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兩聲截然相反的命令同時發出,阿戴克冠軍的言語猶如市值爆雷的虛擬貨幣般,信譽瞬間一落千丈。
不知這是否是雨果偵探提前規劃好的計策,但草苗龜無疑執行得十分完美,簡簡單單的信息操縱,便將冠軍與精靈之間的默契拆解得一乾二淨。
黑白顛倒,虛實摻半。
兩道命令之間,其中哪句是真話,哪句是音響里提前剪裁好的錄音,此時已經無法分辨,也不再重要了。
騎士蝸牛與雙倍多多冰同時陷入了進退不得的尷尬狀態,既無法下定決心進攻,想靜止在原地待命卻又感到不安,就差沒有因為陷入混亂而攻擊自己了。
常言道:口說無憑,但如果連語言的存在都徹底失去意義,又有什麼可以作為值得信賴的憑證呢?
——還真的有。
站在粘稠的濕地之中,四處遍生的藤蔓里不知藏着多少枚骰子大小的無線音響。然而,阿戴克冠軍卻反而沉默下來,緊抿住雙唇不再開口。
然後,做出同樣簡簡單單的回應——
他緩緩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尖筆直地針對向正在操縱草結的草苗龜,用無可爭議的肢體動作代替了語言。
上!
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但看到這一幕,清晰而準確的命令卻在冠軍麾下精靈們的心頭響起。
兩隻寶可夢立刻心領神會,迷茫與混亂從騎士蝸牛與雙倍多多冰的眼神中消退,仿佛兩台重新啟動發動機的車輛一般,它們同時向前移動起來。
「小心後方,不要急於攻擊!」
「「鐵壁」!「極光幕」!加強防禦!」
阿戴克依舊閉緊嘴巴,喉結沒有絲毫震顫,但屬於合眾冠軍的聲音卻在他的身旁聲嘶力竭地響起——此時此刻,真假立辨。
。
「小火焰猴在第四層幹得不錯,沒想到在那裏就能順利解決掉阿戴克的兩隻主力。三層到四層的樓道之間有濕地和音響的佈置,還留下了草苗龜和波加曼兩隻精靈吸引敵人的注意力,想來應該也能拖住對手不少時間——這樣就足夠了。」
不知何處的黑暗之中,黑衣的偵探孤身一人地自言自語。
世界上很少有像雨果這樣深刻知曉冠軍級別訓練家實力的業餘人士,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普通人與聯盟冠軍之間的武力差距了。也正因此,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和阿戴克冠軍展開正面對抗。
以弱勝強是一種非常美好的幻想,然而在現實中,強大的一方卻並沒有非要被弱小擊敗的道理。
雨果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阿戴克措手不及之處,發動足以一招制敵的攻擊。
就像那些由犯罪者們設計並施行的殺人詭計一樣,真正的謀殺只在於一瞬之間,在此之前,再多天花亂墜的鋪墊也只不過是故作花哨的障眼法而已。
抬手扣動耳麥上的機械按鈕,一道紅點在墨色般漆黑的空間裏憑空出現,電訊號猶如比幽靈系精靈還要貨真價實的鬼魂,以字面意義上的光速,在五層樓的天堂之塔內部上下反覆奔騰。
耳機的音量已經調到最小,但左耳依舊可以清晰聽到烈咬陸鯊粗重的呼吸,右耳之中則是三層樓內噼里啪啦的混戰之聲。
儘管不時可以聽到阿戴克中氣十足的指揮,但那些基本都是草苗龜播放的錄音,親手剪輯出音頻的雨果自然不可能聽不出來。
然而,這些小動作卻沒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耳機里可以明顯聽到冰風的呼嘯以及金屬砸碎岩石地面的聲音,這說明,阿戴克已經輕鬆解決了指令不暢的障礙,正在用語言之外的某種方式指揮手持精靈,把草苗龜和波加曼它們追趕得抱頭鼠竄。
一想到兩隻初學者精靈此時不得不面對的狀況,雨果就不禁替它們捏一把冷汗,心中升騰起一絲愧疚,只希望提前為兩隻寶可夢準備的氣勢披帶可以正常發揮作用。
另一邊,耳機又傳來烈咬陸鯊低沉的嘶吼,不過時機還未到來,想要動手依舊需要等待片刻。
說起來,阿戴克冠軍究竟把他的王牌火神蛾藏到了哪裏?算了,這個問題並不重要,因為不管火神蛾搜尋到了何處,它都不可能發現雨果此時所藏匿的地點。
才一會兒工夫,三層的戰鬥也變得嘈雜起來。
從聲音上分辨,似乎是草苗龜及時抓住時機,在騎士蝸牛的身上種下了「寄生種子」,在前者的掩護下,波加曼撤退到了三層中心的墓園位置。
雙倍多多冰本想用出「冰凍光束」招式,但草苗龜卻提前察覺了它的打算,故意操縱草結,讓所有音響同時說出「冰凍光束」的指令。
由於這種現象過於詭異,雙倍多多冰生怕順了對手的意,因此臨時改變了招式,草苗龜則趁這個機會迴避了攻擊。
看來,音響的把戲雖然已經被對手破解,但仍然可以用其他的形式造成迷惑效果。
至於騎士蝸牛,此時它雖然被「寄生種子」命中,但草苗龜能造成的吸取傷害卻並不足以傷到對手,這隻寶可夢於是乾脆無視了身上的藤蔓,重新在冰面上滑行起來。
而已經落入泥中的阿戴克這時沒有站在它身上,他似乎是準備淌着濕地慢慢走下樓梯。
眼見對手沖向自己,草苗龜見勢不妙掉頭就跑,同樣也是跑向墓園中心。
眼下,天堂之塔內的所有野生精靈都匯聚到了第四層遭受冰封,因此不存在任何野生寶可夢可以干預此時此刻的對戰。
看到波加曼和草苗龜同時放棄了濕地戰場,阿戴克與他的精靈們便也毫不猶豫地追逐了上去——雨果敏銳的耳朵清晰聽到了阿戴克涼鞋所發出的獨特腳步。
看來快到時候了,只剩下最後的微調
「波加波加,波加曼。」
預設好的暗號節奏在耳機之中響起。
雨果攥緊拳頭。
「上吧,烈咬陸鯊。」
終於,他對着麥克風下達了命令。
「「龍神俯衝」。」
初始精靈回應了偵探的期待。耳邊,立刻傳來了呼嘯的風聲。
烈咬陸鯊雖然是地面屬性,卻能以媲美噴氣式飛機的迅疾高速翱翔天際,當它收攏身體、蘇展翅膀,所爆發出的速度即便是擅長飛行的勇士雄鷹也無法企及。
而現在,在天堂之塔的頂端,露天的天堂之鐘旁,一道深藍色的巨龍身影爆發出驚人的氣勢,高高跳起,接着在空中翻轉180度,朝地面上被它挖出的坑洞俯衝而去。
天堂之塔的第五層,曾被草苗龜與小火焰猴共同挖掘出的洞口不知何時又被加寬了些許,那道藍色身影以無比精準的軌跡,瞬間穿過了這層孔洞,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第四層,矗立着無數冰雕的冰原之上,只有阿戴克冠軍曾經站立過的地方沒有遭到冰封。說巧不巧,當時赤面龍釋放「地震」的位置也正是此處,而這層地面的正下方位置,即是天堂之塔第三層的墓園中心。
也正是阿戴克冠軍此時被波加曼和草苗龜引向的位置。
算上跳起的高度,烈咬陸鯊的「龍神俯衝」已經筆直下墜了接近二十米的高度。裹挾着巨大的重力勢能,鐮刀般的骨翼僅憑氣勢,就在落點處切割出了一橫一縱的巨大十字。
接着——
轟隆隆隆隆隆隆隆!
阿戴克冠軍頭頂正上方的天花板就這樣突兀炸裂開來。
漫天灰塵里,皎潔的月光穿過三層孔洞,灑進了天堂之塔的第三層。
猶如呼喚主角登場的銀白色聚光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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