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詭異遊戲 第八章 倀鬼(八)未見毀國帑

    齊斯終究沒有嘗試從窗戶翻出邸舍。

    原因無他,老頭的屍體還沾着血跡,下方的屍骨還掛着腐爛了一半的肉條,太髒了。而邸舍似乎沒有洗澡的地方。

    齊斯和林辰趁着早晨光線充足,將房間從裏到外搜索了一遍,沒有找到新的線索,也無從補齊信件中殘缺的文字。

    「白洋河失守了,軍民們聚集在楊花鎮,抵禦異族的侵略」

    林辰已經背下了信件的內容,這會兒苦惱地皺起眉頭,嘴裏念念有詞:「『白洋河』這個地名好耳熟,我一定在現實里看到過對應的資料,怎麼忽然就想不起來了?」

    作為信件上惟一出現的地名,「白洋河」這三個字對於齊斯來說也並不陌生。

    這大概率是現實中真實存在的地點,這個副本恐怕也和現實有不小的關聯。

    不過,從來不怎麼故意搜集資料、背誦知識點的齊斯,根本想不起來這白洋河有何典故就是了。

    在林辰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他時,他氣定神閒道:「如果你也想不起來,就說明這個信息並不重要,至少不是通關這個副本的關鍵。

    「詭異遊戲主要考驗玩家在武力和智力方面的天賦,而信息量雖然是計算智量的一個參數,但並不能起到決定作用,相反還有可能提供錯誤干擾。

    「就像無法因為農民做不出數學難題而認定他們比學生愚蠢,公平的遊戲同樣不會設置不知道某個知識點就無法破解的困境。」

    林辰不明覺厲地點點頭,終於放棄繼續糾結信件的真意。

    齊斯則坐在床頭櫃邊,從背包中拿出紙筆,將之前討論出來的對副本機制的推測一一寫下。

    在命運懷表的時針划過羅馬文「七」時,門外終於有了動靜。

    先是布鞋踏在松垮的台階上的腳步聲,「沙沙」和「嘎吱」交替地響了一陣,才落在實處。

    緊接着,「噠噠」的腳踏木板的聲音越來越近,在左側的房間門前停下。

    「嘩啦啦」,是解開鎖鏈的聲音。

    羅海花夫婦的房門被打開了。

    腳步聲繼續,停在中間的木門前,如法炮製地解開鎖鏈。

    齊斯早在聽到腳步聲時就站在了門口,一眼就看清了拎着鑰匙串的那個人影。

    那是一個白髮蒼蒼的小老太,皺巴巴的皮膚向下耷拉着,好像一層掛下來的紗布,風一吹就會飄動起來。

    她戴一個潦草的斗笠,披一件黑色長袍,佝僂着身形,兩條腿不堪重負地顫抖着,帶動鑰匙串也在她手中晃來晃去,發出「泠泠」的脆響。

    齊斯看着小老太身後明顯是人形的影子,微笑着問:「大娘,請問昨天帶我們來邸舍的那個老伯去哪兒了?他說好要一直管我們吃住的,怎麼今早沒來?」

    小老太聞言,緩緩將臉轉向齊斯,用沙啞的嗓音說:「這位後生,管這間邸舍的一直是我,昨晚也是我一路帶你們過來,給你們分房間的,你們忘啦?」

    她態度真摯,困惑也不似作偽。

    齊斯掀起眼皮注視她的眼睛,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可能是我睡迷糊了,和夢到的事記混了。

    「只是我似乎確實在這一帶遇見過一位健談的老伯,和您差不多高,也是您這身打扮。」

    他裝模作樣地用手比劃了一下,張口就來:「我的一個同伴昨晚不小心撞到了他,他還摔了一跤。當時天太晚了,我們走得急,就沒仔細留意他的情況也不知道那位老伯後來回去了沒,有沒有大礙。」

    小老太側耳聽着,頭一點一點的,像是在打瞌睡。

    聽完最後一句,她搖了搖頭:「這一帶都是歸我管的,只讓外客住,是不讓其他人進來的。我也沒見過其他穿我這身的,這身行頭只能一個活人穿。」

    沒有道理的規矩被小老太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平添幾分詭異。

    林辰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忍不住追問:「大娘,為什麼這一帶不讓其他人來?還有,這身行頭有什麼特殊的,為什麼只讓一個人穿?」

    小老太面向他,笑呵呵道:「這位後生你有所不知,要是所有人都聚在這兒,怎麼分得清誰是倀鬼,誰是人呢?

    「在我們鎮啊,一身衣服就是一個行當,管邸舍的有我一個人就夠了,這行當就我一人。」

    她看上去很耐心,很願意為玩家解決疑問似的,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熱情好客的人類老太太。

    ——似乎是個能提供不少信息的NPC呢,得充分利用。

    「大娘,還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來叨擾您這事屬實太古怪了。」齊斯故作遲疑地說着,後退幾步,讓出窗戶的位置。

    太陽比之前升得高了些,從窗戶透進屋的光影收短至靠窗那張床的床腳,明晃晃得像個用顏料吐出來的格子。

    小老太見齊斯和林辰都看向同一個方向,有些遲鈍地上前一步,抻着頭朝屋裏看:「後生,出什麼事啦?是咱邸舍有什麼問題嗎?」

    齊斯指了指窗戶:「昨天一入夜,窗外就吵吵嚷嚷的,還有『咚咚』的敲窗戶的聲音,好像有無數人聚在窗邊,要衝進來似的。

    「我本來想守夜的,但是一到子時,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今天早上起來,就發現窗戶上多了好幾個洞。」

    他垂下眼,輕聲說:「而且,我總感覺窗外有好多人在看我您說藏在鎮中的那些倀鬼會不會就躲在邸舍後頭,盯着我們這些外客下手?」

    「這可不是小事哇!我來看看是怎麼個回事。」小老太面容一肅,拄着拐杖,顫顫巍巍地走進房間。

    她站在窗前,扶着窗台朝下俯瞰。

    半層樓高的屍堆就在眼前,白慘慘得像一座沙山。

    戴斗笠、穿黑衣的老頭的屍體就躺在最上頭,像是山頂的點綴,離老太只有一臂的距離。

    小老太舉目張望了半晌,神色沒有太大的波瀾,反而被迷惑織滿。

    她左右扭了扭頭,緩緩直起腰,嘀嘀咕咕地說:「沒有,外頭什麼都沒有啊好好的山,好好的竹林,看不到個人影子,難不成都退走了?」

    齊斯側目看了眼老太的雙目,內里是一片混濁的空茫,沒有聚焦。

    看來她的確什麼都沒看到。

    或者說,她看到的景象和玩家們看到的不同。

    外面的那些屍堆究竟是什麼情況?

    是只有老太看不到,還是所有NPC都看不到?

    齊斯的腦海中冒出《幽冥錄》上的筆記——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


    【無色曰夷,無聲曰希】

    看不見形體的是「夷」,可為什麼NPC看不到,玩家卻能看到呢?

    是屍堆有問題,還是NPC有問題,亦或者玩家有問題?

    齊斯問:「大娘,您可以說說您看到了什麼嗎?」

    「我看到了竹林」小老太忽的止了話頭,聲音一厲,「你們看不到外面是什麼樣嗎?只有倀鬼看到的才和我們不一樣」

    「您想多了。」齊斯笑着打斷道,「我們看得見,外頭不僅有竹林,還有山呢。」

    老太看了齊斯兩眼,還是不太信服。

    她嘟嘟囔囔地轉過身,走出齊斯和林辰的房門,向唐煜和仇心的房間走去。

    搜索過一遍的房間沒什麼好多留,齊斯和林辰默默跟在她身後出了房間。

    齊斯直奔左側羅海花夫婦的房間而去。

    他有所覺察,就在他和老太交流的這段時間,羅海花夫婦那頭沒有傳出任何動靜,恐怕凶多吉少。

    對於這兩人的死,齊斯並沒有生出什麼感傷之情,反而很好奇他們的死法和死相,不知會不會有點新意。

    當然,他更在意的是,兩人的房間裏會不會留下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比如指向世界觀的書信。

    左側的房間安靜得出奇,連氣味和色彩都寡淡得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好像什麼都不曾存在。

    齊斯走進屋,沒有看到屍體,也沒有看到人影。

    兩個大活人憑空蒸發了似的,無蹤無影。

    只有兩張堆了凌亂的被褥的床鋪,和兩隻傾倒在床腳的燈籠,可以證明此地有人住過。

    齊斯直奔床頭櫃,從底座下抽出一張泛黃的信紙,閱讀起來。

    林辰像背後靈似的跟着齊斯進屋,好奇地湊了過去,念出上面的文字:

    【此城若陷,則家國淪喪,爾輩兒女家資,皆為奴為帑】

    【東南勤王者眾矣,王師既往,或餘一息。吾輩當伐薪拾柴,焚宮毀闕。珠玉金鼎,寧化飛灰,不可資敵。】

    他習慣性地總結道:「這封信和我們房間的那封信是前後承接的關係。他們退到楊花鎮後,連楊花鎮也守不住了,為了不讓侵略者獲取物資,打算將楊花鎮一把火燒掉」

    隨着林辰的講述,一種莫名的悲憤和哀戚從指尖和信紙接觸的位置滲入皮肉,白紙黑字的信在某一瞬間點綴上斑斑點點的鮮血,又在頃刻間散作雲煙。

    齊斯將信紙交給林辰,自顧自在窗邊坐下,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探向內里的手摸到一把灰燼。

    不知是走馬燈還是死亡回放,他的眼前浮現出燈籠傾倒後,火焰沿着床單蔓延,滾滾濃煙中,羅建華緊緊抱住羅海花的幻影。

    與之相伴的是煙味和焦糊味,恐懼的哭聲,東西被撕碎的聲音

    幻覺只出現了一瞬便消逝了,無從捕捉。

    齊斯卻莫名地知曉,那是屬於楊花鎮過去的影像。

    這無疑對應着另一部分世界觀,不知和「倀鬼」有何聯繫,不過看着就很麻煩就是了。

    齊斯抽回伸進抽屜的手,掏出手帕擦拭乾淨指尖,看着林辰淡淡道:「昨夜這裏着了一場火,應該是燈籠傾倒時,羅海花夫婦沒來得及制止,導致的火災。」

    「啊?着火?」林辰環視一圈,不懂就問,「這房間乾乾淨淨的,陳設也沒有損壞,看着不像是着過火的樣子啊。」

    「誰知道呢?」齊斯撿起地上的燈籠,輕嘖一聲,「如果你真的好奇發生了什麼,今晚我們也許可以試試不管燈籠,任由它翻倒在地,看看會有什麼後果。」

    林辰:一點兒也不好奇,謝謝。

    他猶豫兩秒,訥訥地問:「齊哥,羅老師他們人呢?是從窗戶出去了嗎?」

    在副本里的夜晚失蹤,基本等同於宣告了死刑。但林辰依舊不願意相信最大的那個可能性。

    羅海花夫婦雖然才剛和他認識一天,但看上去都是不錯的人,他打心裏不希望這樣的人輕描淡寫地潦草死去。

    「也許吧。」齊斯沒有戳破林辰美好幻想的打算,「看不到屍體,一切就沒有定論,說不定只是進入其他空間了。」

    他不咸不淡地寬慰一句,盯着手中的燈籠,思緒漸漸飄遠。

    一般來說,總人數只有七人的副本,不可能在第一個晚上就大規模地死人。

    同一個房間,同一個死亡點,也不可能一次性帶走兩人。

    這太浪費,太不經濟了,不符合遊戲設計的一般規律。

    更何況,就齊斯昨晚的經歷來看,燈籠傾倒的速度並不算快,正常人完全能反應過來,在事態不可挽回前將其扶住。

    羅海花夫婦雖然年紀不輕,但作為老玩家,不可能連這點反應速度都沒有。

    再不濟,他們也該有保命道具,哪怕是作用條件苛刻的消耗品。

    無論如何,這兩人都不該一起莫名其妙地死在第一晚,而且死得無聲無息

    另一邊,小老太打開了唐煜和仇心的房門,不知說了些什麼。

    很快,唐煜清脆的聲音在樓道間大着嗓門響起:「大娘,我真沒有殺她,一早上醒來她就不見了,你信我!」

    小老太笑着說:「我信啊,倀鬼害了人會有血,你身上沒有血的味道,你沒害人。」

    「謝謝大娘」

    「不過啊,你那位同伴應當是從窗戶走的,你們夜間開了窗,還不知道有沒有倀鬼進過屋」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我還好端端地站着呢,又沒死」

    「誰知道現在的你是人是鬼?今晚啊你得再回我這兒,再關一天。」

    「我靠!」

    齊斯將一人一NPC的對話聽得清楚,低垂的眼帘遮去眼底的晦暗。

    倀鬼的人選有着落了,這很好。(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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