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劍天上來 第六章 三十年前,我是風流帥

    樂朝天站在峽谷口的暮色里,看着背着劍撐着傘向着峽谷中走去的少年,眼神清亮,笑着說道:「好。」

    而後他將腰間的胡蘆絲再度取了下來,掛在谷口楓樹上,而後將褲腿袖口都繫緊了,跟着南島向着峽谷中走去。

    二人一直來到了峽谷中段。

    暮色如流,從峽谷首尾淌進來,頭頂霞雲在峽谷罅隙中灑落着紅光,山風吹着無數紅楓飄飛着。

    南島又向前走了十來步,才停了下來,抬起手,身後桃花劍被劍意帶出鞘,落入手中,看着那柄青黑色、還有着好幾處豁口的劍,南島忽然覺得自己很是怠惰,輕聲說道:「我學的第一劍,是我先生教我的穿花之劍。」

    「穿花劍?」樂朝天看着滿峽火紅的落葉,同樣從身後拔着劍。

    樂朝天應該確實沒有學過劍,拔得磕磕絆絆的,還是向前彎腰才拔了出來,看起來很是笨拙的模樣,不過樂朝天也沒有覺得尷尬,笑着看着南島說道:「還沒有學過劍,讓師兄見笑了。」

    「師弟還沒有劍意的話,平日裏還是將劍系在腰間比較好。」南島現在已經很是能夠適應自己的師兄身份,認真的看着樂朝天說道。

    樂朝天笑着說道:「好。」

    而後這個年輕人便解着身後劍鞘的系帶,先將它放在了一旁,向着南島行了一禮,說道:「請師兄賜教。」

    南島眸光驟然一斂,身周劍風涌動,卷着許多落葉在瞬息之間,便穿越了那十來步的距離,停在了樂朝天身前。

    滿峽寂靜。

    樂朝天怔怔的看着停在自己眉間那一柄不止瞬息而來,同時也穿過了數十片落葉的青黑之劍。

    「師兄的劍好快。」

    南島聽到這句話,卻也是不由得一陣恍惚,看着眼前的樂朝天眼中那些讚嘆。

    忽然便想起來當初那個在靜思湖畔,拾起了這柄劍,卻一朵花也沒有穿到的少年。

    原來自己真的已經在劍修之道上走了很遠了。

    南島垂下劍來,看着劍上落葉,而後輕聲笑了起來,說道:「這是很慢的劍了。」

    樂朝天舉着手裏的劍來回看着,一面向前伸出又縮回。

    「那師兄肯定見過更快的劍,是你先生的劍嗎?」

    南島將劍重新抬了起來,劍身抵着傘骨划過,有劍鳴而去,於是那些落葉緩緩落在了腳下。

    「是的。那是真的,天下至快之劍。」南島輕聲笑着說道。

    樂朝天沒有問南島的先生是誰,只是古怪地笑着,說道:「師兄的笑里藏着秘密。」

    南島驀然轉過身去,很是篤定地說道:「師弟看錯了。」

    「哈哈。」

    樂朝天很是開心地在後面笑着。

    南島略有些尷尬,便一直沒有轉回身去,過了許久,笑聲才停了下來,樂朝天很是誠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所以這一劍能夠教嗎?」

    南島靜靜的看着谷外天色,而後輕聲說道:「應該是可以教的,更何況,你都叫我師兄了,我也不好意思不教。」

    南島說着,轉過身來,重新抬起了手裏的桃花劍,想着當初秋溪兒教自己的時候,做的那些事,於是向着樂朝天伸出了手。

    「師兄要什麼?」樂朝天有些不解的問道。

    「把你的劍給我。」

    「哦。」樂朝天沒有問為什麼,把伍大龍給他打的那柄劍倒轉過來,把劍柄遞了過去。

    倒是很講究的樣子。

    南島倒也沒有多說什麼,接過劍,將自己的桃花劍留在了原地,插在了樂朝天身前,而後轉身向着峽谷另一端走去。

    「我們是要換着劍來比試嗎?」

    樂朝天看着南島走去的背影,問道。

    「不是,你先在這裏等着。」

    南島自然是要讓樂朝天在劍上刻字。

    只不過他的實力還不足以在這麼短的距離,讓樂朝天的劍燃燒起來,所以便要走遠一些。

    這種燃燒自然是與劍火不同的。

    劍火是來自劍意點燃的天地元氣,附着在劍身之上。

    而劍的燃燒,是來自與這片人間告訴的碰撞摩擦,才能帶來的青火。

    南島握着劍一直走到了峽谷另一處盡頭,這裏抬頭向上,可以穿過一些山道,看見那處曾經差點將自己埋了的斷崖。

    南島看着那處斷崖,而後笑了笑,握着劍轉過身,迎着那些穿過峽谷而來的暮色。

    神海之中天地元氣與劍意一同暴涌,盡數附着在手中長劍之上,而後執着黑傘,握緊長劍,滿峽劍風捲動,一劍穿越峽谷而去。

    直至停在了樂朝天身前。

    那柄長劍之上無數青火騰躍。

    劍身似乎有些柔軟,遠不如當初自己的桃花劍那種程度。

    但是刻個字應該是夠了。

    南島送開了手中的劍,用劍意托着,送到了樂朝天身前,輕聲說道:「師弟可以給自己的劍取名字了。」

    樂朝天挑了挑眉,大概這才明白了南島要做什麼,從地上用力的拔出了南島的桃花劍,笑着看着南島,說道:「我應該取什麼名字?」

    南島看着那柄劍,說道:「師弟喜歡就好,但是總不能太潦草,比如什么小花小草,也許日後執劍登雲,世人都會知道你的名字,所以總要好聽些。」

    樂朝天哈哈笑着,而後握着桃花劍,快速地在劍鐔之上刻了三個字。

    蝶戀花。

    南島古怪地看着樂朝天。

    樂朝天身影溫和地笑着說道:「難道只准師兄的劍叫桃花?」

    南島從樂朝天手中接過了自己的劍,緩緩說道:「沒有,只是在想這又是什麼東西。」

    樂朝天只是笑着,沒有說什麼,搓着手很是期待地守在那柄蝶戀花之前。

    「我什麼時候可以握住這柄劍?」

    南島看着那些漸漸熄滅下去的青火,輕聲說道:「讓風再吹一會。」

    讓山風再吹一會。

    「好。」樂朝天笑着說道,看着南島說道:「所以方才那一劍,應該如何開始?」

    南島提劍隨意地刺向山風之中。

    收劍之時,劍上已是許多楓葉。

    「就這樣,從穿花....穿葉開始。」

    樂朝天抬頭看着滿峽谷的飛紅,想了想說道:「聽起來好像不難的樣子。」

    那柄蝶戀花依舊沒有冷卻下來,南島於是將身後的鸚鵡洲丟給了樂朝天。

    樂朝天手忙腳亂地接住了那柄劍,而後看着滿劍寒光,不由得讚嘆道:「好劍!這可真是把好劍吶!」

    草為螢給的劍,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

    哪怕再差的劍,落在了天上鎮的那片劍湖之中,萬劍劍光打磨,無數劍意淬鍊,自然也會變成極不尋常的劍。

    南島依舊記得自己當初和桃花在大湖底部試劍,折斷了草為螢不少的劍。

    不過在劍的數量這方面,草為螢是人間大地主。

    自然不會在意什麼。

    「你現在先用着這柄劍,等你的劍冷卻了,你再用自己的劍。」

    樂朝天雖然讚嘆着好劍,但是站在峽谷中,向着落楓刺出了一劍之後,看着劍上數片落楓,卻是笑着說道:「還是算了,這柄劍試一下就好了。」

    樂朝天一面說着,一面小心地拭去了劍上落葉,遞到了南島手中。

    「為什麼?」

    南島低頭看着手中的劍,又抬頭看着樂朝天。

    樂朝天已經回到了那柄蝶戀花之前,卻是坐了下來,抱着膝頭等待着,說道:「師兄的劍太好了,我怕用了之後就會嫌棄自己的劍。」

    南島卻是想起了當初秋溪兒所說的那段話——天下從無名劍,只有追隨劍修一生的劍,才是最好的劍。

    「師弟倒是有劍修之心。」

    「莫非師兄沒有?」

    樂朝天很是好奇。

    南島低頭靜靜的看着手中的兩柄劍,而後鬆開了桃花劍。

    握住了那柄鸚鵡洲。

    眸中隱隱有着一些細雪出現,而後落在了鸚鵡洲不盡寒光的劍身之上。

    於是峽谷楓林之中,卻是似乎有着一些風雪聲。

    南島執傘立於峽谷中,而後平靜的一劍送出。

    滿劍風雪,卻是將暮色都照得清冷了幾分。

    樂朝天聽着滿峽風聲,還有那些似乎帶着細雪落在前方不遠處的劍意,眸光發亮,拍着手說道:「這一劍好!師兄,這一劍好,這劍誰教師兄的,我要學這一劍!」

    南島收劍而立,輕聲說道:「這一劍沒人教我。」

    也許是風雪教地,也許細雪教地。

    南島平靜地想着,彎腰撿起了桃花劍。

    樂朝天輕笑着說道:「原來這是師兄自己的劍,它叫什麼名字?」

    南島某種細雪已經消退,只是手中鸚鵡洲上依舊帶着許多霜雪。

    「細雪,它叫細雪。」

    南島平靜地說着,這是他在大風歷一千零三年,四月三日,在南衣城的那一日所經歷的故事中,學到的一劍。

    手中雙劍鬆開,被劍意送回鞘中。

    南島越過了樂朝天向着峽谷口走去。

    「這一劍好呀!」樂朝天兀自蹲守在自己的蝶戀花前,讚嘆着。

    「這一劍我不想教人。」南島緩緩說着,撐着傘走去。「還有,師弟你的劍已經冷了。」

    南島這一劍自然不止是為了帥。


    那些細雪劍意,在風裏而去,落在了那柄蝶戀花上,卻是快速地讓劍冷卻了下來。

    山風不肯多來。

    於是只好掀起一場細雪。

    樂朝天這才低下頭,看着插在峽谷中的那柄劍,劍身由內而外燃燒過一次,所以看起來有些斑駁。

    是別樣的醜陋。

    劍修之劍,在最開始,大概都是這樣的。

    寒光自然是從劍意中淬鍊而出。

    樂朝天抬手握上了這柄劍,卻是倒吸了一口氣。

    鬆開手,劍柄之上卻是快速地吸收了自己手上的水氣,凝結出了一些手印。

    樂朝天頗為嘆惋地說道:「這一劍教我多好啊。」

    但是嘆惋歸嘆惋,樂朝天適應了一會,便握着劍站了起來,站在峽谷中,對着滿谷落葉,開始練着穿葉一劍。

    南島已經坐在了谷口,靜靜地看着青山暮色。

    哪怕秋日裏,也不是所有的樹木都會枯黃下去。

    譬如松柏青槐。

    便依舊蔥蔥鬱郁地撐着那些青山的青字。

    所以青山知秋近,臨水照紅衣的景象,大概只有那種滿是楓葉的山才能見到了。

    南島在谷口坐了許久,樂朝天才帶着滿頭汗水從峽谷中走了出來,劍上插着四片楓葉,很是驕傲地把劍送到南島面前,對着這個莫名又有些惆悵的少年師兄,笑着說道:「師兄你看。」

    南島自然看見了。

    自己當初第一日是穿了幾朵花來着?

    南島有些不記得了。

    但他依舊記得,當時自己什麼都不會,很是艱難地在滿林白玉蘭中尋找着出劍角度的模樣。

    所以南島輕聲笑了笑,說道:「師弟厲害!」

    確實是由衷的讚嘆。

    樂朝天也聽得出來,所以很是滿意地把劍掛在了腰間,又在一旁的楓樹下取下了那個胡蘆絲,和劍一起懸在了那裏。

    看起來倒是有模有樣的。

    人間一日將盡。

    樂朝天坐在南島身邊,又抱着葫蘆絲開始吹了起來。

    「這便是蝶戀花?」

    樂朝天吹完一曲之後,南島便看着他問道。

    樂朝天放下了胡蘆絲,笑着說道:「是的,師兄想聽嗎?」

    自然不是聽曲子,而是聽唱詞。

    南島想了想,說道:「也可以。」

    樂朝天於是從腰間拔出了那柄劍,拿起了先前幾人沒喝完的酒,又喝了一口,而後笑着將酒壺遞給了南島,輕咳一聲,低頭看着南島手中的酒壺,彈劍溫潤而歌。

    持酒勸君君一醉。

    清潤南郎,又是何郎婿。

    記取釵頭新利市。

    莫將分付東鄰子。

    ......

    樂朝天唱完一闕,卻是抬頭看向滿目青山霞光,朗聲唱道:

    回首槐都佳麗地。

    三十年前,我是風流帥。

    為向人間尋舊事。

    花枝缺處余名字。

    一曲唱畢,樂朝天收起了手中的劍,微微笑着看向人間。

    南島歪頭看着這個比自己年長了十來歲的師弟,很是疑惑的問道:「師弟今年多大了?」

    三十年前,我是風流帥。

    樂朝天笑着回頭看着南島,說道:「這是別人的唱詞。」

    原來如此。

    南島點了點頭,說道:「那如果是師弟的唱詞,又是什麼樣的?」

    樂朝天想了想,說道:「那就沒有這麼快意了。」

    「聽一聽?」

    樂朝天笑着說道:「好。」

    於是再度彈劍而唱。

    ——

    三月詩情如醉酒。

    柔柳清風,是處人回首。

    倚窗聽鶯聲如舊,飛紅亂去情難收。

    走馬青春不自由。

    閒拈粉瓣,入手香也稠。

    試問春桃幾許愁,一點寒意着枝頭。

    ——

    南島轉頭看着樂朝天說道:「聽起來應當是少年的唱詞。」

    樂朝天笑着說道:「是的,少年的唱詞自然是稚嫩的青春的,師兄應該沒有學過詩詞,不然便能夠看出許多的謬誤來。」

    南島撓撓頭,說道:「那確實,反正好聽就行。」

    「哈哈哈。」樂朝天很是開心的笑着,看着人間,隨意的彈着手中的劍。

    二人在谷口閒坐着,一直到天空再度變為一個透光的大皮蛋。

    南島忽然覺得有些餓了,於是起身背着劍,走過谷外台階,向着山道而去。

    峽谷的小樓連影子都沒有,自然不可能住在這上面,樂朝天也隨着南島向下而去,腰間的劍與胡蘆相撞着,發出很是閒適清脆的碰撞聲——有劍鳴,也有胡蘆聲。

    於是滿山蟲鳥也喧譁起來,又安靜下去。

    山道如水,是頭頂的星光照落。

    但是這樣的水是沒有聲音的。

    道旁不遠處的那條清溪才有着汩汩的聲音。

    南島走在山道間,回頭看着一面走着,一面任由劍與胡蘆撞擊着的樂朝天。

    「師弟好像總是很快樂的樣子。」

    「因為活在人間,總歸是快樂的事,更何況藏在這樣的山裏,我可以自由的唱,師兄也願意聽,自然是人間極樂。」

    樂朝天微微笑着說道。

    大約真的就像他這個名字一樣。

    「師弟是從哪裏來的?」

    「北方。」

    南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其實先前便已經猜到了一些。

    且不談口音問題,便是那首唱詞中的槐都,便能夠說明一些東西。

    當然,樂朝天肯定改了詞的。

    不然也不會出現清潤南郎這一句。

    「北方是什麼樣的?」南島一面撐着傘在山道上走着,一面閒問着。

    「北方啊!」樂朝天抬頭看着星光想着。

    「北方有風雪,也有風沙,還有很多的在山裏來來去去的道人們,但是他們大多是不管事的,人間清苦不多問,人間繁盛也懶得去看。嗯,總之比南方要熱鬧很多。」

    「比南衣城還要熱鬧?」

    「是的。」樂朝天輕聲笑着。「師兄如果日後有想法,我可以帶師兄去北方看看。」

    南島緩緩走下山道而去,說道:「日後再說吧。」

    人間總要去走一走的。

    但不是現在。

    陸小小所託付的那些東西過於沉重,南島一時也有些惆悵。

    「好。」

    樂朝天倒也沒有說什麼。

    二人停在了山道下,在滿天星光里,靜靜的看着高山之下的安寧人間。

    樂朝天卻是把腰間的劍和胡蘆一起取了下來,塞到了南島手裏。

    「?」

    南島看着樂朝天,後者四處張望着,而後沿着溪邊一條小道,向着不遠處走去。

    「師兄稍等一會,我去偷點小白菜,晚上拿來涮火鍋。」

    「......」南島很是無奈。

    怎麼人人都盯着伍大龍的那點小白菜?

    樂朝天去了沒多久,便抱着好幾顆小白菜笑呵呵地走了回來。

    「走。」

    樂朝天開心的大概要朝天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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