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謹半天沒有回應。它正開動所有智能,試圖理解李儉所說的「春秋筆法瞞不住的對象並非春秋筆法的受眾」。
這件事聽起來簡單嗎?太簡單了。但很少有業餘路人會高強度地保持着此類意識,體悟所謂的春秋筆法在歷史上、在生活中的運用。
更不用說,所謂春秋筆法,乃是史家儘可能記錄真相的同時為尊者諱,為尊者隱開發出來的技術。華夏人對歷史的尊重,就表現在哪怕要對大多數人隱藏一件事情的真相,也絕不會徹底改寫它的信息,而是將其作為謎團記錄,謎底必須要在謎面上,又要巧妙得讓後世人解讀時,發現關竅的時候能夠會心一笑,還原事件。
這是千百年來歷史發展的底蘊,柳謹短時間理解不了雙方的動機,很正常。
而且李儉也不需要柳謹徹底了解春秋筆法,他只需要讓柳謹照着做就行了。
「總之,宣慰部給柳族準備的金丹契約內容就按照這個規劃,你如果能夠接受柳族的專屬領地要頂着戰場分佈,明天開會的時候就同意這個條款。如果不能接受,那就否決,讓宣慰部再想一個。」
柳謹從春秋筆法的思考中回過神來:「我接受,柳族已經做好了為人族作戰的準備,只要能夠簽署金丹契約,在這之後,幫忙照顧柳族的幼樹就好。」
「那是自然。」
第二天的宣慰部契約會議十分順利,柳謹同意了大部分人道條約和權責跳躍,對這份明面上柳族只對人族有朝貢義務的契約表示贊同。
更多的細則會在之後敲定。金丹契約本身篇幅有限,主體必須用來明確雙方關係和違背契約後的懲罰,不能寫太多內容,故此策定金丹契約本篇的總字數,還算簡短。
契約本篇起草結束,宣慰部重心轉向其他工作,開始準備過幾天召開簽約儀式,並將本篇草稿交予李儉和柳謹,讓他們好好背記,之後簽約時一字不落地寫上。
李儉拿到草稿,隨便看了幾條,與先前會議上擬定的條款差不多,只不過文字更正規,起碼以自己的水平來看,挑不出任何毛病。
柳謹拿着草稿退走了,它還要配合宣慰部,將自己的族群在簽約儀式前迎合宣傳做準備。
崔和平早早把電視搬進了校長室,雖說校長室內幾乎每一個帶屏幕的電子設備都可以轉播,但他執意如此,又是自己掏錢,自己親手搬運安裝,還過了安檢和審核,張博學也攔不住他,只好仍由他將電視調整到新聞頻道。
「有必要嗎?我們這哪個顯示屏放不了?」張博學依舊坐在校長位上,今天李儉不在校長室,他做得更心安理得。
「這台電視有本地錄播和存儲功能,如果能錄下來,就是在李儉的辦公室錄下來的簽約儀式,有紀念意義。」崔和平設定好錄播,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看着屏幕,連手頭本該要做的工作都放下了。
張博學看了看系統後台掛起的崔和平今日行程,把快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這傢伙幹活確實有本事,和其他學校的會議已經安排完了,針對臨時發佈的簽約儀式在本校的宣傳活動和文藝活動通知也發完了,就連活動組織都在進行中,知道的人明白這是個活人在幹活,不知道的還以為天網被招進來了。
既然崔和平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安排得穩穩噹噹,張博學也樂得清閒,乾脆將接下來的時間拿出來,與崔和平一同看看電視中正在直播的簽約現場。
宣慰部選了個好日子,三月十二號植樹節,進行與長江柳族的簽約儀式。儀式開始前的媒體準備工作甚至知道十一號與十二號中間的深夜才通告各大媒體,除了宣慰部拿來確定基調的稿子,各台趕時間準備的稿子在早六點前通過審核,七點正式確定,八點前就已經在新媒體和各媒介上造勢,剛剛發售的報紙在邊角上緊急加印了今天上午十點開始的專題節目播放時間和頻道。
植樹節與柳族簽附屬協議,這聽起來像是個笑話,但當事「人」沒有意見,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李儉和柳謹在昨天晚上就被請到會場,參加正式簽約前的最後一場綵排。張博學也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和李儉失聯的,從探聽得到的口風來看,他們忙得要死。
現在是上午九點半,快到十點鐘了,新聞頻道正在播放熱場的新聞,連字幕都從日常的藍底白字變成了紅底白字。張博學看了看,發現字體顏色似乎還帶着點金。
暖場新聞透着股春風和煦的味道,大多是某某工業去年產值如何上升,今年開年情況大好;再就是某地武裝農場有新成效,帶動地區糧食種類和質量上升這些熱場新聞看起來像是提前準備的,但從釋出消息的時間軸來看,各大媒體不應該提前準備才對。
在一片安寧祥和的氛圍中,時間走向十點整。
九點五十九分五十秒,一隻虛擬化的時鐘佔據了新聞頻道的全部,時針分針秒針形狀簡練顏色鮮明,在紅色的襯底上順時針轉動。紅色襯底的兩旁有蘭花圖案和柳條點綴,看起來像是和平的徽記——出自聖經的橄欖枝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充當和平的意象,與它一同擁有該效果的,是銜來橄欖枝的鴿子。
秒針打到十二點,也就是零的時候,時鐘與襯底緩緩掀起,露出為活動改頭換面的新聞演播廳。女主持人穿着代表喜慶的金紅色調,男主持人則穿着更穩重一些的藍紫色調。
「現在是2023年3月12日,植樹節,上午十點整,本台為您帶來最新報導。近日,長江柳族向華夏申請成為屬族,經會議討論決定、批准,由宣慰部統籌安排,各部門緊密配合,將在今天締結正式金丹契約。」
「活動現場在錢安聚居區,接下來請連線我們的前方記者施蘭。施蘭你好。」
畫面切出兩個鏡頭,演播廳居於左側,右側則是記者施蘭的頭像。過了兩秒,頭像變成視頻畫面,短髮女生握着帶有台標的話筒在鏡頭前含笑:「主持人你好。」
「好的,施蘭。能給我們介紹一下現場情況嗎?」
「好的。我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簽約儀式的現場。」施蘭側過身,讓攝像機拍攝她身後的建築物。
「這是錢安聚居區的劇院中心,在靈氣復甦初期,劇院中心承擔了大量居民的臨時安置工作。在安置工作告一段落後,劇院中心恢復原有職能,為各單位提供會場和活動舞台。為了今天的活動,劇院中心的職工們從凌晨忙到了現在,可以看到,劇院上下張燈結綵,已經在入口處掛上了簽約儀式雙方代表的巨幅畫像。」
劇院中心的大門像是為巨人準備的,經過修繕,高達九米。大門上方掛着李儉與柳謹的半身像,中間是人手與樹枝相互交疊的標誌,畫像長二十米,寬十四米,倒顯得下面的大門更狹小了。
攝影機跟着施蘭向前推進,直到大門前,排隊過閘機口,進入劇院中心。
「請看這邊。本次簽約儀式將分成主舞台和觀眾席兩部分,我們能進入的是觀眾席部分,接下來我將和攝像師一同,在觀眾席為大家帶來前方報導。」施蘭讓出了鏡頭的絕大部分,她的身影在鏡頭中幾乎看不到了。
鏡頭對準主舞台。主舞台上的陳設別具一格,在舞台中央靠里的位置,設立了一座面向觀眾席的「法台」,規模龐大。在舞台靠觀眾左手邊的位置,設立另一座稍小些的法台,角度微微向中央轉向,但基本面朝觀眾。在舞台靠觀眾右手邊的位置,則是一溜長桌,上鋪紅布,基本面向左邊的法台,又稍稍轉過一點角度,朝向觀眾。
長桌的席位已經有人坐着了,從名牌來看,應該是宣慰部的部員。
媒體們的長槍短炮正擺在觀眾席的最前頭,幾乎無所顧忌地對着主舞台。有實力的媒體早早聯絡錢安聚居區劇院中心,讓它們將劇院自己的攝像機和軌道出借,以供他們拍攝獨家新聞。
作為獨一檔的新聞媒體,施蘭所在的頻道當然有優先採編的權力。事實上,跟拍她的攝像機只是節目資源的冰山一角,光是掛在空中的吊臂攝像機,劇院中心都為她安排了三台——其中有一台是和其他頻道共用的。
「簽約儀式將在十點三十分正式開始,我們已經看到,宣慰部的部分代表已經出席。」
「施蘭,能夠為我們介紹一下,簽約儀式雙方嗎?」
「好的主持人。現在雙方都未到場,可以看到舞台上正中央的席位,是我們華夏人族的代表李儉將要出場的位置;而舞台左側,就是觀眾席左手邊的席位,是長江柳族代表柳謹將要出場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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