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已經進行了五個時辰,從己時三刻打到了酉時初,整個戰場遍地殘肢斷臂、斷裂的兵器和破爛的旗幟。讀書都 m.dushudu.com
血液已經浸紅了大樂關平原的斑駁草地。
雙方百萬大軍的陣營早已經打亂了,除了一部分將軍身邊還成編制,大部分士卒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亂七八糟,反正兵甲不一樣,殺就是了。
人命如同草芥,每個人都成了只知殺戮、麻木不仁的機器。
刀刃卷了,便撿起地上死屍的刀,死屍的刀也沒了,就用武者最後的真氣,生勐的硬槓,總之不能退,不能慫,一口氣泄了,就提不上來了。
「頂上!頂上……」
張凡的一身玄色盔甲已經被鮮血染紅,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他是西秦軍「戰」字營的騎兵百夫長,西秦軍制改革後的第一批下級軍官,家裏分了一百二十畝地,每月軍餉十八兩,外加八十石糧食。
這在鄉鄰中,已經是頂頂富有了,但他覺得這沒什麼,他是個有崇高夢想的軍人,便是擁護秦王打下江山,做開國將軍,因此,他每戰必拼命。
往日裏無論遇到什麼敵人,經歷何等大戰,靠着一腔一往無前、悍不畏死的衝勁,總能很快擊退對方,然而今日好像不太一樣了,
對方的軍卒雖然戰力弱了一些,但同樣悍不畏死,便是手臂被砍掉一隻,口中仍舊都囔中「保家衛國」、「殺賊」、「忠於陛下」,拼死一搏。
他所帶領的百卒前進了數百米,又生生被逼了回來,前進,後退,拉拉扯扯七八回,他算了下,對方至少被殺死了二百人,但己方也只剩下十幾名兄弟。
他沒時間去看一看是哪些兄弟盡忠了,這是戰爭,這是沒辦法的事,軍人的職責就是殺敵或戰死沙場。
「殺……」
前方再次湧來上百號敵軍,他與手下十三位兄弟對視一眼,悍勇的衝上去,很快殺穿了敵軍,反身勒馬再看,便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沒有畏懼,沒有悲傷,只有一腔怒火,高高舉起大刀,嘶聲怒吼:「西秦不可戰勝,戰字營百夫長張凡忠於秦王,雖死猶榮!」
勒緊馬韁,再次衝殺,刀斬四人,眼看十幾道長矛從一旁捅來,自己必死無疑,不由輕笑一聲,舉刀反衝,坦然赴死,
忽見左側湧來四五百位西秦袍澤,三下五除二斬殺上百周軍,領軍的偏將怒罵:「死你大爺,咱們人多着呢,隨我向左往韓七娘將軍身邊靠攏!」
「喏!將軍。」張凡鬆了口氣,留戀的看了眼手下兵卒們的屍體。
這裏發生的一切,只是戰場中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落。
此刻連綿數十里的戰場,隨處都在廝殺,隨時都在極限拉扯。
西秦軍中軍處。
秦王車駕四周只剩下三千近衛騎兵和一千鐵浮衛,便連太尋公、玉司流和宋老楚等人也只是留在了老營,他們需要統籌一旦戰敗的後果。
車駕上除了辛卓,還有賽青竹和崔鶯兒,她們是特殊兵種的統帥,特殊兵種還沒有到壓上的時候。
「這一戰真是打湖塗了!」
賽青竹默默的看着戰場,「五個時辰了,兵卒們都快沒力氣了,我軍略佔上風,但周軍也沒有後退的意思,戰死的兒郎太多了!」
崔鶯兒嘆了口氣,說道:「大周皇帝就在對面中軍,秦王也在這兒掠陣,兩軍兒郎自然只有拼死搏殺的份了!」
說着看向辛卓:「大王,特殊兵種壓上嗎?」
「不急!」辛卓目光透過戰場上密密麻麻的身影,看向那座龍輾,「等姬春臼先動手!」
賽青竹遲疑了一下:「大周皇帝有後手?」
「一定有!」
辛卓捏了顆葡萄扔進口中,慢條斯理的咀嚼。
崔鶯兒問:「萬一,他也在等着咱們呢?」
辛卓道:「周軍已經落了下風,他急還是我急?」
賽青竹和崔鶯兒對視一眼,不再說話,如此說來,當然是大周皇帝急,西秦終歸是略勝一籌的。
……
「多了十幾萬軍隊,堂堂正正的攻殺,為何這麼快便有潰敗的跡象?」
大周皇帝龍輾上,天子從開始的興奮與熱血,慢慢冷靜下來,然後從冷靜變的心驚,又從心驚變的焦灼。
他是沒打過仗的,做了二十年太子,兩年的皇帝,論兵法韜略,他懂,他甚至好幾次徹夜拜讀了姜玉卿的《孫子兵法》,論運籌帷幄,他認為自己有過人之能,身為帝王,他的眼界更寬,手腕不俗,御下權謀,伸手拈來。
可世上最怕的便是「我認為」。
坦白來說,御駕親征,他也是存了出一口惡氣的想法,天武軍、御林軍其實每年都會拉到邊境實戰,論兵種和戰力,實際不比殿前、神策二軍弱,加上一路上豐厚的賞賜、豐盛的伙食,加上他這位天子助陣,戰力想必會更上一層。
他沒有選擇和姜玉卿分兵作戰玩兵法,而是逼迫對方主力決戰,便是忌憚姜玉卿的兵法。堂堂正正的決戰,他覺得是有勝的希望或者有不分勝負的可能。
無論哪一種,都可打破姜玉卿不敗的神話,徹底提升自己的帝王威嚴。
後方勤王大軍越來越多,此消彼長,勝的一定是他!
這想法是沒有問題的!
問題是,形勢偏偏不按他的想法發展。
「陛下!」天武軍大將軍元毅苦笑道:「西秦兵全是百戰老卒,天下雄兵,開始佔上風是理所應當的,但五個時辰沒有擊破我軍,便是兩軍旗鼓相當了,我軍兵力佔優,還是有勝的希望!」
姬春臼眼神閃爍了一下,壓低聲音:「鐵甲傀儡出動吧!」
元毅、隨軍的虎公公等人吃了一驚:「陛下,鐵甲傀儡是最後的殺招,是用來牽制西秦妖兵的,不可隨意出動!」
元毅更是道:「可以等姜賊率先動手,我軍再動,或者一旦敗了可護送陛下離開!」
「元愛卿,此話何意?」姬春臼臉色微冷。
元毅、虎公公等人匆忙跪了一地:「臣知錯!」
姬春臼嘆了口氣:「朕已經不求大勝,只求後手迅速出擊,你等只看出了西秦略站上風,卻不知兩軍都已經疲憊不堪,這時後手先出,可以瞬間擊垮西秦軍,屆時他便是有後手,我軍也可以緩緩後撤,步步為營,不勝而勝,打擊西秦的士氣,且等明日再戰!」
元毅等人對視一眼,覺得……倒也有些道理!
大王請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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