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闕身上鎖了鏈條,被拴在一根銅柱上,不知道遭遇什麼,表情扭曲,頭髮散亂,看起來十分痛苦。
「師父——」眾妖靈們一時都急哭了,對着同心璧里的朱闕大聲哭喊。
但朱闕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同心璧是給阿玳的,只有阿玳能和朱闕說話。
「師父——」阿玳虛弱的聲音,通過同心璧的連接,傳入朱闕耳中。
在痛苦中掙扎的朱闕聽見聲音立刻抬起了頭,「阿玳!是阿玳嗎?」
「是,是我我和師弟,還有鹿蜀他們都在這裏我們看得見你,但是你在哪裏呢?你怎麼了?」阿玳看着朱闕,眼淚大顆大顆地掉。
朱闕很痛苦。
她感覺身體和魂魄快要被一種力量硬生生分離,她忍着痛苦在抵禦這力量,但她覺得,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
「阿玳」她忍着劇痛叫着阿玳的名字,「你聽着,時間不多,接下來我的話,你要記着。」
「是,師父你說,我聽着。」阿玳泣道。
「是,師父,我們都聽着。」一眾小妖靈淚汪汪的,其實什麼也聽不見,只看見師父的嘴在動,便和阿玳一起,坐得端端正正的,手放得規規矩矩,從前聽師父師公上課都沒有這麼認真過。
「阿玳,無憂谷沒了,我妖靈在天地間沒有了容身之處,師父要拜託伱一件很重要的事請你,帶着師弟師妹們,尋一處安身之地,像師父當年那樣,帶着他們繁衍生存」
「可是,哪裏還有無憂谷那樣的地方?」阿玳心裏一片茫然。
朱闕眼裏含着淚光,「很抱歉,阿玳,師父也不知道,普天之下,茫茫四海,天既造萬物,總歸要給我們一個容身之處吧?阿玳,是師父不好,師父,只能拜託你了」
凝視着朱闕那一身血衣,阿玳緩緩點頭,哽咽,「我知道了,師父。」
「阿玳,記着,如果師弟師妹們也在旁邊,請你一併告訴他們,不許報仇,不許有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要快快樂樂地活下去」朱闕的聲音也越來越弱,已是勉力在堅持。
「阿玳」朱闕不舍地看着她,「我看不見師弟師妹們,你幫我告訴他們,要記住師父和師公的話,這一次,不許再淘氣了,要乖乖的」
「嗯,我記住了。」阿玳的眼淚,倏然決堤。
「還有啊,阿玳」朱闕艱難交代,「師弟溪亭,體質特殊,你願意答應師父,一直陪着他嗎?」
阿玳毫不猶豫點頭,「好!」
她本來就從沒想過要和師弟分開啊!
原本她此生最大的願望便是在無憂谷里永遠和師父師公,還有所有師弟師妹們在一起
「阿玳,這樣,師父就放心了有你看着他,師父就放心了記着啊,除了師父教溪亭的修煉法子,其他任何方法都不可以讓他嘗試,絕對絕對不可以,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也不可讓任何奇怪的東西靠近他,不可讓他魂魄離體,可記住了?」
同心璧里的朱闕,一邊艱難地說着,一邊開始慢慢變化。
先是雙手慢慢長出了朱紅的羽毛,而後脖子,而後臉
而後,羽毛衝破一身血衣,全身都被朱紅和靛藍的羽毛覆蓋。
「師父要化原形了!」不知哪個小妖靈哭着喊道。
「師父——」阿玳焦急地撲向同心璧。
妖靈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不會化原形的。
「阿玳,告訴師父,記住了沒?」已被羽毛覆蓋的朱闕在裏面厲聲問。
阿玳捧着玉璧,卻無能為力,她沒有辦法把師父從玉璧里救出來。
而事實上,玉璧里的也不是師父,只是師父的一個相而已
她只能哭着點頭,用力點頭,「記住了,師父!阿玳記住了!可是,師父你在哪裏啊?」
她要知道師父在哪裏!
她要去救師父!
「不許來找我!不必來,你們也找不到!只需記住,好好活下去!」朱闕在玉璧里的影子還是漸漸模糊了,「阿玳,或許,有個地方,會給妖靈一點點希望,萬靈山去萬靈山」
「山」字還在飄飄忽忽迴響,玉璧里的朱闕卻消失了,原本紅通通的玉璧瞬間變得灰暗無光,回到阿玳手裏。
「師父——」眾妖靈一片痛哭之聲,阿玳捧着玉璧也哭得停不下來。
但朱闕聽不到了。
承受着魂身剝離之苦的朱闕掐斷了自己魂識和阿玳的聯繫。
「阿玳」朱闕知道,她馬上就要化作鳥身,那時,她的身體就將和魂魄完全脫離,那一刻,她不希望阿玳看到。
朱闕眼前閃過無數畫面。
她已經活了好多好多年了
無憂谷里的小妖靈覺得百年修行時間太長,他們可知,她活了多久啊
活得越久,可懷念的就越多。
那些妖靈和人類在一塊高高興興生活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那時候多好啊,她和端哥一起在人類的宮殿裏進學,端哥學天文地理輔國之策,她學人類醫理,治病救人,後來,為何變了呢?
她一個多年老妖靈,至今都想不明白。
「端哥」她很想念陸端。
人類在生離死別時總喜歡說再見,抑或來世再見。
但她知,妖靈若真的死,便是魂飛魄散,沒有往後,沒有來生
她的陸端,已經妖丹爆裂,魂飛魄散了
縱使她有起死回生術,收不回陸端的魂魄,也是枉然
她朱目含淚,縱然此時很想像人類那樣說一句「端哥,我來陪你了」,亦是虛空愴然,天上地下,都不再有陸端,黃泉地府,她去何處陪?
一雙朱目里,漸漸流出來的不是淚,是血。
終於,紅光涌動處,一隻巨大的朱鳥在寒鐵精鏈的束縛下掙扎撲騰,但無論如何掙扎,巨大的羽翼始終掙不脫那鐵鏈的束縛。
朱闕泣血,「裊裊雀舞,彼岸重生呵既懷朱闕之身本就是罪,那便自我了結這罪吧!」
悽厲雀鳴之後,一聲轟然大響,鐵鏈束縛的巨鳥無影無蹤,只剩漫天飛舞的羽毛和血滴。
玄真門弟子緊急稟告:宗主,那隻雀妖,自爆了。
真玄子如何不知?
他匆匆趕去一看,原本鎖朱闕的地方,厚厚一層猩紅的血漿,還有浸泡在血漿里的,數不清的羽毛
真玄子嘆息,「雖這妖孽死有餘辜,但這樣死法也過於剛烈,罷了,葬了吧,也算日行一善。」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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