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蘇懷嬴望着眼前的金色結界,眼中卻不由自主地蒙上了一層霧氣。墨子閣 m.mozige.com
那個傢伙沒死,她心裏是無比的高興和喜悅。
數天前,在梁陽邊界之上,她幾乎是死了一次。
並非是身體上的死亡,而是心灰意冷,萬念俱灰的精神死亡。
哪怕是在太虛幻境的無盡輪迴之中,她都能夠保持自身的清醒,堅持到陳曠前來破局的轉機。
因為至少那時候,她的娘親還跟在她身邊,無論一路上發生了什麼,經歷了多少的坎坷,楚文若始終都是她其中一個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況且還有陳曠的那具詭異屍體,時刻提醒她幻境與現實的不同。
可就在那與武聖一戰後,她的兩個精神支柱,全都在一夕之間崩塌……
陳曠被武聖所殺,而她最熟悉最信任的娘親,竟然是一隻上古大妖!
那純白如月光的女子帶着陳曠的屍體離開後,蘇懷嬴的世界瞬間翻天覆地,她心中茫然,渾渾噩噩地被問死護送至陽國。
埋葬了「楚文若」的屍身之後,青厝中途與她告別,調轉方向,前往了周國。
蘇懷嬴並沒有阻止,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蒙上了一層灰,不再能讓她心湖激盪半分。
但很快,蘇懷嬴呆坐了一夜之後,便重新振作了起來——
她還有自己的使命。
梁國數以萬計的亡魂,都背負在她的身上,她還要復興自己的國家,彌補她父親未曾做到的事情。
陳曠間接為護送她而死於武聖之手,此仇不可不報。
而她的娘親,這個她至親至愛的存在,究竟是什麼,她也必須要弄清楚……她會找到楚文若,當面問清真相。
而既然已經在陽國了,蘇懷嬴的第一步,便是進入那個上古遺寶所在的秘境,拿到自己起家的資本。
蘇懷嬴在幻境之中的經歷告訴她,不久之後,陽國便會有一次大規模的叛亂,而起因正是陽國有一件上古遺寶出世……
就在這時,張智周再次找到了她。
這個在幻境之中始終輔佐她的自由山大師兄,果然沒有死!
當時張智周根本是詐死,梁國覆滅之後,這傢伙便跟着悄悄逃了出來,一路跟着他們暗中觀察。
直到此刻,才又一次找上了蘇懷嬴。
蘇懷嬴熟悉這傢伙的性格,並沒有怨恨他見死不救,袖手旁觀。
張智周除了過人的智慧和謀略之外,基本上就是一個唯我獨尊,且有自己一套邏輯的理智瘋子。
他想做的事情,除了夫子,誰也別想讓他停下來。
他不想做的事情,那就連夫子也不能讓他去做。
再者,畢竟他們的敵人是武聖,又有誰能和聖人相抗衡呢?
因此,蘇懷嬴重新得到這個幫手後,反而鬆了口氣。
問死畢竟是陳曠的師兄,而並非是她的盟友,雖然能夠信任,卻算不上是真正的自己人。
況且問死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按他自己的說法,便是要去找當年打了他一頓的一個老不死討個說法。
而蘇懷嬴,隨即前往永安州,永安河,拿取其中的「溯回鈴」。
一路上,所見皆是流離失所,餓殍遍地,令人觸目驚心,完全不像是一個強盛國家該有的面貌。
蘇懷嬴知道,這便是陽國由盛而衰的轉折點。
神農司和陽國朝廷,為了封鎖消息,不顧一州百姓的性命,由此,引發了一場席捲全國的叛亂。
但秘境只是一個導火索,真正的推力,實際上來自藏鳳州靖南王的謀反。
藉助永安州叛亂,在隔壁藏鳳州的靖南王會在其中推波助瀾,利用妖族和神農司的矛盾,逐漸將原本可以平息的小火苗,迅速引燃!
整個陽國就此分裂,以永安河為界,開始了長達十餘年的內戰。
而在幻境之中的某次輪迴當中,蘇懷嬴便是藉此,拉攏了陽國,參與了與周國之戰。
但等到蘇懷嬴從秘境當中出來後,卻見到了那從天而降的巨大手指,將整個藏鳳州都封印在其中。
除了震撼之外,蘇懷嬴心中頓時冒出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聖人出手了,可是聖人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手?
這與她認識當中的進程完全不同。
就算她提前拿走「溯回鈴」,也不應該改變這麼多,因為永安州的叛亂,要在半個月後才正式開始。
此刻藏鳳州應當是一片祥和,聖人沒道理在此刻出手鎮壓……
除非,出現了預料之外的影響因素。
蘇懷嬴心中一跳。
在那無數次的輪迴當中,都不曾改變過的進程,只會被輪迴之外的人所改變。
不是蘇懷嬴,那還會是誰?
「是陳曠。」
張智周這時才告訴她,陳曠並沒有死。
當日,張智周其實就已經知道了陳曠的打算,所以才與林二酉下棋,實則就是在逗他玩,順便提點一下。
他說的「陳曠必須死在梁國」云云,便是意指陳曠會假死脫身。
而此刻聖人出手,多半便是發現了陳曠的蹤跡。
蘇懷嬴面無表情地道:「你早就知道,為何現在才告訴我?」
張智周拱了拱手,道:「殿下息怒,一來,是為了掩人耳目。」
「聖人可不是那麼好瞞住的,若是當日我大肆宣揚,便反而是害了陳曠。」
「二來,是想看看殿下會不會為兒女情長所牽掛羈絆,這的確是在下的私心……」
蘇懷嬴一時語塞。
什麼叫兒女情長……她跟陳曠,能有什麼兒女情長?!
蘇懷嬴想反駁的話卻堵在了喉嚨口,只憋出了一句:
「下不為例!」
蘇懷嬴平復心情之後,找了塊石頭坐下來,晃着懸空的雙腳,皺起眉頭:
「陽國那位女聖人,我記得從來與世無爭,怎麼會突然對陳曠出手?」
張智周笑道:「不止是那位女聖人,接下來,說不定還會有周人前來,還請殿下早做準備。」
蘇懷嬴一愣,心道,周人不抓我,卻來抓他?
但隨即,她便瞳孔劇震,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長生藥……一直都在他身上?!」
張智周點了點頭,眯起眼睛:
「當日在幻境之中,我與陳曠去尋那蘇煜的屍體,卻見他頭顱竟然盯着陳曠開口說話。」
「口中稱:天有天命,國有國運,國不滅,則帝王不死。」
「那時我便知道,或許……這天下從來沒有什麼長生藥,有的,只是一個亡國之君的妄想。」
蘇懷嬴沉默了一會兒,說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長生藥……是國運?」
張智周卻聳了聳肩:「或許是,或許不是,或許兩者皆是。」
蘇懷嬴:「……」
要不是她知道張智周這個人說話看似謎語人,實則都是大實話,現在她就得先跳起來給自己的謀士一個大逼斗讓他好好說話。
「總而言之,現在陳曠應當是暴露在聖人眼皮子底下了,而且我記得這女聖人雖然平常與世無爭,可一旦認定了某件事,卻是十足十的瘋魔。」
蘇懷嬴嘆了口氣,道:「真是不省心。」
……
陳曠站在暗處,體驗了一把坐山觀虎鬥的感覺。
他眯起眼睛,靜立原地,不遠處,那蒼刑及其弟子,正與聞儕麾下的數百名士兵鏖戰。
「砰!」
蒼刑拔地而起,飛奔於烈火蔓延的屋舍之間,朝着聞儕衝去,而那些士兵之中,混雜了不少原本就效忠聞儕的修行者。
見到蒼刑如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個過來,紛紛上前阻攔。
而蒼刑暴喝一聲:「來得好!」
最前面阻攔的修行者深吸一口氣,胳膊上青筋暴起,雙掌霎時一片漆黑,宛如百鍊精鋼一般堅硬。
這修行者縱身一躍,朝着蒼刑一掌打出!
「金剛掌?」蒼刑目光一凜,竟然不閃不避,同樣打出了一掌,淡淡道:「練得不錯,可惜了。」
「轟!」
兩雙肉掌對上,瞬間撞出一聲巨響,勁風向四周狂涌而去,兩人所在的地面寸寸碎裂,碎屑和塵埃向四周爆射而去。
而那使出金剛掌的修行者面色狂變,僅僅支撐了大約三息之後,手臂瞬間「咔嚓」一聲骨折。
狂猛的勁力從他的胳膊,一路傳到了他全身,肌膚都形成了浪潮一樣的波紋。
霎那間,他的臉色先是一白,隨後一紅,氣血翻湧,吐出一口鮮血。
這人猛然向後飛去,宛如斷了線的風箏,翻滾落地,撞塌了一堵牆,眼睜睜看着那龐大的搖搖欲墜建築倒下來,活生生將其砸死了。
蒼刑打死一人,並未停歇,因為隨後又撲上來了三個人。
「轟!轟!轟!」
不過眨眼之間,這三人再次倒飛了出去,而蒼刑又前進了數丈。
而那三人,其中一個肉體強度不夠,居然直接就那麼被勁力扭轉撕裂了全身肌肉,在半空之中四分五裂。
而剩下兩個,後背被勁力穿透,瞬間炸開五個窟窿,如同綻放的一朵紅梅——
這便是蒼刑「踏血尋梅」外號的來歷。
不難想像,若是靈氣還在,蒼刑的一招一式,恐怕都能讓敵人炸成朵朵煙花。
蒼刑氣勢如虹,聞儕的臉色又難看了一分。
聞儕百思不得其解,武聖閣的人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幫助陳曠?!
若是為了長生藥,當初就不應該殺了陳曠……否則不是自相矛盾麼?
情急之下,他大聲道:「你如此做,便是要代表武聖,與我陽國聖人為敵麼?!」
蒼刑剛剛殺意沸騰,滿腦子都是為武聖做事,聞言啐了一口,道:「誰他媽會怕一個娘們!」
平時對方搬出聖人來,不發憷那是不可能的。
但現在蒼刑想到我怕什麼?我背後可是武聖親臨!
他冷笑道:「倒是我要問問你,做好準備與武聖閣為敵了嗎?」
聞儕麵皮一抽。
蒼刑怎麼會那麼堅決,那麼有恃無恐,他憑什麼啊……難不成,武聖閣早就知道?故意的?
可,不是他想冒犯武聖,但這麼多年來,也沒見武聖謀划過什麼東西啊……
電光石火之間,蒼刑率領弟子已經殺出了一條路。
陳曠覺得眼前的戰鬥,更像是去掉了原本應該有的誇張特效,回歸了樸實無華的原貌。
在沒有靈氣的情況下,這些招式,反而在他眼中變得愈發清晰。
在看着蒼刑用同一套招式連殺二十人後,陳曠腦海中仿佛有靈光一閃,霎時間,他竟然領悟了蒼刑的這一招「梅花印」。
是「練武奇才」被動!
這還是陳曠第一次在觀摩別人戰鬥的情況下領悟到其他人的招式。
理論上,「練武奇才」被動,確實應該是「一看就會」的,但陳曠之前一直處於被高出自己好幾個境界的對手追殺的狀態下,就沒有勢均力敵過。
不是秒殺對手,就是被對手秒殺。
自然也就根本沒有精力分神去看別人的招式。
陳曠又去看其他人的招式,卻發現其中精妙程度,與蒼刑這個武聖閣成員還是根本沒得比,只能用粗糙來形容。
武聖閣,確實是優中選優。
各地都有這種級別的武聖閣成員開宗立派,也難怪會有那麼大的名氣……
他若是正常當個體修,肯定也會選擇以武聖閣作為自己的目標。
只可惜現在,他的目標是覆滅武聖閣。
「轟——」
陳曠目光冰冷地看着蒼刑突破士兵重重包圍,霎時間逼近聞儕。
這一瞬間,陳曠將目光從蒼刑身上,轉移到了聞儕身上。
【靜夜思:在夜晚靜止不動一小時後,你可以感知到第一個看見的人的想法,一旦產生任何動作,則被動失效。】
因為條件苛刻,這是陳曠第一次觸發這個被動。
但這一次,卻是關鍵。
因為他必須準確知道聞儕此刻的打算和後手——
聞儕深吸了一口氣,拳頭鬆開又握緊。
罷了。
得罪武聖閣就得罪吧,今日過後,他背後,支撐他那顆野心的,也是一尊聖人!
「請兩位先生動手。」
聞儕在馬上拱手道。
霎時間,兩道身影同時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了蒼刑的身後。
蒼刑瞬間反應過來,神色一厲,猛地向後打出一掌!
「砰!」
其中一人,硬生生接下了這一掌,而另一個人,卻朝着蒼刑的頭頂一劍劈下!
這兩人,便是王府真正所供養的宗師供奉。
與那兩個死士的含金量完全不同。
聞儕勾起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但下一秒,他的笑容便凝固了。
因為冰冷的鋒刃,已經抵住了他的後背,就在心臟的位置。
在這個瞬間,那兩個供奉正在與蒼刑糾纏。
其他的眾多士兵則被山海盟幾個妖族鏖戰。
聞儕已經沒有底牌了。
他自身的修為,不過是登樓境五重——雖然他一直罵自己那個哥哥是廢物,但實際上,一母所出,他的天賦也未曾好到哪裏去,否則也不用修勢陣。
而此刻,那把鋒刃的主人,修為正好比他高了一層。
陳曠落在馬背上,持着一把隨手撿來的長劍,淡淡地道:「你的野心,能幫你抵一條命嗎?」
聞儕頭皮瞬間發緊,大喊道:「望姝婆婆救我!」
「嗤!」
陳曠的劍已經刺進了聞儕的身體當中,半截劍尖已經沒入心臟。
天空之上,如滾雷般的嘆息傳來。
望姝的聲音遙遙落下:「放了他,是你贏了,你可以離開陽國。」
那龐大的手指再次出現在上空,陰影籠罩着整片藏鳳州,巨大的壓迫感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一次,手指的落點,正是陳曠!
陳曠卻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淡笑,而是帶着一絲瘋狂的獰笑。
「說封就封,說殺就殺,說放就放,好仁慈,好厲害……聖人可真他媽的威風啊!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有人殺我你給他撐腰,你放我一命我就得感激涕零,可——
這世上人人都要聽你的嗎?!」
陳曠將劍尖往前一送,貫穿了靖南王聞儕的心臟。
聞儕瞪大了眼睛,看着穿出胸口的劍尖,目光不可思議:「你……」
「嗤!」
陳曠拔出劍,站在馬背上,一腳將聞儕的屍體踹了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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