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夢泉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了,他盯着陳曠,似乎想確認些什麼。
但他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不過就算陳曠現在想起來了一切,其實也早已無力回天了。
奚夢泉褪去一切友善的偽裝,負手而立,淡淡地道:
「如果你明白得早一些,或許還有機會,但如今,九道天運都已經顯現。」
「只要這一戰,他們全部死在戰場上,天道便真正完整掌握在我手中。」
「而你身上的那幾道,只要你死了——不管伱是怎麼死的,都會被蘇煜攫取。」
「我來找你,只是想讓你別再白費力氣,還能安穩地度過接下來幾天,否則,你只會自討苦吃。」
陳曠哈哈大笑起來,譏誚道:
「佈局那麼久,你還真是下了一盤大棋。」
「你真不該叫『樂聖』,是『棋聖』才對!」
奚夢泉平靜地看着他,眼神懷念,像是透過他看向了故人:
「我的確將此視為你我之間的一場對弈,從三萬年前,直至今日。」
「『狩天之戰』後,你為了將自己徹底隱藏起來,藏木於林,不惜散去修為大道,將自己神魂一分為二,進入兩界輪迴,如今將一切記憶忘記得徹底。」
「但我還是花了三萬年,找到了你的一縷因果。」
「我撥動天地之音,將其牽引,一點一點吸引其餘的天道,最終,再三萬年後的今天,讓他們全部聚攏在一個時代。」
「我讓你自己來找我,藉此確定了你的位置。」
陳曠冷笑道:「讓我進入時光長河,與你相遇,也是你的算計?」
奚夢泉點了點頭:「自然。」
「從始至終,我要做的,只有三件事。」
他伸出兩根手指:「找出你,誘導你,然後讓你找出自己藏起來的天道。」
他笑道:「既然我都攤牌了,你不如也想一想,你還有什麼後手能拿出來的?」
陳曠認真地想了想:
「只要這數百『天魔』入場,大戰開啟,兩界壁壘必然撕裂,我已經阻止不了你了。」
「就算我如今不死,一旦兩界合併,數百個唯你是尊的參寥境,我一樣難逃一死。」
他搖了搖頭:「我的確沒有辦法了。」
陳曠如此乾脆利落地認輸,倒是讓奚夢泉愣了愣。
但也僅僅是怔愣了一瞬間,他就忍不住笑了出來,越笑越大聲,拍着陳曠的肩膀,笑得前仰後合。
不可否認,陳曠說出真相的時候,他心中確實有一瞬間的慌亂。
他和那位人皇是朋友,也是宿敵,謀劃了三萬年,自然是慎之又慎,唯有到了確定必勝的時候,才會站到枱面上來。
奚夢泉是察覺到了陳曠的壽數將盡,又聽到了他親口說自己即將死去,才選擇了攤牌,站到了他的面前。
然而他自然還存有一絲疑慮,懷疑陳曠還有後手。
但此刻,他懸着的心才算是終於落地了。
輪迴了三萬年的陳曠,終究不再是那個狂言狩天的人皇。
許久,奚夢泉終於平靜下來,看向陳曠:
「既然如此,我不會為難你,沈星燭只是被困住了而已,我會放她回來。」
他深深地看了陳曠一眼:「希望你能見證這方天地的新生。」
看來,就算他的真面目,是名為「波旬」的魔佛。
他的性格,也基本上和陳曠所熟知的奚夢泉一致,並沒有洋洋得意的習慣。
不過,這也是因為他確定自己贏定了。
陳曠笑了笑:「當然會的。」
奚夢泉緩緩後退,然後轉身離開。
陳曠放下了手裏的槍,嘆了口氣,喃喃道:
「九道天運」
他已經大概猜到了這九道天運都是誰。
陳曠自身。
蘇煜附身的長生藥和國運。
不受道域影響的江雲輕。
一體兩面的沈眉南和沈星燭。
與「天魔」融合,善惡分離的修竹。
背負時光因果的三尺劍。
能夠憑空造物,自成一界的無間妖劍。
被困輪迴數百年,因此未卜先知的蘇懷嬴。
這些人或物,都是超脫了正常規則的存在。
還有
陳曠的目光落在了始終存在的「狀態欄」上。
還有一個從一開始就超越了規則的。
便是他的金手指。
按照奚夢泉所說,天道散落在這個世界的各個地方,各個時空,原本應該全都藏得很深。
但是因為他的牽引,導致這些天道向陳曠匯聚,自然都和他息息相關。
換而言之,陳曠這半年來的經歷,實則是奚夢泉推演了三萬年的結果。
他讓陳曠去吸引這些天道的因果,最後一一找出來。
陳曠自己身上,就聚集了五道!
拿捏一個陳曠,基本上奚夢泉也就穩了。
陳曠看着遠處,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狀態欄」已經不再更新。
十二點很快來臨。
陳曠立刻感覺到自己的神識正在極快的速度衰弱下去。
很快,原本覆蓋了三十米範圍的神識就縮減到了十米、一米隨後,整個寬闊的神識心池都開始乾涸縮小。
直到其中空空如也。
此刻,陳曠沒有了靈氣,也沒有了神識,真正地成為了一個普通人。
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
普通人也是擁有神識的,只是神識沒有神通,一旦離開身體就如同風中殘燭,一吹就會熄滅。
但陳曠現在卻連神識都沒有了。
換成一般人,現在已經是沒有意識的植物人了。
這「天人五衰」,對於一般的修行者而言,就是真正的死劫。
不過陳曠不同,因為他身上的被動還在生效。
靈氣和神識時時刻刻地衰弱,可同時,又在時時刻刻地增長,勉強維持着微妙的平衡。
沈星燭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陳曠臉色平靜地面朝朝陽坐在天台上,看上去喝平時沒有區別。
但若是仔細看去,則會發現,他的眼睛裏一片空洞,渾身都在細微顫抖。
「扶我一把。」
陳曠極其緩慢地一字一頓說道。
應該沒有人體會過神識衰弱到這個地步是什麼體驗。
神識者,心竅也。
它掌控的是人的感官。
無論是陽神出竅,還是神識感知,都是對感官的延伸。
而此刻,陳曠正在失去自身的一切感官。
聽覺、觸覺、視覺、嗅覺、味覺全都無限趨近於無。
他現在還能好好坐着,甚至還能說話,已經是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這也是陳曠能做到的極限了。
他現在連動一下,都十分艱難。
如果要形容的話,就像是在夢境裏面跑步或者走樓梯,要麼渾身沉重軟弱,要麼就會一腳踏空。
沈星燭腳步一頓,然後走上前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陳曠目光空洞,沒有反應。
沈星燭在他面前站定,忽而一笑:
「當初你我初次見面,你在天牢裏裝瞎,騙過了李紅綾,卻騙不過我。」
「沒想到如今,你竟然真的瞎了。」
沈星燭此刻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柔和,那張清美絕倫的臉上綻放出微笑,比天上的明月更動人。
可惜現在陳曠聽不見也看不見。
沈星燭一邊笑着,一邊取出了自己的長劍。
「噌——」
她拔劍而出,清輝灑落。
劍鋒已經架在了陳曠的脖子上。
陳曠毫無所覺,似乎是隱約聽見了一些近在咫尺的動靜,他側過頭去,脖子上的肌膚碰到劍鋒,頓時流出鮮血。
沈星燭眯起眼睛,沒有移開劍的意思,輕聲喃喃道:
「你的謀劃落空了,『天魔』已經開始前往滄元,而你我只能留在這裏等死。」
她俯下身,輕聲道:
「倒不如,我殺了你,也好過你死前還要受折磨」
陳曠抬起頭朝着她的方向「看」去,良久,才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問道:
「你要殺我?」
沈星燭沒說話。
陳曠想要站起來,卻沒站穩,往旁邊倒去,正是劍鋒的方向。
只要再往前一寸,他必死無疑。
這一瞬間,沈星燭緊緊握着劍的手卻顫抖了,她猛地收回了劍,隨後才莫名愣住,看着自己的劍,一時恍惚。
陳曠晃了晃,勉強穩住身形,又坐了回去。
他慢慢抬起手,按在了自己一片濡濕的頸側,有些疑惑地道:
「不殺?」
陳曠扯了扯嘴角,還有心情開玩笑:
「真捨不得了?」
沈星燭咬了咬牙,她撫上心口,想確認是不是沈眉南的情緒又一次影響了她。
可是這一次,沒有,什麼都沒有。
沈眉南現在在滄元戰場之上,唯有悲傷、難過和擔憂,怎麼會有不忍?
這是她的感情。
一旦意識到這一點,她頓時便意識到了更多更多,之前被她刻意忽略的細節。
例如沈眉南為什麼會喜歡上陳曠?
她從小長在沈家,來往的都是天底下最強的那一批修行者,聽過、見過的優秀男子不計其數。
論長相,陳曠也並沒有冠絕天下,到了能讓沈眉南一見鍾情的地步。
為何沈眉南一見到陳曠,就對他情根深種,非他不可?
這好感度究竟從何而來?
如今沈星燭終於知道了。
那不是沈眉南的好感度,或者說,光是小姑娘的一見鍾情,還遠遠不夠讓她情深至此。
真正先對陳曠產生異樣感情的,是沈星燭自己。
或許是在陳曠在天牢之中一語破了她道心之時,又或許是在皇城之外,陳曠展露出驚人的魄力,以一城百姓、天下生靈反過來威脅她時
沈星燭在惱怒之外,忽略了自己對陳曠的另類在意。
而正是這一點在意,讓沈眉南初次見到陳曠時,就怦然心動。
而後愈演愈烈,姐妹倆彼此影響,卻不自知。
沈星燭盯着陳曠半晌,深吸一口氣,咬着下唇,可手裏的劍再怎樣也舉不起來了。
她惱怒地收起劍,將陳曠扶起來,讓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陳曠的觸覺若有若無,但自己被人攙着還是能感覺到的。
他挑了挑眉,有點意外。
但隨後想了想,又恍然大悟了:
「眉南?」
沈星燭腳步一頓。
陳曠這時仿佛明白了為什麼沈星燭沒有殺自己,那肯定是因為面前的不是沈星燭,而是沈眉南!
他道:「眉南,你怎麼和你姐姐換回來了?還好你來得及時,不然我就得被你姐殺了。」
沈星燭面無表情地往前走,冷聲道:
「不會說話就閉嘴。」
陳曠卻露出了笑容,很快又收斂起來,乾咳兩聲,作出愁苦的模樣嘆了口氣:
「眉南,我快死了。」
他可憐兮兮地湊近了沈星燭的臉頰,道:「小眉南,我以前答應過你,三年後去找你。」
「那時候我想的是,三年後,你要是還喜歡我,我就娶你。」
「可是現在我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沈星燭走到病房門口,下意識放慢了腳步,聽見他說:
「你還喜歡我嗎?」
陳曠柔聲道:「如果你願意,我們就成親,去我家我在這裏的家。」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只知道當他以為自己會被拒絕的時候,扶着他的人一把把他按在了牆邊,似乎帶着惱怒一樣,咬在他的嘴唇上。
陳曠抵達老家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
「竅衰」如期而至。
作為一切修為的來源,九大穴竅相繼萎縮,連帶着他的肉身都回歸了原始。
《泥胎金塑法》的肉身修為蕩然無存。
陳曠真正地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現在的他,能被沈星燭輕易捏死,不過幸好,現在她已經和沈眉南重新換了回來。
陳曠原本還有點不確定,不過昨夜,他幹的事情如果是沈星燭,現在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絮絮叨叨地將自己的情況又說了一遍,安慰對方自己沒什麼事,免得小眉南擔心。
沈星燭打量着眼前破舊的房屋,聽着陳曠一邊撫摸牆壁,一邊講述自己真正的過去。
第四天。
陳曠經歷「身衰」。
他的身體開始衰竭,從外表的衰老虛弱,到內臟器官的異常病變。
這其實本該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不過,因為陳曠這會兒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感覺,所以他只是感覺自己躺在床上不能動了。
沈星燭沉默不語,握住了他的手,感覺到青年身體的細微顫抖。
良久,她深吸一口氣,放開手,離開了這破舊的老屋。
回來時,沈星燭手上拿了兩個雪糕。
她遲疑了一下,遞過去一個,艱澀地輕聲道:
「給你,你會感覺高興一點嗎?」
陳曠竭盡全力抬起手,接了過來,啃了一口,忽然笑起來。
他閉上眼睛,聲音沙啞地道:
「『天魔』應該已經到了滄元了。」
沈星燭點了點頭,雖然知道他看不見也聽不到,還是沉聲道:
「到了大戰已經開始了。」
第五天。
地球上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裂隙,宛如深淵。
這便是兩界之間的壁壘。
如今隨着大量「天魔」湧入滄元,在奚夢泉的干預下,又因戰爭而誕生了更多的夜蠻。
這壁壘已經不堪重負,開始撕裂。
對於地球人而言,這種難以理解的狀況,無疑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而同時,從滄元湧入的靈氣,也開始讓地球發生巨大的變化。
無數生物開始妖魔化,而普通人當中也出現了能夠感應靈氣的存在,秩序開始逐漸崩解。
陳家老宅中。
沈星燭坐在床邊,她的修為已經完全恢復了,佩劍橫在她的膝蓋上,神色無悲無喜。
眼前的陳曠已經不再有任何動靜,氣息不可遏制地虛弱下去,生機漸漸消失。
「天人五衰」的最後一衰,名為「識衰」。
即,意識的衰亡。
一旦陳曠徹底失去意識,就代表着他將真正死亡。
屋內寂靜至極。
沈星燭忽然抬起頭,奚夢泉正從門口緩緩走進來。
奚夢泉笑起來:「他阻止不了我,你也不行。」
沈星燭沒有說話。
奚夢泉自顧自地道:
「我算到了,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是他死亡之時。」
他抬起手一招,琉璃照影燈從陳曠身上幻化而出,飛入他手上。
上頭已經有三道影子。
沈星燭心中一沉。
她知道滄元戰場的情況不妙,死了很多人,這三道影子,代表的,便是陳曠的三個熟人。
沈眉南還沒有死,但如今情況也不妙
陳曠當真認命了嗎?
沈星燭忍不住想到。
可她轉頭看向陳曠此刻的狀態,就知道即便陳曠不認命,也沒有用了。
他現在這樣,還能做什麼?
奚夢泉也知道這一點,因此並不着急。
他好整以暇地搬來一張凳子坐下,持着琉璃照影燈,似乎就打算在這裏看着陳曠死去。
很快,陳曠的氣息微弱到了極點。
奚夢泉猛地站了起來,神色中終於展露出了一絲難以掩飾的喜悅和期待。
他勾起嘴角,張開雙臂,哈哈大笑道:
「蘇煜,出來吧!」
「天命已在我手了!」
他手中的琉璃照影燈綻放出懾人的光彩,照亮了整間屋子。
其他一切事物都沒有影子,唯有陳曠、沈星燭有。
而陳曠,有兩個影子。
其中一個,正是頭戴十二旒冕的帝王之影。
此刻,這漆黑的影子從扁平的狀態逐漸鼓起,從地面上「站」了起來,化作了一個漆黑人形。
這人形發出了蘇煜貪婪急切的聲音:
「陳曠,你可真是叫朕好等啊!」
終於,陳曠最後一縷氣息消散。
這漆黑人形立刻化作一條巨蟒,朝着他的影子張開血盆大口,將其一口吞下!
「陳曠!」
沈星燭咬牙拔劍,展開「道域」維持正常的天道。
但奚夢泉僅僅是冷哼一聲,便直接將沈星燭鎮壓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整個陳家老宅轟然倒塌,煙塵四起。
視野驟然空闊。
沈星燭抬起頭,天空之上,星空中橫亘着巨大的裂隙,此刻已經化作了一個通道。
通往另外一個世界。
「哈哈哈哈」
奚夢泉大笑着,一招手,那巨蟒便回來,又一口吞掉了那琉璃照影燈中的三道,纏繞到了他的手臂上。
他輕輕伸手撫摸着巨蟒的頭,不疾不徐地走向沈星燭,道:
「八道天運已經歸入我手,就差你」
奚夢泉忽然腳步一頓,渾身僵硬,臉色甫變。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少了一道!」
「為什麼只有七道半?!不可能!不可能!」
奚夢泉掃視四周,感應着天地之弦音中傳回的波動,然而依舊沒有發現任何遺漏的地方。
但偏偏就是缺了一道!
陳曠身上,原本應該有整整五道!
然而此刻,卻只有四道!
天道殘缺,奚夢泉就不可能完全掌控這個世界。
而此刻,他甚至想不通,為什麼陳曠身上會只有四道。
「缺了什麼?究竟缺了什麼?」
奚夢泉魔怔了一般重複着,隨後猛地化作一道流光,離開了地球,落在了宇宙之中。
此刻,整個地球四周,都已經被無數的裂隙包圍。
而那裂隙中,此刻正不斷地「溢出」某種流動的無形物質,這些物質觸碰到任何實質存在的東西,都會將其吞噬。
如今,整個世界都在被這種物質侵蝕,逐漸走向分崩離棄。
奚夢泉很早之前就感受到過這種伴隨着壁壘破裂出現的物質,但在他看來,只要自己掌控了天道,自然能夠輕易遏制它們。
可現在,他缺了那半條天道。
奚夢泉臉色難看。
他拼命地回憶着,自己究竟忽略了什麼。
終於,他瞳孔緊縮,意識到了被自己忽略的不對勁之處。
陳曠在滄元換過軀體!
奚夢泉早就知道,陳曠自身的靈魂,也是一道天運。
因此,他並沒有在意過陳曠的肉身究竟有沒有更換。
可是,他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陳曠的那具肉身去了哪裏?
「是啊,那具肉身是被楚文若帶走了但楚文若,又在哪裏?」
奚夢泉曾經以為,楚文若一定是回到了妖族的地盤。
可現在他發現,自己連楚文若一點氣息都感應不到!
「你當然感應不到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
奚夢泉露出了見鬼的神情,背後都滲出了冷汗,僵在原地:
「陳曠!」
「就像現在,你能感應到我在哪裏嗎?」
奚夢泉感應不到。
可陳曠的聲音仿佛從四面八方而來,讓他心神劇震。
奚夢泉猛地搖頭:
「不可能,我明明感應到了你身上有五條天道,怎麼會缺了一道」
陳曠道:
「還有一條我早已經送出這個世界外了,我身上從來只有四條,是你感應錯了。」
奚夢泉受到了刺激,道:「我怎麼會感應錯?!」
陳曠笑道:「你當然感應錯了,你感應到的,從來不是天道,而是」
他一字一頓:「我的道。」
奚夢泉瘋狂搖頭,喃喃自語:「你的道?你的道,我怎麼會當成天道?你難道想說,自己就是天道?荒謬!可笑!」
「嘖嘖嘖,不信?抬頭看啊。」
奚夢泉猛地抬頭。
卻看見那星空之中,有一隻龐大無邊的眼睛緩緩靠近,仿佛在貼着什麼觀察其中一般。
它眼中的一切,皆是螻蟻。
陳曠低着頭,靠近手上的珠子,朝其中看去。
這枚珠子,呈現黑白二色,渾如太極,緩緩旋轉,宛如兩個世界彼此交織。
而他的視線所及,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黑點。
頂多算是污漬。
此刻,這黑點忽然炸開來,融入了那片龐大的黑暗裏。
「別看了,再看,這兩個世界都要毀了。」
旁邊的楚文若忽然出聲,語氣嗔怪。
陳曠回過神來,看向那通體純白的月妖,苦笑道:
「我總得適應一下吧?」
他此刻,正在一座古老的洞府之中,坐在最中央的蓮花座上,四周有星河盤旋,萬物演化。
而他身上穿着一件道袍,手裏握着一枚黑白珠子,身邊還放着一架古琴。
從醒來的那一刻起,他就重新想起了自己的身份——這洞府的主人。
他花費了上千年時間,以這玄牝珠推演道則,創造小世界。
只要他能跳脫出這個世界,就代表着他成功掌握了道則。
而楚文若是他契約的妖奴。
陳曠剛剛醒來,記憶還有些混亂,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從他接觸到那縷月光開始,他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真正的本體在哪裏。
楚文若早就帶着他的那具肉體回歸了本體,帶走的,還有那一道天運。
而陳曠自身的道,又讓奚夢泉誤以為那就是天道。
不過,陳曠之所以能如此早做準備,完全是因為,他已經失敗過一次了。
人皇朔,就是失敗的那一次。
不過,他留下了後手,在當時與奚夢泉打交道的時候,他就培養了對方一個習慣。
那就是事事都一定要算無遺漏,認為自己在和人皇對弈。
而陳曠身上還有一個被動,叫做「大國手」——
在下棋時,你能輕易讀出對方的下一步。
天絕處,再行一步。
陳曠的每一步,都比奚夢泉快上一步。
而奚夢泉,實際上不過是陳曠的一枚棋子。
這玄牝珠當中兩個世界彼此隔絕,必須想辦法打通,才能進一步演化。
而奚夢泉所做的一切,正是為了這個目的。
陳曠斜躺在楚文若身上,把玩着手上的玄牝珠,重新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我可能要閉關更長時間。」
楚文若摸了摸他的臉頰,柔聲道:
「知道了記得把我的女兒帶出來。」
陳曠抽了抽嘴角:
「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那沈星燭與沈眉南,有點像中天洞淵星主的兩個女兒」
「該不會她們化身歷劫,歷到我的玄牝珠里了吧?」
楚文若眨了眨眼睛:「好像還真有可能。」
陳曠幽幽嘆了口氣,認命地重新將神識投入玄牝珠中。
一念花開,一念生死。
陳曠一念之間,玄牝珠內,時光倒轉溯回,只是抹去了奚夢泉的存在。
這個小世界尚不完善,想要讓熟悉的人跳脫出來,還需要努力啊
(完)
——
ps:因為金手指設定得太變態,掛開太大,戰力其實早就崩了,只能儘量把主要的坑填了,按着大綱寫完了完結撒花!
新書一月份發,現代高武題材,希望大家能來捧場鴨(抱住大腿,眨巴眨巴眼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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