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
中.法建.交前夕。
秩序將敲響黑暗世界的喪鐘,也開啟最後一場的狂歡。
……
一架波音707-300客機從從西北方向駛向奧利機場。
當它俯衝略過唐人街上方時,距離最高建築的樓頂,巨型的機身倒映在地面,高度還有數百米,但下面的居民仿佛觸手可得,轟鳴的引擎聲讓人忍不住舉頭看去。
這是一個時代的縮影,對於十三區長久的居民來說,仿佛已經成為了習慣。
這架客機與往日不同,一般在往西南飛一點,差不多快出十三區的界限,已經是郊區中的郊區位置,就開始放下起落架,釋放襟翼,做好降落準備。
然而今天並沒有如此,一架客機,就這麼在十三區上空低空盤旋數圈,在天氣晴朗,沒有複雜氣象條件的情況下,很難見到這一幕。
如果有人站在舷窗前,透過玻璃往機內查看的話,能發現,機艙內乘客的座椅已經被全部拆下,裏面擺放了一張張桌子,一位位工作人員人在桌上的地圖前,寫寫畫畫。
不時,一雙大手拿起桌上的直尺,就開始直線標記了起來,另一邊的人員,則是拿着望遠鏡透過舷窗,觀察着十三區的各處建築。
隨着一條條線路匯總,集合到了一起,儼然就是十三區的未來。
……
高盧華商協會。
之前才開完會的高層管理人員,沒想到大清早再次被召集在一起,有的甚至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此時看起來頗為狼狽,看來大佬們,習慣了舒坦的日子,大清早,也不容易起來。
協會會長陳冬至,此時還沒有到場,一幫人嘰嘰喳喳就開始討論了起來。
幾位老傢伙坐在長桌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圈看下來,看來都不知道今天召集大家到底因為什麼事兒。
「你們章程弄出來了麼?」
「沒呢,哪有那麼快,這才一晚上,大哥昨天也沒說那麼急,你的呢,折騰出勞什子條款了麼……!」
「我這腦子,讓我斬人可以,看見字我頭就大,眼睛就發暈,這事兒,你們是知道的,我還想着等你們弄出來,先看看……!」
桌上的幾位老傢伙,越說聲音反而越大,感覺越沒文化越光榮似的。
新時代來臨前的他們,絲毫察覺不到周圍的一系列隱形的改變,身手色好壞,往後不再是衡量一個人的厲害與否,在文明世界,武術即將變成強身健體的體術。
簡單說來,就是版本大更新,皮糙肉厚的戰士的職業即將面臨嚴重的大削,反而需要食腦的職業將會成為接下來的主流,在法律的疏漏中穿行。
這些坐在這裏的人員,他們將是這一切的見證者,見證一個時代的輝煌,也將親自為那個時代,拉上落幕。
大佬身後的小弟們則是完全不同,大佬們桌上可以灑脫,但下面的辦事人員卻忙得把工作搬到了這裏,趁着冬爺沒到之前,繼續奮筆疾書,按照大佬們的交代,一條條羅列協會各部門的條款。
這一個場面,看起來,就像是暑假過完後,家長會上的家長們胡吹海侃,憂鬱的少年們,則是抓緊補暑假沒寫完的作業,等待着命運的審判。
「老伍,好幾天沒見你,你這個門頭,怎麼沒在協會名單上邊~!」
瞅着側門進來的人物,在給香壇的神龕上香,裏面擺放着一個家鄉帶來的紅臉關公的塑像,恭恭敬敬上完香後,一位大佬嚎嚎着嗓門,朝着上完香的老伍問話道。
「不知~!」
上過香之後,老伍垂立一旁,眼神似有迷惘,似乎對自己的未來,也看不清爽,卸了山門門頭的責任後,這些日子,光顧着盯着使館了,乍一回來,忽然發現,幫里確實沒了自己的位置。
山門沒了,幫派沒了,對於他來說,無異於,家沒了。
「你看會長的記性,不行來跟我干,唐人街鋪子的規費,你跟財神趙一人管半條街,這個現在沒有茶水費了,叫,叫工資,對,上班發工資,冬爺不管我管你!」
「哈哈哈」
袁副會長也是看着老伍長大的,一路走來,老伍心思還是沉穩的,辦事也放心,與其無工可上,還不如誆過來打工,自己人,用着也放心。
「誰說,老伍沒地兒去的?」
正門外,冬爺緩緩步入協會大門,隨着他的到來,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
一旁遊廊里補作業的「學生們」,立馬把手中的作業本,遞給自己的一個個大佬,準備開會時用上,隨後便自覺的從側門退了出去。
「會長~!」
「會長~~!」
剛才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大佬們立馬規規矩矩的站了起來,拿着冊子的底氣足了一些,沒拿到,或者,拿到上面寫的亂七八糟的,臉色一黑,想着回去怎麼收拾後生仔。
冬爺緩緩走到自己的位置前站定,朝着側立在一旁的老伍招了招手,等他猶猶豫豫走來之時,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則走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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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一片譁然,這代表什麼意思,自然不言而喻,大哥這是當着大傢伙的面,來了一波炸雷啊。
老伍一臉受寵若驚,手足無措的樣子儼然沒有做好任何心理準備,太突然了,如果不是冬爺篤定的眼神,他恐怕人都快站不住了,腳下軟綿綿的。
剛才還一臉笑意的大佬們,瞬間變了一個臉色,看着從小看着長大的老伍,被冬爺拉到會長的位置前站定,眼神莫名的集中到了冬爺身上,都在等冬爺親口說出那個已知的答案。
大傢伙這才發現了一個問題,冬爺,今天手中空空如也,平常隨身攜帶的龍頭棍,今天竟然不見了蹤影。
「老伍是你們看着長大,也是我看着長大,為人踏實,忠義,為我們鎮守十年山門任勞任怨,拼死把意呆利人阻擋在唐人街之外~!」
「我老了,這個位置,交給你們任何人,我都不放心,唯獨是他我才放心,都是爺叔輩分,他的性子也干不出來鳥盡弓藏的事兒~!」
冬爺的聲音有些蕭索,也發人深省,剛才表情還有些慌亂的大佬們,此時靜靜的看着桌子盡頭的老伍,沒想到,這麼多年,冬爺竟然在今天金盆洗手了。
「冬爺,您這身體,完全可以再干十年,這剛改了幫規制度,大家還沒摸出來門道,換老伍,我們認他,但事情,不是在要緊的關頭麼?」
袁副會長從椅子旁走了出來,走到了冬爺面前,拍了拍手背,苦口婆心的勸道。
「我還沒死,事情我會幫着他張羅,給他帶上路,不能等到我死的那天再交,不然,你們亂成什麼樣子,我會猜不到?」
冬爺這是直接把話說開了,手指頭在一個二個人身上划過,把大佬們的話一下子全給憋了下去,說的話雖然難聽,但完全是敞開着說的,把他們內心的小九九,全部給攤開在明面上。
「你們幾個爺叔輩的做事有幾個長腦子,老伍也是,他也就比你們好上一點,挑其他人,我怕你們恐怕別想安穩退下去,老伍這孩子,至少實誠,不會欺負你們~!」
「看看頭上飛過去的飛機,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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