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琳,接下來我們必須合力殺死常胥。樂筆趣 m.lebiqu.com」房間中,朱玲看着周依琳的眼睛,認真地說。
事態的脈絡已經足夠明確,「常胥」先和趙峰結成了聯盟,又殺了他玩了一手栽贓嫁禍,還能面不改色地去拉攏張立財……
他就是個瘋子,人渣,畜牲!絕對是危險人物!
一想到那個穿白襯衫的青年,朱玲就感到後怕。之前她的目光基本都放在楊運東身上,險些忽視別的對手,釀成大錯……
「常胥他很有可能是屠殺流玩家,想殺了我們所有人……」
話說了一半,後續的字句被吞沒在嗓子眼,朱玲發現自己好像被掐住了喉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徒勞地掙紮起來,驚恐地從面前女孩的眼中看到了戲謔和嘲弄。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女孩從口袋裏抽出一根絲線,飛快地甩向她的右手。
尾指被絲線纏住,她的意識一瞬間變得模糊,肢體也不再受控,如同提線木偶。
眼前,周依琳在笑,是那種看了一出滑稽戲後心滿意足的笑容。
「朱姐,你聽說過槍手博弈嗎?愚人才會暴露自己的強大,而智者往往善於偽裝弱小……對了,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我代表『昔拉』向你問好。」
「你……」朱玲瞪大眼睛,陡然間想起她在上一個副本中的經歷。
當時她和一個少年結盟,通過言語詐出了後者「昔拉成員」的身份,在經過一番內心煎熬後,終究還是選擇將其推出去處死。
那是一個團隊副本,玩家們卻因為所謂的「保底死亡人數」機制互相懷疑,那場對昔拉成員的處決完美地使他們放下芥蒂,聽從她的號召團結在一起……
「你不是喜歡裝好人嗎?你不是喜歡審判罪惡嗎?那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伱也會成為被審判的對象?」女孩忽然湊近朱玲,伸手抓住她的頭髮,狀似親昵地將唇貼到她的耳邊,低聲絮語,「朱姐放心,我會給你設計一個精美的結局。」
朱玲顫抖着嘴唇想要道歉,想要訴說自己的無奈,想要哀求對方的寬恕,可她發現自己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她甚至,連自己的思維、神情、動作都無法管控,只能由着女孩牽引,做出各種古怪的狀貌……
……
「……不能走標準路線通關,她只能觸發保底死亡人數機制,殺死你們所有人。」
房間中,齊斯結束了發言,臉上笑意盎然。
張立財張了張嘴,斟酌着問:「常……常胥,你既然已經有破解世界觀的辦法了,為什麼不公開呢?」
齊斯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當然是因為——我不願意啊。」
門口忽然傳來緊促的拍門聲,周依琳帶着哭腔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朱姐她……她好像要殺我!我好害怕……」
這番話無疑和齊斯先前的那些言論相吻合,張立財下意識將獲取的信息勾連在一起,形成了「朱玲想殺死其他人」的推斷。
而這,也正是齊斯有意傳遞給他的認知。
「大妹子你別慌,你先進來!」張立財不假思索地推開門,作勢要將周依琳讓進來。
周依琳卻小幅度地搖起了頭,說:「朱姐的狀態有點奇怪,我……我們一起去制住她……」
張立財不疑有他,由女孩引着出了門。
幾秒後,齊斯聽到隔壁的房間傳來打鬥的聲音,雙目眯成狹長一線。
從最開始,知道團隊中存在兩個第三次進副本的老玩家後,他就像兀鷲一樣蟄伏在暗處,等待合適的時機消耗玩家的人數。
楊運東和朱玲是他早就計劃好要清除的存在,雖然過程中出於某些不明緣由的趣味,他想過要留楊運東一命,但最終一切還是按原計劃進行了下去。
現在,只剩下朱玲一個必須要清除的對象了。他分別與張立財和周依琳合作,便是形成了人數絕對優勢,哪怕朱玲比他們多通關一個副本,但只要沒成為正式玩家,到底不會強出太多……
打鬥聲停止,齊斯推開門,看到人事不省倒在門邊的朱玲。
他的目光逡巡片刻,又落到一旁氣喘吁吁的張立財身上,命令道:「去柴房找根繩子把她綁起來,這樣放心些。」
張立財躊躇了兩秒,還是照做。
在他看來,「掌握關鍵線索」的齊斯擁有話語權,理所應當。
旁邊的周依琳紅着眼圈,不停地抹着眼淚:「對不起,之前她讓我留下改了你們的旅遊手冊,說不然就在晚上把我趕出去……我太害怕了,只能聽她的……」
張立財聽了周依琳的說辭,沖地上的朱玲吐了口唾沫,罵道:「這臭娘們不安好心,楊哥要不是在晚上丟了一條手臂,也不會出事……」
「都怪我嗚嗚嗚……」周依琳哭得無比情真意切,「沒有我,楊哥就不會死……嗚嗚嗚……」
真相併不重要,到了副本後期,隨時需要有替死鬼把命填進死亡點,其餘人要想不淪為刀俎上的魚肉,勢必先將最有可能支配團體的老玩家控制住。
眼下的情形,無非是一場心照不宣的污衊和一拍即合的謀害,加害者站在道德制高點審判不完美受害人——出於利益的考慮。
齊斯看向西邊,太陽已經傾斜,時候是到下午了。
他出言打斷身邊兩人的苦情戲,道:「之前我從蘇婆那邊套到了一些情報,初步可以判斷,副本背景中的神屍位於村西,後面幾天的危險來源於祠堂中鎮壓的鬼怪。」
他將蘇婆說的話語斷章取義地複述了一遍,垂下眼,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我建議我們分頭行動。張立財,你現在和我提着木桶去祠堂,考慮到那些鬼怪『時刻飢餓』,放桶肉在外頭說不定能拖延一段時間。」
沒有說對於周依琳的安排,言外之意卻無比明顯。
周依琳怯怯地看了青年一眼,小聲說:「我好像有東西落在祠堂了……常哥,我和你們一起去吧,三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一起?」齊斯嗤笑一聲,「如果遇到危險,就只能看誰運氣好,能被『保底死亡人數』機制眷顧了。」
「那……我和張哥一起去?」周依琳小心翼翼地提議,「常哥您比我們都厲害,遇到什麼事,也比我們有辦法……」
這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去村西探索了。
畢竟,唯二去過村西的楊運東和艾倫都已經死了,誰也不知道那邊是什麼情況。
齊斯好像被說服了似的,微斂眉宇,道:「既然這樣,那你們快去快回。等明後天再攢點線索,我們再考慮去村西看看吧。」
「嗯嗯!沒問題!」周依琳如蒙大赦,伸手去扯張立財的袖子。
後者不明所以,但還是被她拉着出了門,嘴裏嘟囔着:「這麼急幹什麼啊?天不還沒黑嘛……」
齊斯微笑着旁觀這一切,對周依琳的心理洞若觀火。
朱玲和楊運東作為有經驗的老玩家,是必須最先清除的對象;他齊斯作為現階段頂上的領導者,又何嘗不是?
畢竟,周依琳可不知道他「掌握關鍵線索」,殺不得。哪怕後續從張立財口中得知,也已經來不及了。
分頭行動只是幌子,齊斯真正要做的,是支開他們二人。
看着周依琳和張立財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宅門,身影漸漸小下去,被村東犬牙差互的房屋吞沒,齊斯的目光多了幾分溫柔的意味。
他默默數着時間,估摸着兩人走遠了,才拖起昏迷在地的朱玲,跨過宅門,向村西的方向走去。
周依琳和張立財均存在一個思維誤區,沒想到副本可以提前結束,也沒想到玩家的立場可以脫離人類陣營。
齊斯也確實有意加深了他們這一塊的認知,形成了充足的時間差和信息差,將今晚打造成最合適的破局時機。
村西的道路上灰霧瀰漫,乾燥的沙塵被不知何處而起的風揚至半空,分散、離析又重組,和霧氣混雜成一片拉起大幕。
灰白色的陽光在折射與反射間暈染開來,西邊的天與地開始在視覺中褪色,逐漸呈現白茫茫一片。
齊斯拖着朱玲往霧氣濃重處走,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身遭再看不清景與物的輪廓,他才停下腳步。
太陽未落,夜間的危險不曾降臨;危險生物卻早已半闔着眼等待夜晚來到,進行一場籌謀已久的祭奠。
沒有視野和參照物,齊斯將懷表高舉,放在耳邊。
聽着勻調平和的「嘀嗒」聲,他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又或許只是錯覺。
無數界限皆隨茫茫的霧氣一同模糊氤氳,再化作山野間的流嵐彌散在風霜里。
齊斯的雙眼半寐不寐地低垂,他享受這樣的混沌、空白和靜謐,就像在充斥邪祟與鬼怪的黑屋中瞑目假寐,假裝自己也是非人類群體的一員。
一片死寂的灰白色中,他聽到時針入槽的「咔噠」一聲,比秒針的走動要鮮明些許。
告訴他,日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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