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水聲四面圍合,滔滔不絕。
一葉孤舟在這寬闊河面上載沉載浮,仿佛沒有目的地緩緩漂流。
霧氣之中,唯有星點漁火若隱若現。
一眨眼便從水中被撈上船的陳曠吐了兩口水,渾身濕漉漉地滴着水,緊盯着面前詭異的蓑衣漁翁。
到了近處,才會發現這漁翁其實只有輪廓像是個人。
斗笠和蓑衣下面,蠕動着的根本就不是人類可以擁有的身軀,不管是那六條大小不一的胳膊,還是下方正啪嗒啪嗒地甩動的長長魚尾。
當然,最可怕的,還要數那斗笠之下,密密麻麻宛如累卵一樣的死白魚眼睛。
其中最大的那一隻魚眼睛,正轉了過來,看向陳曠。
這是陳曠第一次直面這個世界的妖魔。
他的胳膊上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見到了完全不同於自身的異類。
但「心血來潮」暫時沒有敲響警鐘,說明對方並沒有惡意。
這應該就是那尊問死舟上的大妖了。
果然如傳聞一般,這問死舟只要你回答問題,在你答錯之前,它是不會對你做任何事情的。
——哪怕你一直不回答也沒事,只不過它也不會放你離開,在這孤舟之上,過不了多久正常人就餓死了。
陳曠心裏鬆了口氣,但隨後,他就聽見了衛彥和趙烈暴怒追擊而來的聲音。
「轟!」
又是一刀,那快如霹靂的一刀。
趙烈的絕學,劈風刀!
陳曠此前已經體驗過這一刀的威力,剛猛霸道,避無可避,刀光落在眼前之時,生機就已經斷絕。
但這一刀並沒能落在孤舟上。
四周水面被團團勁氣炸開,小船劇烈左右搖晃,毫髮無損。
陳曠此刻判斷不出來,究竟是趙烈這一刀單純是為了泄憤,還是那漁翁將這一擊擋住了
不過,從常理來說,應當是前者。
這趙烈雖然衝動,但不至於無腦。
這問死舟可是真正的宗師大妖,雖然不會主動出手,但不代表它不會反擊。
趙烈氣急敗壞地怒吼道:「你竟敢耍我們?!」
同時,他還有些不可思議:「你說了那麼多廢話騙我們,就為了讓我們帶你來這兒,為了上這問死舟?!」
在趙烈看來,陳曠這種行為根本毫無意義。
只是從狼窩進了虎穴,那問死舟可不是隨意讓人登上去的遊船,若是回答不出問題,也是一個死字。
難不成,他只是為了單純的尊嚴二字,不想死在他們兩個手上?
這人難道是什麼腐儒?!
還是單純的因為滅國而得了癔症?
趙烈想到自己先前像個似的,還信了對方的鬼話,他就想一頭撞死!
陳曠此刻卻不怕他,笑嘻嘻地攤了攤手道:
「我哪裏有騙兩位長老,我這位『師兄』,不是就來接我了嗎?同舟共濟,怎麼就不算親如兄弟了?」
趙烈怒火中燒,又忍不住想發泄一番。
衛彥卻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伸手攔住趙烈:「等等!」
「咕嚕嚕」
蓑衣漁翁的魚眼睛帶着粘液緩緩轉了過去,盯住了那上空懸浮的兩個人。
霎時間,兩人頭皮一麻,都感覺到了一種毛骨悚然的危險感。
宗師級別的氣息如一座龐大的山嶽壓在身上,讓人喘不過氣來。
四周的波濤都在瞬息平靜了下來,小舟停在水中央。
「轟隆!」
而下方深不見底的河水中,忽然湧起大量水流,一條渾身骨刺的修長大魚一躍而起,張開雪白獠牙密佈的嘴巴,瞬間吞下了沒能反應過來的趙烈,又沒入水下,留下一道游弋的深色水流。
只留下衛彥渾身僵硬,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陳曠瞳孔一縮,也沒料到本來應該不會主動出手的問死舟,竟然將那趙烈直接給吃了
難不成,今天這位大妖,心情不好?
蓑衣漁翁開口道:「離開。」
衛彥深吸一口氣,沉着臉看了一眼陳曠,轉身就走。
陳曠挑了挑眉,好吧,起碼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他原本還準備好了這兩人要是打算一路跟着自己,該怎麼再來一次二桃殺三士呢。
畢竟這兩人的性格相反,而那衛彥先前被他試探出了一絲端倪,想離間,並不難。
也好,省了一番功夫。
河水再次流動起來,小舟開始在霧氣之中緩緩航行。
蓑衣漁翁再度看向陳曠,重複道:「三個問題。」
「答對了,你可以離開。」
陳曠感覺到確實沒有危險了,也不立刻回答,而是將背上的琴取了下來。
雖然他都已經渾身濕透,但那琴上卻是滴水未沾,足見神異非凡。
蓑衣漁翁看見那琴,身體卻忽然微微一顫,斗笠下的小眼睛紛紛亂動起來,竟有些不安。
這顫抖的幅度微不可查,加上它本身一直在不斷蠕動,更加難以察覺。
陳曠低頭看琴,自是未能發現。
他放下琴,乾咳了一聲,看向漁翁,小心試探道:「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生出了靈智的妖魔,自然也可為修行者。
不過,正統修行者心思高傲,必須得是從未行過惡事,本體又高雅光明的,才配他們稱一句前輩。
其他的,不過是妖怪而已。
陳曠卻沒這個講究,該舔的時候,那就得腆着臉上。
蓑衣漁翁頓了頓,似乎也被他的臉皮震驚,半晌,才緩緩道:
「不是前輩。」
陳曠眨了眨眼睛:「啊?額前輩不喜歡這稱呼,那我換一個?」
蓑衣漁翁的魚眼睛看着他,咕嚕嚕地道:「師兄。」
陳曠一愣,傻眼了。
什麼情況?
他就是隨便說說,怎麼真就白撿一個師兄了?!
他謹慎地道:「前輩,你的名字叫師兄?」
蓑衣漁翁搖了搖頭,那本該死白的魚眼睛裏,竟然有一絲看傻子的無奈神情流露出來。
「我叫問死。」
它無數眼睛轉了轉,再次看了眼甲板上的龍齦古琴,仿佛確認了什麼一樣。
它接着道:「師兄,你說的,我是你師兄。」
「?」
陳曠滿頭問號。
難不成這大妖也像黃皮子那樣,得討口封?
說了它是啥,它就是啥?
但如今對方掌舵,那自然得順着對方來。
陳曠猶豫了一下,從善如流,乖乖地道:「問死師兄好。」
蓑衣漁翁這下滿意了,點了點頭:「問題,聽好。」
陳曠頓時正色起來,嚴陣以待。
不管這大妖為什麼突然要當他師兄,這才是正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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