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
耳畔的風聲呼嘯,身體在急速下墜,陳曠心裏反而平靜了很多。讀字閣 www.duzige.com
從他穿越來的第一天……不,是從他穿越之前,就知道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只是那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而唯有那些掌握着力量的強者,才有資格手握屠刀。
當年的兇手是其中之一,牢房裏的獄卒是其中之一,李紅綾是其中之一,蘇煜是其中之一,武聖閣是其中之一。
聖人……也只是其中之一。
這些手握屠刀的人要把他當成魚肉,那麼……他就要宰了這些人。
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聖人又如何?
照樣給你一巴掌,讓你去吃土。
陳曠心知肚明,自己這一巴掌,對於一個聖人來說,照樣不算什麼大的傷勢,吐兩口血,修養幾個月就頂天了。
真正對望姝元君造成實質傷害的,是聞仙請來的「國運」。
那無形而龐大的「國運」,竟然直接封住了她的聖人修為!
雖然也僅僅是暫時,且損耗巨大,也許要用數百年,乃至數千年來恢復,但能夠直接鎮壓一尊聖人,也已經是極其恐怖了。
一國之運,這才是朝廷和皇帝的真正倚仗。
否則,修行者們又如何會甘願為皇帝所驅使,乃至是成為朝廷的一份子,為這些國家添磚加瓦,開疆拓土。
只要有「國運」在,那麼這個國家中的修行者,也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越來越強,相輔相成。
雖然如今「國運」的效果,已經遠遠不如上古,但依舊足夠拉開昌盛之國和孱弱之國的差距。
聞仙這回下決心動用「國運」,大概也確實是被氣得不輕。
畢竟本該向着正統繼位者的聖人,竟然要幫一個反賊,還差一點就成功造反了。
這對於任何一個統治者來說,都已經是觸及逆鱗的程度。
他不炸才奇怪。
當然,陳曠的「有理有據」被動,也在說服對方的時候,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要損耗國運對對一個此刻依舊還算是友方的聖人,同樣也是一個十分艱難的抉擇。
如果當時說服對方的幾率是五五開,那麼這被動,可能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對方心中的天平傾斜了那麼關鍵的一點點。
可如今「國運」有損,聖人被鎮,陽國等於自斷雙臂,雖然沒了內憂,卻難免會遭遇外患,要如何才能重新穩住局勢?
那毫無疑問……便只有那長生藥了。
一個可以永生的皇帝,一個可以永續的政權,還怕國運會衰弱、消失嗎?
這看似沒什麼道理,可實際上卻最能打動人心。
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數百年就更替的王朝,修行者還得擔心擔心自己會不會被繼任者清理呢。
跟着一個,總比重新投資賭一把來得強。
陳曠甚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此刻仍在預警的「心血來潮」,警告的對象究竟是誰。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重頭戲。
陳曠的視野中,並沒有隨着他閉上眼睛而消失的狀態欄再度跳出了一條提示。
【你獲得了四百六十五萬五千一百零六份善業,五十萬七千零六十八份惡業】
一整個州,整整五百多萬人,一共被陳曠救下四百六十五萬一百零六人!
若是聖人落下那一指,這五百多萬人,就會全部死亡!
而現在,僅僅死亡十分之一!
此事因果由陳曠而起,因此,也將這份惡業算在了陳曠頭上。
但這並不是說只有陳曠一個人承擔了這份惡業,只是,他能夠將惡業具象化並且利用起來。
而對於其他人來說,惡業與善業,並不會產生什麼實質性的影響。
不過,在此刻之前,陳曠也只能利用惡業去完善「無間之間」,對於善業,暫且還沒有用處。
但現在,當這份堪稱龐大的善業加身,陳曠忽然在冥冥之中,感覺到了一絲不同……
方才他施展從望姝那裏複製過來的「山河圖」的時候,那種玄妙的狀態原本已經快要消失了。
原本陳曠完全掌握的「山河圖」種種玄奧,也如流沙一般,從他的腦海之中迅速流逝。
但就在他得到這份善業的時候,那玄妙的狀態居然奇妙地短暫凝滯了!
而就在這緩慢消逝的過程當中,陳曠腦海之中閃過了一絲更加奇妙的靈感。
而下一刻,陳曠腦海當中的那種玄奧之感,便不再離去,而是駐足原地,成為了陳曠自身的一部分。
是的,也就是說,陳曠……領悟瞭望姝元君的「山河圖」神通!
這原本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兩者之間的境界差距太大了!
而且「山河圖」並非是某種功法或者招式,而是神通,這東西根本不能練,只能悟。
也就是說,這神通,已經超出了「練武奇才」的範圍了。
陳曠現在就等於小學生強行學高數,中間的無數知識點一個不會,學會的幾率在億萬分之一,幾乎等於不可能,就主打一個隨緣。
但是,這四百五十多萬份龐大的「善業」,將這一個個不可能的節點一一強行打通。
在無數的巧合下,讓陳曠一路暢通無阻地「悟」了過去。
直到領悟「山河圖」!
陳曠心中頓時有所明悟。
這所謂「善業」,或者說業力,都有可能會影響個人的「氣運」!
這莫非就是因果報應的雛形……
只是對於普通人來說,終其一生所積攢的業力,都不可能產生太大的影響而已。
而現在,他身上的「善業」,顯然已經超過了某種閾值。
所以,產生了如此直接,如此明確的影響。
「山河圖……是感山川大地而成,共有三重境界,我此刻,只怕連第一重都沒摸到,只是勉強有了一個基本的雛形。」
「能夠短暫地影響到小範圍的地脈,同時,可以感應到山川靈氣的匯流。」
「不過……山川靈氣的匯流,對我似乎能有大用。」
陳曠心中閃過了一個模糊的想法,不過此時的情況,並不容許他繼續深思。
他已經下落到了接近下方建築的高度,原本支離破碎的身體也幾乎修復得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氣,重新睜開了眼睛。
半空之中,陳曠猛地翻過身,看着下方的地面,伸手一指。
「陷!」
那鋪滿青石板的路面,此前就已經在聖人一指的壓力下盡數破碎,露出了下方的泥土。
此刻,在陳曠的一念之間,那泥土和岩石霎時軟化下陷,變成了鬆軟的泥沙。
百丈高度自由落體,對於陳曠來說,還是十分危險,甚至致命的。
即使他現在身上仍然掛着許多被動,也只夠保命。
因此,這一層緩衝是必須的。
「轟!」
陳曠直接砸進了泥土裏面,四周的建築物被波及,全部被擴散的衝擊波震倒,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坑洞。
此前眾人,已經紛紛趕來,圍住了這煙塵滾滾的大坑。
「夔」重新變回了小孩的模樣,趴在坑邊喊道:「你沒事吧?」
蒼刑立刻擺了擺手,十分肯定地道:「他肯定沒事,有武聖大人護着呢!」
皇甫嚴的那具傀儡也緩緩走了過來,看向那坑洞四周的泥土,有些詫異地道:
「原來他還會土法?情報里似乎沒有這一條……」
隨即,他看向坑內,微笑道:「陳曠,看來我們可以繼續之前的交易了。」
陳曠的聲音從坑洞當中傳來,慢悠悠地道:「我有答應過你們什麼交易嗎?」
皇甫嚴淡淡道:「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點難以接受。」
「不過,從你說出那句話開始,有些事不是你能說了算的了。」
陳曠譏諷道:「是從一開始,你們就沒有打算過讓我離開陽國吧?」
皇甫嚴道:「你能明白就是最好的。」
「我當然明白。」陳曠的身影在煙塵當中緩緩出現,他點了點頭,走出了煙塵的遮蔽範圍。
眾人這才發現,那哪裏是陳曠——
只是一個泥土匯聚而成的,勉強能夠移動的人形罷了!
陳曠的聲音忽然從遠處傳來,大笑道:「所以皇甫司正,你怎麼沒明白,傻子才會在原地等着你動手!」
皇甫嚴瞳孔緊縮,猛地抬頭。
煙塵散去,陳曠的人已經在數十里開外,朝着藏鳳州最近的邊界沖了過去。
此刻整個藏鳳州內都亂成了一團,短暫封禁靈氣的影響此刻才終於爆發出來。
那些之前失去了靈氣的修行者,有些被人報復,有些遭人暗算,還有很大一部分在聞儕率領軍隊,而此刻又重新反轉,上演了一場眾生百態。
這些人自然和陳曠沒有什麼關係,他連一眼都不敢多看。
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越過了近百里的距離,沖向了最近的州界,但奇怪的是,「心血來潮」的預感卻越來越危險。
然後,陳曠便看見了那藏鳳州邊界上的樹林中亮起的火光。
如今已經接近深秋時節,天黑得很快,之前,天空是被聖人一指遮蔽,而此刻,卻是真實的昏黑。
遠處,太陽已經落下,因為雲彩已經被望姝震散,此刻連晚霞都沒有,只見最後一點光芒逐漸沒入地平線以下。
火光照耀的盔甲重重疊疊,反射着血紅色的光芒,就像是鱗片。
「砰!砰!砰!」
一整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從樹林中踏步走出。
動作齊整的每一步,落在地上,都令地面震顫,氣勢磅礴。
這並非單純的踏步造成,此刻整個軍隊的上空,殺氣沖天,凝聚成了一尊赤色的神像。
這神像逐漸清晰,竟足有數十丈高,身披盔甲,有三頭六臂,各自持有不同的法寶,巍峨如山,目光凜然,瞪向了陳曠。
他往前走着,每一步,都正好與軍隊前進的步調吻合。
但這神像跨越的距離,可比軍隊要遠得多。
最前方率領眾人的將領,名為姜威,鬚髮皆白,修為為抱月境,與曾經的李紅綾等同。
但在陳曠看來,這人的勢陣修為,遠比李紅綾要強得多!
當日陳曠一個借來修為的假宗師,都能輕而易舉地衝破黑甲軍的勢陣。
雖然當時李紅綾並沒有作為陣眼主持勢陣,但勢陣的強弱,也可以從軍隊自身看出來。
那姜威此刻也沒有發力,但那神像卻已經展露出了宗師的氣勢!
這才是如今陽國的正式軍隊。
若是聞儕當時率領的軍隊能夠使用勢陣,說不定結局也會大有不同,不過,凡事都沒有如果。
姜威坐在馬上,披掛盔甲的身體結實有力,筋肉虬結,完全不像外表那樣蒼老。
駿馬疾馳,奔向了前方的陳曠。
姜威猛地舉起軍旗,目光如電,大喝道:「神將如我,所向披靡!」
後方士兵齊聲大喊:「神將如我,所向披靡!」
隨即分列陣型,各自開始向陳曠圍攏來。
這些士兵,也全都是修行者!
且其中不乏中三品的高手。
陳曠深吸一口氣,不退反進,猛地加快了速度,身形瞬間模糊,朝着正前方的姜威如離弦之箭般爆射而去。
離開藏鳳州的路已經被堵死,和那勢陣形成的神像拼速度毫無疑問是不可能贏的。
唯有一條活路——沖陣!
憑藉之前對對勢陣的經驗,陳曠知道,想要戰勝勢陣凝成的幻形,就必須先將整個軍隊的氣勢打破。
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
而勢陣的「馬」,就是組成軍隊的士兵!
但毫無疑問,這樣做的風險也更大。
陳曠手腕一轉,便握住了凝聚成實體的古樸殺劍,眨眼間便出現在了姜威的身前。
「唰!」
姜威面色凝重,手中軍旗橫掃,使出的竟然是槍法。
而上方,那龐大的神像揮舞六隻手臂持着的武器,怒目圓瞪,朝着渺小的陳曠揮砍了過來。
前後夾擊的同時,那些騎兵已經繞後。
陳曠已經幾乎陷入了軍隊包圍之中。
他心念一動,「意中劍」已經鑽入了姜威的腦海之中,帶來了可怕的劇痛和幻覺。
姜威悶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狠色,緊握手中的軍旗,依舊半分不差地格住了陳曠的劍。
同時,那神像手裏的劍,已經落在了陳曠的頭頂上。
「鈴鈴鈴……」
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音忽然傳來。
「鐺!!!!」
巨大的聲音傳遍了整個邊界戰場,大地為之震動。
陳曠抬起頭,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一個同樣龐大的虛影,從旁邊伸出手臂,擋住了神像的劍,硬生生用手抓住了劍刃,顫抖着將其制住。
不遠處,一個不過四五歲模樣的小女孩站在石頭上,手裏持着一枚鈴鐺。
小女孩深吸一口氣,大聲道:「梁國霍家軍眾將士聽令——!!!」
霍家軍?
陳曠一愣,看見了那小女孩的身後,一個又一個身影接連浮現,成千上萬,宛如一座堅固的城牆!
他不認識這些人,但卻認識他們扛着的旗。
上面繡着「霍」字。
這些人,是從那片梁國皇城的戰場廢墟上被「溯回鈴」召回的亡魂!
此刻,則是聽從他們唯一的公主命令的梁國將士。
魂兮歸來,他們昂起頭,應聲道:
「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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