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沈星燭深吸一口氣,冷靜了下來,伸手輕輕一托,無形靈氣如一隻龐大的手掌,將那一分為二、即將倒塌的山峰重新扶起。一筆閣 www.yibige.cc
碎石塵埃也盡數歸攏,山峰並作一處,只是從上到下,留下了一道無法彌合的裂口。
這山峰之上,原本有一個山泉池子,此刻因為這一道裂口,竟從旁邊漏下,化作一條筆直細長的銀白飛瀑。
不知道多年之後,此地目睹這奇景的當地居民,會不會給這瀑布取一個「飛仙瀑」的名字……
沈星燭眯起眼睛,看向了遠處。
從她這裏眺望,可以輕而易舉地看見那條寬闊的玉浪江。
兩岸已經化作焦土,樹木無一倖免,在大片的蔥鬱樹林包圍之中,唐突地出現了一大片漆黑的土地,格外醒目。
那便是夷火宗和陳曠的戰場。
沈星燭已經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沈眉南的位置,換而言之,她現在幾乎立刻就可以趕到那個膽大包天、言而無信的傢伙面前。
但此刻,她並不是為了陳曠而來的。
因為,今日過後,陳曠將不再會是她的心魔,同時,她也需要付出一些對常人來說難以接受的代價。
不過……或許也不能被稱之為代價。
沈星燭長出一口氣,深深地看了一眼玉浪江岸邊,心道:
「原本,我還可以幫你拖延到離開梁國為止,不過現在,是你自己先毀約的。」
「呵……你確實絕頂聰明,卻局限於修為,漏算了一點。」
「這決斷早該做下,若非眉南離家出走,我之前便已經沒有耐心,今日,也是時候了結一切了。」
沈星燭再度化作一道流光。
不久之後,便抵達了梁國東面邊境。
這裏是一片連綿起伏、高低曲折的山脈,名為岐陝山,是梁國與陽國之間的邊境線。
玉浪江的江水便從這山脈之間的峽谷流淌出去,在陽國的那一段,則更名為大平江。
此處因為地勢險惡,鮮有人至,但仍有一個哨卡,本來應當還有一些梁國士兵駐守。
但梁國戰敗之後,這些士兵聞訊潰逃,生怕自己成為炮灰,只留下了一個一片狼藉的駐地。
周國原本尚未派遣士兵前來駐紮,但此刻,這駐地卻亮起了幾點營火。
似有人在。
沈星燭靠近之後,這駐地內陡然有幾股渾厚浩瀚的氣息爆發,帶着警惕的敵意。
這幾股氣息,竟然全部都是宗師級別!
但隨後,似乎發現了來人身份,氣息霎時間又平和了些許。
夜色中,有三個身影從營地當中飛出,在半空之中遙遙向沈星燭行禮。
這三人,為首者一身湖藍色寬袍大袖,是個額頭寬闊的老者。
右邊的是一個腰間別着把團扇的青年,這青年臉色蒼白,似是身有頑疾。
左邊則是個中年美婦,穿着一襲規整肅穆的白色宮裝,手中持着一束沉甸甸的稻穀。
「我等恭候多時了,沈道友。」
沈星燭在半空停滯,清冷出塵的身姿在夜色中竟比月更潔。
她回禮,淡淡道:「幾位前輩不必如此客氣。」
她雖是這麼說,但對面三人卻不會真的那麼順杆爬,只是笑笑,為首那寬袍大袖的老者說道:
「有沈道友助陣,又有令師坐鎮,想必此次行動必然是十拿九穩,可將那大妖重新鎮壓。」
沈星燭道:「還要仰仗神農司的各位。」
腰間別着團扇的青年笑道:「好說,好說,我們神農司的職責,本就是為天下牧妖而直序,此事正是我等要務。」
原來這三人,正是周國神農司的令使。
「雨師」、「風伯」以及「稷人」,分別最善「雨」、「風」、「生」三種術道。
神農司雖坐落在周國,但與大周朝廷的關係不算密切,不像三劫宗那般幾乎要成為大周的國宗。
然而,神農司最初,是由大周朝廷成立的一個專門為鎮壓妖魔而誕生的組織,而非宗門。
但是後來,周國經歷了一次妖魔逆亂,險些被妖魔奪取了皇位,而最後正是神農司將妖魔識破,斬殺。
也是經過了這一場變故之後,周國的國力逐漸走向了鼎盛,將其他國家吞併,小國減少之後,原本混亂的曆法被統一,大多國家開始採用如今的「滄元歷」。
距今也不過一千年餘年而已。
然而這其中過程似乎極其曲折,導致大周皇室對於神農司產生了巨大的嫌隙,不再信任神農司。
在那之後,神農司趁機脫離了皇室掌控,逐漸壯大。
直至今日,成為了一個以獵殺妖魔作為信條宗旨的大宗門,其主要據點,如今已經不在周國,而在陽國。
在梁國境內,有如同江寧商會那樣可以隨意買賣妖獸的地方,甚至還有能夠自由行動的妖族修士。
但到了大周,或者陽國,妖族根本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若是被神農司發現,當場直接被殺了都算是運氣好。
所謂「牧妖而直序」,看着文雅,其中真正的含義,是奴役天下所有的妖族,端正以人為尊的秩序。
在神農司看來,便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不管伱是好妖壞妖,只要是妖,那就等同於畜生,屠殺一整個妖族聚落也毫不手軟。
不過,神農司在修行者當中的聲譽卻是數一數二的好。
蓋因倘若剝離妖族,神農司之人,便是一等一正直的好人,既然要以人為尊,自然得有「尊」的地方,所有關於人的品行,全都牢牢恪守。
而大部分的情況下,靈智剛啟的妖族又的確常常難以控制自身的情緒和欲望,會將人族當做食物。
又或者在懵懂的時候就遭到了神農司的獵殺,對人族充滿了憎恨。
神農司時常充當的,也的確是正義的一方。
若要獵殺妖魔,首先能想到的,也肯定是神農司。
「今日黎明之時,陽氣最盛,正是壓制妖魔實力的最佳時刻,還請各位早做準備,與我聯手鎮壓此上古大妖魔。」
沈星燭點了點頭,淡淡說道。
藍袍老者「雨師」問道:「嘶……沈道友,請恕我冒昧,不過你們當真確定在梁國皇城下鎮壓着的,是那恆我月妖?」
「倒並非是懷疑地靈真君,只是這尊上古大妖,已經近萬年未曾有過消息,也不曾顯露蹤跡,如今竟然就在這地底下埋着,難免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會不會是其他妖物偽裝,或較為相似?」
沈星燭的眸子愈發沉凝:「前輩不必心急。」
她落到了旁邊的山頭上,眯起眼睛望向那江邊:「等到黎明時分,自然會見分曉,且讓我們等一等吧。」
手持稻穀的「稷人」有些詫異地看向了江邊,忽然瞳孔一縮:
「那是……?!」
「雨師」與「風伯」也一同看去,只見那江面之上,有一個長相淳樸的黝黑少年一步步踏着水波而來。
其身上的氣息,如淵渟岳峙一般,竟叫那江面浪濤瞬間靜止。
整個天地,霎時間,好似只剩下了這個黝黑少年。
或者說……是他身後的——
武聖!
……
沈眉南暈暈乎乎地走到了沈良才和沈良策兩兄弟身後,目光放空,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麻煩兩位了。」
陳曠朝着江寧沈家的兩兄弟拱了拱手。
兩兄弟立刻回禮。
而是沈眉南也瞬間清醒了過來,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兩頰霎時間一片通紅,簡直像是要冒煙一樣。
他他他……他真的……
沈眉南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又發出了吚吚嗚嗚的奇怪聲音。
不過幸好她還知道克制一下音量,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另一邊。
沈良才從袖子裏取出了一個精緻的小盒子,鄭重道:
「感謝陳先生護送我家小姐一路了。」
「這一枚鮫人淚,乃是我前些日子從那妖獸販子手頭收來的極品,無論是拿來煉製神妙靈寶,施展一些偏門法術,還是磨成粉製成丹藥,都是極佳的輔料,可謂有價無市。」
陳曠並沒有接過來,而是看向沈良才,似笑非笑地道:
「是你們沈家感謝我,還是你感謝我?」
沈良才微笑道:「自然是都有的。這鮫人淚,是本家的意思,也只有本家能出得起如此大手筆。」
「我們這小門小戶的,也就只準備得起裝這鮫人淚的盒子而已,還望陳先生不要嫌棄就好。」
盒子?
這沈良才的語氣,明顯是話裏有話。
陳曠眯起眼睛,看向他手上的精緻小盒子。
已經很久沒有發動的「洞若觀火」被動忽然被激發了。
陳曠挑了挑眉。
這小盒子上有障眼法?
視野中,那小盒子裏果然不簡單。
在盒子的底下竟有一個夾層,而夾層裏面,似乎是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蠅頭小字。
陳曠默念其中的第一行字。
妖蛻之法……
陳曠稍往下看了兩眼,立刻瞳孔緊縮,知曉這東西的不凡之處。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沈良才:「這盒子也太貴重了一些,兩位就不怕肉包子打狗?」
沈良才道:「哪有什麼貴重不貴重的,實際上這盒子很少有人能用上,也沒人敢用,如今正好給了陳先生你,才算是派上用場了。」
「我當年外出經商,常常與各種蠻荒之地的妖獸販子打交道,無論是北原附近,還是南蠻幽地,這些妖獸販子往往必須和各路妖族打交道。」
妖獸,實際上就是靈智初蒙的妖族。
對於許多妖族而言,就是半個同類,不過也有一些妖族生性高傲,看待妖獸,就像是人類看待猴子或者猩猩一樣。
妖獸販子多半都是會和妖族接觸的,而且大多時候都不會太友善,而反之,妖獸與妖族,自然是在這種有共同敵人的情況下親近無比。
而妖族和妖獸之間,辨別身份,有自己獨特的渠道。
也因此,有一小撮妖獸販子,居然另闢蹊徑,想了一個非常陰損的秘法。
他們利用妖族的遺骸,加上南蠻血厄教的詛咒之術,寄魂血肉,製造出了類似分身傀儡的存在。
這傀儡的外表氣息,完全就是妖族,但內里其實仍是人,也無法使用妖族的能力。
只是由完全的人變成了貼着妖族皮的人。
這辦法,便叫做,妖蛻之法。
這些妖獸販子,會讓妖蛻傀儡去假裝妖族接近妖獸,將它們誘拐到陷阱處,再直接將其全部抓走。
但隨着時間推移,逐漸有幾個妖獸販子,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
他們想出了,如何將人……轉變成妖。
不過,陳曠所見的這盒子裏面的妖蛻之法,僅僅是最簡單的那種。
妖蛻傀儡的意識血肉與其主人相連,甚至可以充當一個備用的身體。
當主人的身體去世後,可以直接在妖蛻傀儡之中復生。
幾乎近似轉生。
看上去很美好,不過此法最大的缺點已經寫在了門面上,那就是轉生之後,就差不多真的是妖族了。
而更加糟糕的是,倘若捏出來的身體天賦不足,那可能一輩子就困在其中出不來了。
所以這些妖獸販子,一般是讓手底下的炮灰來做妖蛻。
「這盒子說稀罕,倒也算得上是極其稀罕的物件。」
「這世界上,應當鮮有人知竟然還有這樣的工藝,配上這枚鮫人淚,交給陳先生你,想來是再合適不過。」
沈良才將手上的盒子再次遞了出去,強調一般地緩慢道:
「陳先生,這鮫人淚,可是極佳的輔料。」
陳曠伸手接住,嘆息道:「兩位用心良苦。」
沈良才和沈良策對視一眼:「謬讚了,只希望陳先生能夠好好使用它。」
陳曠點了點頭:「自然。」
沈良才又道:「此外,還有一個消息附贈。」
陳曠道:「什麼消息?」
沈良才臉色肅然:「那武聖閣前些日子又有人爬上了太山傳道碑,但蹊蹺的是,卻並沒有得了道,反而被叫去面見武聖了。」
「那人自武聖閣出來之後,便一路向南,進入了陽國地界,此時,應該已經在梁陽邊境。」
該來的,果然還是要來了……
難怪這兩兄弟會給他這妖蛻之法。
陳曠深呼吸:「曉得了。」
他收好盒子,與兩兄弟及依依不捨的沈眉南告別,回到了船上。
看向問死,陳曠道:「師兄,什麼是『道域』?」
不小心睡着了……只有四千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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