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都,遠離鬧市的深山中,一座表層完全被白色金屬覆蓋的建築默然兀立,樹叢間的路燈投下熾白的燈光,透過林葉在建築外殼上倒映稀疏的樹影。讀爸爸 www.dubaba.cc
建築周圍沒有任何標明其功用的題字或標識,卻停靠着幾輛軍用卡車,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員在車與建築之間來往,從車上搬下一個個用黑布包裹的密封的鐵箱。
鐵箱在被轉移進建築後,直接被電梯送入陰冷的地下,再分別運入一個個只留有一扇小窗的鐵房間中。
房間的房門上依稀可見「收容物」之類的字樣,還有各種標示危險等級的編號。
建築地下五層的底角則是一間記錄室,陳述的聲音四平八穩地響着。
「《食肉》副本,類型為十一人大型團隊生存,觸髮型規則類怪談,主線任務為存活五天。已試探出規則如下:
「一,蘇氏村的鬼怪無法被來自村外的力量殺死……」
楊運東靠坐在椅子上,疲憊但平靜地複述着一條條規則,以及邊邊角角的文字信息。
一個中年男人無聲地站在一旁,端着錄音設備,神情肅然。他的身份在此地不是秘密——詭異調查局二室副主任邵慶民。
「三,祠堂的鬼怪總是處於飢餓之中……」
「第一夜的危險來自飢餓,解法為食用神肉;去村長家能獲得充足的神肉,村長的弱點是日光;要去祠堂祭拜,祠堂只在上午開……」
「後續發展未知,死亡點未知,結局未知。」
在聽到「結局未知」的那一刻,邵慶民已經明白了一切。
他半蹲下來,顫抖着握住楊運東的手,澀聲問:「老楊,出什麼事了?」
楊運東緩緩移動視線,看着邵慶民,看到了一雙同樣疲憊的眼。
他繼續用匯報的語氣說了下去:「自稱名為趙峰、周依琳、常胥的三人有屠殺流玩家的傾向,其中『常胥』較為危險,如若存活下來,符合列入重點觀察名單的標準。」
透過邵慶民模糊的眼,楊運東看到了自己口鼻處滲出的鮮血,後知後覺地感到了疼痛。
他沒來由地想,會有被烈火焚身那麼痛嗎?
「老楊,你還撐得住嗎?描述一下那個『常胥』的外貌特徵吧,我好建檔……」
楊運東沉默着,腦海中不可遏制地迴響起青年含諷帶刺的話語。
『什麼是公序?什麼是正義?為了維持表面上的安寧和穩定,聯邦上下談鬼色變,天生能看到鬼怪的孩童被當做怪物,遭遇詭異事件的受害者被送入精神病院……楊哥你說,這是什麼道理?』
意識昏沉下去,疼痛卻越來越鮮明,楊運東輕輕地搖了下頭,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褲子口袋。
這次,裏面並非空空如也。他顫着手,摸出一條煙,叼在嘴邊。
邵慶民幫他將煙點上:「老楊,描述一下『常胥』的外貌吧。」
銀白色的煙像絲線一樣飄飄裊裊地向上了一陣,楊運東猛然吸了一口,任那煙氣在肺腔里打了個轉再噴出。
他瞪着那煙在空中氤氳,恍然好像跨越時空,回到六年前還在當兵的那會兒。
他看到了那一個個早已在記憶里模糊的面孔,眼角有些發酸。
「老楊,描述一下『常胥』的外貌吧。」邵慶民說。
楊運東沒有回答。
他又吸了口煙,吐出團團煙氣,聲音帶着回憶的憊惰:「當年那場大火,我們整個班去了,除了我,都死在裏面啦……」
「我沒有成家,他們都有老婆有孩子……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啊?」
楊運東渙散着瞳孔,聲音和呼吸逐漸一齊輕了下去,如遊絲般幾不可聞:「老邵你說,聯邦明知道那是詭異,裏頭全是鬼,人去了滅不掉……」
「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讓我們一條條命往裏面填啊?」
……
回到現實後,齊斯繼續閱讀自己手中那本進副本前看了一半的書,不出半小時便看完了。
由於太過無聊,他翻到後記,一字一句地閱讀下去。
【考察期間,我住在一個叫作『蘇氏村』的村莊。招待我的是一個自稱『蘇婆』的老人,書中的很多故事,都是從她的講述中抽絲剝繭,拼湊而出的……】
平靜的記敘蘊含豐富的信息量,齊斯眉頭微皺。
他拿出手機,搜索了「蘇氏村」三字,看了一籮筐亂七八糟的文字垃圾,沒找到分毫和後記中的描述相吻合的信息。
那本書的作者採風的地方在豫州,而「豫州蘇氏村」這個詞條無論怎麼搜索,都無法找到確切的匹配項。
後記標註的日期是2017年7月6日,現在是2035年3月13日,偌大的村莊在十八年間銷聲匿跡,怎麼看都有些詭異。
後半夜,齊斯確定在公開網絡上找不到什麼信息了,便又進入遊戲論壇。
含有「蘇氏村」這個關鍵詞的只有一個帖子。
新手池增添新副本《食肉》,已知規則如下
這個帖子是一個叫「九州」的大公會發的,齊斯一目十行地看完。
長篇大論不過是將《食肉》副本中的文字類信息複述了一遍,也不知道九州公會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又檢索了半天,依舊沒找到任何有價值的內容,齊斯直接撥通了朋友的電話。
他本意只是想留個未接電話記錄,等第二天讓朋友回撥過來。
不想,朋友在一秒內接了電話,一通連珠炮似的輸出:「老齊,你看這不巧了嗎?我剛想着給你打個電話向你匯報調查結果呢,伱咋就打來了?我辦事你放心,不用你催……」
「晉餘生,」齊斯打斷了朋友的絮絮叨叨,說,「直接說結果。」
能在齊斯身邊倖存至今,和他維持長達六年的友誼,這位朋友自然不是平庸之輩。
此人主業是天師,副業是情報販子,平日裏混跡灰色地帶,和三教九流都有所結交,各種零碎的事無一不通,自稱「當代江湖百曉生」,也不算誇大。
「沒問題。」電話里,晉餘生斬釘截鐵道,「我把做你那手環的匠人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全是良民,就差去他七大姑八大姨那兒串一趟門了……」
齊斯有些餓了,便起身走進廚房拆了包泡麵,將面和調料一股腦倒進鍋里,又舀了一碗水倒進去。
「……不是我說,你這被迫害妄想症也該去看看了吧,我覺得不僅折騰你自己,還廢朋友。」
齊斯將火開到最大,道:「我還有一件事想拜託你,去查一下《豫州紀事》這本書後記里提到的『蘇氏村』,到底是不是確有其地,具體是什麼情況。以及,是否真的有『蘇婆』這個人。」
他隔着廚房的玻璃門,望向窗外。
低垂的夜空被車燈和高樓的廣告牌映照得金燦燦一片,路面川流不息一路鋪展到天邊。沒有夜晚的都市盡顯繁華,所有邪祟、詭異、怪談似乎只存在於口口相傳的驚奇中,在街頭巷尾尋不到生存空間。
齊斯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鬼,他在十六歲以前天然能看見鬼,必要時也曾利用那些超自然力量做一些不那麼合法的事兒……
過去的記憶隨着情感的流逝一同褪色,逐漸淡如水痕,虛幻如假想的迷夢。
哪怕在詭異遊戲中切切實實遇到各種詭異,齊斯也始終覺得遊戲和現實之間隔着一層屏障,是另一種生活……
可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欸,我說,齊斯你什麼時候這麼較真了?人家小說瞎編亂造的你都要去查個所以然……」
齊斯直接掛了電話。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他將鍋里的面倒進碗裏。
看到表面飄着的一層牛肉丁,他敲了敲小指,發動了【邪神指骨】的道具效果。
思維漫無邊際地延展,齊斯忽然想到,詭異若能進入現實,世界上肯定會存在很多重點關注詭異遊戲的組織。
三天前,治安局的人調查劉阿九一事,本就十分可疑。
他事後查過聯邦明面上的官方通報中,劉阿九已經出獄兩年了,沒有再犯事;那些裝扮成警察的人到底在查什麼呢?
——他們是否也知道詭異遊戲的存在?
官方的力量,各種在暗處滋長的民間勢力,都不容小覷。
齊斯知道,任何一個稍微有點武力值的成年人,都能輕而易舉地在物理上消滅他。
他煢煢孑立,誰也不曾信任;唯一能倚仗的,只有自己疑似獨一無二的、將遊戲道具帶到現實的能力。
只是不知,在聚斂足夠強大的實力後,他能否也坐到談判桌前,謀奪更大的利益?
齊斯用手托住下巴,垂眸盯着面里的牛肉丁看。
【邪神指骨】的效果似乎真的是字面意思,只可以改變肉食的口味。
牛肉丁看上去還是牛肉丁,吃起來或許是素的,但剛經歷過《食肉》副本的齊斯一點兒也不想將這玩意咽下去。
於是,他拿起筷子,開始耐心地、一顆顆地把牛肉丁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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