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聽上去簡直離奇得像是個神話故事,類似哪吒被懷了三年才生下來,一生下來就是個肉球云云。
但陳曠並不覺得這是假的。
畢竟這是個高武世界。
結合聖人不入輪迴之說,像佛祖那般一生下來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口稱「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這樣霸氣側漏的天生異象,完全是有可能的。
然而問題在於,天生異象,代表的應當是絕世的天資,或者強橫的前世。
可沈眉南偏偏天賦平平。
先前自我介紹時,也曾提到幾人的修為境界,沈眉南如今十五歲,是先天元勁境界。
在陳曠到來之前,她是幾人當中修為最低的那個。
但說實話,在陳曠看來,這水平已經相當可以了,畢竟沈眉南年紀小。
那李紅綾十八歲登樓,便敢大放厥詞。
沈眉南也未必比她就差到哪裏去
然而,這是以大眾的眼光來評價,假如是和沈星燭對比的話,又確實只能算是平平無奇了。
夠不上絕世的天賦,又怎麼會天生異象?
還是說
陳曠腦海里不自覺地冒出了一些更加冒犯的想法。
莫非沈星燭的異象,其實就是自己的胎盤也成了精,變成了十年後才降生的親妹妹?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但陳曠卻覺得這其中並沒有那麼簡單,且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因也很簡單——
若是一切坦坦蕩蕩,何必向世人隱瞞沈眉南的存在。
連沈眉南自己,似乎都在下意識地遮掩自己的身份。
如果說是保護,只能說大可不必。
李紅綾背靠一個聖人,都能有恃無恐別人不敢殺她,何況姐姐是玄神道門道子的沈眉南。
至於這秘密究竟是什麼?
陳曠暫且蒙在鼓裏。
不過,在沈眉南的描述當中,最蹊蹺的便是兩點。
一是在出生之前,沈星燭對沈眉南「拳打腳踢」,導致後者出生時全身淤青。
二就是那足足延遲了十年的出生時間。
沈眉南說得輕鬆,甚至是讓人有些忍俊不禁,但實際情況,或許是兇險萬分。
民間其實慣常有一種說法,便是雙胞胎或者多胞胎之間會互相爭奪養分,於是常有兄弟姐妹之間出生時體型差距巨大的情況。
尤其沈眉南和沈星燭之間的天賦差距,很難不讓人產生聯想。
陳曠甚至覺得,那延遲的十年,或許也是為了掩蓋二人作為雙胞胎的事實。
不說十有八九,但也肯定與此有關。
「你怎麼不說話了?」
沈眉南癟了癟嘴,忽然很委屈:「我就知道,你肯定也不信。」
「你要是知道我姐姐是誰,肯定更加不會信了,說不定還會反過來指責我不懂事。」
她的語氣很是篤定,就好像之前經歷過很多次一樣。
「誰說我不信了?」
陳曠忽然一笑,道:「再者,你又怎麼知道我不知道你姐姐是誰?」
沈眉南一愣,然後把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一樣:「不可能。」
「你絕對猜不出來!」
少女嘀咕道:「從來沒有人猜得到你肯定是不信!」
要是一般人,那確實是猜不到,也不敢往沈星燭身上去猜。
哪怕通過沈眉南的描述聯想到了,也會馬上自己否定。
陳曠停下腳步,面前就是客房的房門。
沈眉南先前已經從侍女那要來了鑰匙,替他打開房門,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跟着進去。
她背着手,回過身瞅了瞅他:「這就是你的房間了,你自己進去吧,裏面東西不多,你應該能自己辨認。」
陳曠站在門內,道:「眉南姑娘不進來坐坐?」
少女聽見他的話,頓時又躊躇起來,神色糾結變幻,仿佛正在天人交戰。
但最終,她還是狠心道:「我想起來明煙還約了我去她那兒看風景,就不打擾了。」
話一說出口,她就暗自懊惱起來,咬了咬嘴唇。
明明、明明她其實挺想繼續和面前的青年繼續聊天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對這個才第一次見面的青年,有着莫名的奇妙好感。
就好像他們在哪裏見過一樣,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但是想到對方也不信她的話,只不過是在隨口哄她而已,她就覺得心裏難過鬱悶極了。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覺得她在無理取鬧,根本沒有人相信她說的話。
不是指雙胞胎,而是指
她那個舉世無雙的姐姐,其實是個壞女人這個事實。
沈眉南想鬆開剛才拉着陳曠的手,但下一秒,陳曠卻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咦?!」
沈眉南睜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只覺得手指尖一下僵住了。
整個人也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一動都不能動。
和她剛才主動去拉對方的手完全不一樣
沈眉南走不了了。
因為陳曠拉了她一把,湊到她耳朵邊上,笑着說道:
「我知道,沈星燭是個壞女人,而且很壞很壞,壞得流油。」
他一字一頓地強調:
「我真的知道。」
沈眉南只覺得天旋地轉,暈乎乎地就往前走了兩步,看見陳曠帶着她轉了半圈,自己把門關上了。
「噗通噗通」
沈眉南心跳加速,站在房間裏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是陳曠說出了「禁忌」,但沈眉南卻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
陳曠挑了挑眉:「怎麼,看來我猜對了?」
沈眉南小聲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陳曠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煞有介事地道:「我算出來的。」
他笑道:「這雙眼睛,就是天機不可泄露。」
「這麼厲害?」
沈眉南立刻就信了,緊張兮兮地道:「那那你有沒有泄露到點別的?」
陳曠點了點頭:「有的。」
「我曾聽聞一個故事,一個有關骨肉血親,有關『至尊骨』的警世故事。」
「你要不要聽?」
沈眉南連忙點點頭,搬來兩個凳子,聚精會神地聽陳曠講了這個似乎若有所指的故事。
「明明是堂兄弟,卻要搶來別人的天賦為己所用」
沈眉南怔怔地道:「人心可真是險惡啊。」
她又看向陳曠,對面坐着的青年蒙着眼睛,風輕雲淡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似乎只是單純講了個故事而已。
沈眉南卻覺得自己好像成了故事裏的人
該不會,她的天賦也是被搶走的吧?
不不不,壞女人當真有這麼壞?好像也沒有那麼壞吧小時候,自己因為修煉偷懶被爹罵,她還給自己買糖葫蘆吃呢。
沈眉南糾結起來,卻聽見陳曠又道:「對了,方才林兄給了我兩張曲譜,不過我眼睛不便,可否請眉南姑娘幫我讀譜?」
他將琴和曲譜放在桌子上,神情溫和:「我可為眉南姑娘彈奏一曲以表謝意。」
沈眉南自然是求之不得。
她本想好好聽陳曠單獨給自己彈的曲子,但不知為何,越聽越是心亂,陳曠口中的故事總是浮現在心中。
陳曠一曲終了,緩緩道:
「大約明天傍晚,我們應該就要分別了,這一曲,就當在下送給眉南姑娘的餞別禮物。」
沈眉南一愣:「明日?」
「可是樓船要等後天才靠岸」
陳曠搖了搖頭,摸了摸自己的蒙眼布:
「但是我已經看見了天機。」
額間血管突突跳動。
「心血來潮」正在隱約示警。
另一邊,周延維在離開後卻沒有如他自己所言回房間睡覺,而是在頂層甲板上扶着欄杆眺望遠山。
「延維,你怎麼會在這裏?」
林二酉詫異地走到了他身邊。
周延維指了指遠處,懶懶地道:「就快到官渡口了——我在想要不要早點跳船,免得無故惹禍上身。」
林二酉腳步一僵,臉色微變。
他呵呵一笑,搖了搖扇子:「延維說笑了,何來的禍呢?」
周延維道:「自然是」
他轉頭看向林二酉,眯起眼睛吐出兩個字眼:
「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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