱爾捂着自己的額頭,當芽衣抬起臉時,他恰好伸出手,又在她的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
「不要總是一個人悶着頭想太多事情,這真不是什麼好習慣。」
米凱爾說的很認真,可芽衣只是一想到他在告誡自己不要做的是一件他一直在做的事,總會讓她覺得有些啼笑皆非。
不過……很快她的全部精神就被米凱爾接下來的話所吸引了——
「不管怎麼說,畢竟是新的一天了。我們去做點有意思的事情吧,比如……見一見琪亞娜?」
「!」
…………
「哈——哈——哈——呵欠!」
美美地伸了個懶腰,琪亞娜腰腹的肌肉跟着一緊,直接從地鋪上跳了起來。
「欸——欸欸欸欸!嘶——」
這幾天,無論是運動量還是營養攝入都可以說是約等於無,昨晚一下子幹了票大的,腰也酸背也痛,就連心臟的跳動聲都比往日更加無力一些。
當然,最丟人的還是一躍而起的同時後腰右側的肌肉居然抽搐了起來,無論是作為女武神還是作為律者,又或者只是作為一個卡斯蘭娜,因為一個鯉魚打挺的起身動作而導致肌肉抽筋,都還是比較丟臉的吧……
尤其是某個討人厭的傢伙已經在她腦海中笑開了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世界上怎麼還會有抽筋的律者啊!」
「閉嘴!你才是律者!和我有什麼關係!」
「哈哈哈!我是律者的意識,那你又是什麼呢?你該不會以為……」
「好了西琳,如果你不想在羽渡塵的幻境中跟我再打一架的話,最好還是收斂一些吧。」
「呵。你要是有本事動手,還會這麼禮貌地提醒我?有本事你就來啊!再說,難道你見過會抽筋的律者?」
眼看着腦海中的言語衝突已經從自己與律者轉移到了律者與班長,琪亞娜也是頭疼不已。她也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從前習慣性的吵吵鬧鬧,帶給別人的究竟是多麼糟糕的一種體驗……
鼓膜在不斷跳動着,本來就不靈光的大腦像是有人拿着個棒槌越過堅硬的頭蓋骨對着粉嫩柔軟的腦花一頓重捶,實在不是什麼讓人舒服的體驗。
不過,爭吵聲很快消失了,整個世界都跟着平靜下來,剎那間的落差讓琪亞娜誤以為自己被剝奪了聽覺。
「不好意思,正如你所說,現在的我確實不具備抹去你意識的能力,但如果只是單純地想讓你說不出話來,還是可以做到的。」
華平靜的聲音在琪亞娜的腦海中響起,律者的聲音一消失後,琪亞娜也覺得舒坦了不少,即使班長在她腦子裏說話,也沒有方才那種強烈的不適感了。
不過……她似乎發現了什麼奇怪的問題——既然班長從一開始就有這樣的能力,為什麼不早點把律者「禁言」了呢?是為了套律者的話?還是出於別的什麼原因?
並不是每一份思考都會收穫結果,也不是每一個問題就非有答案不可。就比如在琪亞娜的腦海中,諸如以上的疑惑終究只在被提出的那一刻存在,而後一閃而過。
當然這也不全是她自己的問題,因為華又開口了。
只不過和先前的「勝利宣言」一樣,她說話的對象並非是琪亞娜,而是已經被塞上口球沒法說話的第二律者。
「至於你說的,會抽筋的律者,不好意思,我還真見過,雖然他抽筋這件事是別人告訴我的。」
「啊?是誰啊班長?」
第二律者不可能出聲,發問的只可能是琪亞娜,但是華似乎並沒有回答的興致。反正,琪亞娜沒能得到任何回應。
她也並未放在心上,沒有人規定一個人必需要回答別人的疑問。有些時候不回答也並不是單純地在傳遞一種疏遠與討厭的態度,至少琪亞娜是這麼覺得的。
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有更重要的事讓她無法分出注意力了……
「啊!啊!帕朵?帕朵?咦!不見了嗎?」
房間沙發上空空如也,並沒有那位貓耳少女的存在,廁所與廚房間裏也沒有聲音,一醒來就面對這種情況的話,很難不產生「被人拋棄」的錯覺吧。
不對,說起來,明明有床,為什麼兩個人一個打地鋪,一個睡沙發來着?
琪亞娜忍不住端起下巴思考起來。
「呃……唔……」
身後傳來夢醒時分迷迷糊糊的囈語,也終於是勾起了琪亞娜關於昨晚的記憶。
「呃……啊!真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醒來的那一刻,看到熟悉的白髮少女站在空蕩蕩的房間內,蘇青作為一個成年人,第一反應便是無比公式化的感謝。
「嗨呀!不麻煩不麻煩!」
琪亞娜連連擺手,她倒是沒有感受到什麼「言不由衷」的情緒,所謂公式化的感謝與客套,並非一定意味着不是真情實感吧,真要說的話,謝謝本身不就是一個公式性很強的詞彙麼?只不過除此之外,人類很難,也完全沒必要去想出一個更複雜的詞彙來替代「謝謝」用以表達感謝的情緒罷了。
蘇青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看着仍在熟睡中的女兒,又看了看因為自己醒來顯得有些尷尬,有些不知所措的白髮少女……以輕輕地吞咽口水作為決斷的臨界點,她在女兒身上拍了拍,一邊將自己女兒喚醒,一邊對琪亞娜道謝:
「昨晚的事真的多謝姑娘了,也謝謝你昨晚收留了我們母女倆,我們也暫時也沒什麼好報答的……那就……那就……不給您添麻煩了?」
「啊……啊……好。」
蘇青甚至顧不上洗漱的事,直接就拖着還沒睡醒的女兒逃離了這間出租屋。琪亞娜對這種行為似乎有些摸不着頭腦,她想問問班長,可對方似乎打定主意沉默,她不想要開口的時候,也沒有人能讓她開口。
蘇青帶着女兒匆匆離開了公寓樓,走出大樓前,她看到那個枯瘦老頭身前的八仙桌上擺放着幾袋鮮牛奶,一大早起來正是口乾舌燥的時候,嘴裏還瀰漫着一股難聞的腐臭味,她有些後悔離開前怎麼沒有先接兩口自來水喝?水也可以,只要是冰冰涼涼的液體就行,更不用說牛奶對孩子的發育有好處……但她的視線只是多停留了一刻,很快就拉着女兒直接走出了公寓樓。
又走了兩步,她不自覺地停下了。
她和自己的女兒不是沒有住的地方,其實離這裏也不遠,條件比方才那個出租房要差一些,但是條件還算可以。如果以她自己年輕時的標準來看,這種生活近乎於在貧苦線上掙扎,但是對於貧民窟以及緩衝區中至少一半的人來說,有住的地方,有一個可以洗澡、可以做飯的住所,已經是很不錯的條件啦!
所以……她昨晚其實沒有必要在白髮少女的邀請下來這裏「將就一晚」的。
所以,之所以這麼做,也是有意義的。
她回過頭看了一下那棟公寓樓門口的號碼,又反覆回憶了兩遍樓層和門牌號,而後長舒了一口氣。
她就這麼站在無人往來的馬路中央,從兜中顫顫巍巍地拿出一部手機,長按開機鍵。
只是一部手機開機的時間而已,但……好漫長……好像有風把這條街道從頭到尾沖刷了十來遍,手機的屏幕唯一的變化只有在一片漆黑上蒙了一層淡淡的白光,蘇青盯着那漆黑的屏幕,屏幕上倒映着自己說不算漂亮也說不上難看的臉。
還好,年紀還不算大……
馬路右邊正好有一小片……或許在十年前算是公園的地方,滿是鏽跡的蹺蹺板似乎不久前才被人碰過,如今在微冷的晨風下「吱呀吱呀」響個不停,好像某種野獸喉嚨中發出的尖銳嘶吼,很難不勾起人心中的不安。
女孩似乎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想要掙脫母親的手說些什麼,但得到的是一個讓人窒息的擁抱。
女兒今年是十二歲……還是十三歲了?最近的生活太糟糕,她居然連小白的十三歲生日有沒有過都記不清楚了。這個年紀的女孩已經是大孩子了,蘇青不用俯身也能輕鬆抱住她,只是一摸到她後頸處煙頭燙出的痕跡……
「小白……別說話……求求你千萬別說話……」
為什麼?
「咕嚕——」
刺耳的咽口水聲下,手機的屏幕終於亮起刺眼的光亮。
看着女兒不明所以,又認真注視着她的目光,蘇青的嘴唇用力向上努了努。
她用力捂住了女兒的後腦勺,想說什麼,卻最終還是先把目光投向了開機完成的手機桌面上。
解鎖的動作一氣呵成,只是網絡還需要幾秒鐘時間連接,好在手機的電量還有百分之二十多。
近十秒後,女人顫抖着點開手機的瀏覽器,找到幾天前的瀏覽記錄,再點開。
【天命x太虛聯合通緝令】
【白髮藍眼女武神嘟着嘴拍下的怎麼看都不像是證件照的證件照.jpg】
【琪亞娜·卡斯蘭娜,女,歐洲血統,1998年12月7日出生,前天命極東支部b級女武神】
【通緝等級:s級,註:該女武神涉嫌竊取天命正在研發中的實驗性武器,戰鬥力極其強大,廣大市民只需向當地政府提供其行蹤線索即可,切忌與其接觸】
【懸賞金額:賞金由天命與神州共同負責,獎池總計合104,514,000每一條確認有效線索視重要程度分別獎勵10,000,30,000,50,000,100,000,提供線索致其落網者,獎勵10,000,000,及獎池中剩餘的所有賞金】
獎勵一千萬!再加上獎池剩餘……會剩多少?蘇青趕緊翻到通緝令發出的時間,四天,四天前發佈的通緝令,雖然一般而言越是重犯落網越快,四天的時間並不算短,但蘇青印象里那個出租屋東西齊備,至少待了有兩三天的樣子……獎池的錢說不定還沒動過!
104514000+10000000=114514000!
本來……本來昨天是打算連夜逃離這個城市的……但是……
這個錢……足夠在天穹市市中心買下一套寬敞的房子,然後讓女兒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了……不,這麼大的金額,哪怕就是那一千萬的獎金也足夠了……哪怕就是四個等級的線索獎金的隨意一筆,都足夠了!
只要現在去市政廳……
「小白……媽媽找到賺錢的辦法了,我們很快就能把錢還完,然後我們就去市中心住,好嗎?」
女孩歪着腦袋,思維停滯了半分鐘,似乎後知後覺地明白了母親在說什麼。
忽然笑了起來,然後淚如雨下。
母女兩個就這麼旁若無人地在大街上擁抱着,一起笑,一起哭。
不對,路上本來也沒有別人。
至少不存在「人類」,
但很快,蘇青聽到女兒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什麼:
「媽媽……等我們有錢了,要不要買點禮物感謝一下那個姐姐呢?」
「……」
沉默維持了很久,小白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所以更不敢問。
飛速瞟了一眼,母親的大半張臉都隱沒在劉海下,根本看不清楚。
良久,蘇青抬起頭,笑容無力又慘澹。
「算了……先……」
去……
「算了,先回家吧。」
蘇青依然在笑着,牽住了女兒的手。
貓耳少女就那樣毫不掩飾地站在母女倆右手邊的巷子裏,卻並沒有引起分毫的注意。
半個小時後,蘇青帶着女兒回到了她們原本準備離開的「家」。
從花壇邊上找到了扔掉的鑰匙,躡手躡腳地上樓,白天,那個傢伙應該不在家……還有一個白天的時間想辦法。
可當她轉動門鎖,推開房門的那一刻,濃重的煙味順着門縫飄了出來。
雖然意識已經感覺到不對,身體卻沒有跟着反應過來,而是繼續將整個房門推開……
回應她的,是十幾個男人突然轉過的頭,是茶几下男人的一條斷手與一地的鮮血,是那個沙啞的聲音聲嘶力竭的喊叫聲:
「她們回來了!我拿她們抵!!行不行!!!」
蘇青終於反應過來了,她推着小白髮了瘋地想要逃離這個地方,但腦後一痛,有人抓住了她的頭髮,隨後重心失衡,直接摔倒在地上。
臨了前,她還用力推了女兒一把,可是一隻杯子擦着她的鬢髮而過,砸中了小白的後腦。
在悽厲的慘叫聲中,男人抓住女孩的腳腕,將她拖回了房間。
「砰!」
房門閉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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