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程市的教育集團在良性競爭下壓榨着每一個人的潛力。教師的待遇緊跟工作強度和工作水平,誰敢搞些投入產出比有問題的操作,第二年綜評就得死。學生們不可能會被分到「最差」的學校用「最差」的資源,也不會有什麼本校分校之間的歧視,只因為搞歧視的教育集團在起步之前就會被搞。
家長也不需要亂卷什麼學區房,除了部分學區確實深入人心有信仰加成,哪怕是在認為基礎建設還不夠到位的鄉下,被要求吞併鄉下學校的優秀教育集團都得把鄉村教育拉起來。
這是烏程花了十多年時間做起來的試點方案,李儉小時候在烏程市里成長,以為外頭的世界也是這樣運行。但當他高考後離開烏程,他才知道這竟然是只在烏程推行的試點,即使是同一省的吳會省內,其他城市也沒有進行過如此激進的教育革新。
等他進入大學,與室友們聊起各自家鄉的學校時,他才知道,原來像這樣一個教育集團做好了就被要求吞掉本區域內最差的學校,竟然是其他地方從沒有過的。
而他的室友比他更驚訝,因為他們也從來沒想到過,竟然會有一座城市的所有學校都可能被吞來吞去。今天是一中的學生,明天就可能在二中教育集團下,大後天可能會飛到十五中。
對這種現象,他們當然不無疑問。於是,那天晚上,李儉以一個學生的視角,將自己在烏程的學習經歷和盤托出。
現如今,新星大學要在平西聚居區設立分校,老張又提了一嘴李儉的戶籍地,話里話外都像是在點李儉,讓他知道,這次的開分校活動,是類似過去烏程的教育試點內容。
那要這麼說,新星大學在平西的分校豈不是也要施行相同試點,也要將教育資源向平西傾斜?
李儉皺着眉頭,不是他不願意為平西聚居區出力新星大學本來就不是他的私產,只要有需要,他大可以成為一塊哪裏需要哪裏搬的磚。
只是新星大學現如今鮮花着錦烈火烹油,固然有各位教職工的辛苦奉獻,也離不開錢安聚居區的大力支持。還是那句話,錢安聚居區靈氣復甦前就是出了名的有錢,以較差的地理環境和較少的人口愣是干出了全國聞名的富裕程度和生活質量,還願意在靈氣復甦後下本錢讓新星大學成為修仙大學的領頭羊,新星大學才有今日的風華。
但平西聚居區實在是窮,人也確實少,連獲得物資都困難。在這種環境下要想搞好新星大學的分校,李儉本意是好的,但他覺得自己應該執行不下去。
「可這裏是平西聚居區,他們沒那麼多資源可以傾斜。就算一碗水端平,我們在錢安可以用大量資源興建實驗室,找別的機構拉項目,這套方法在平西聚居區很難行得通啊。」李儉就算是個人形圖章,蓋了這麼久的印,也對新星大學的運作方式有些了解。
「哦,原來你是在擔心錢的事。這你就不用擔心了。」
「嗯?平西聚居區有錢可以給,還是說錢安願意給我們的分校出錢?」李儉承認,自己確實沒想到,平西聚居區的區大會成員昨天還在對自己哭窮,今天竟然就掏的出錢;又或者是自家老家願意為支援的單位支出大筆經費。
無論怎麼說,只要有人願意出錢,這件事終究是辦的下去的。
「不,我想說的是,由於這並非商業活動,而是我們在號召下作為代表支援西部建設的行動,所以這些事情都是我校自費。換句話說,不管有沒有錢,都得做。經費那是後面的事情,等哪邊立項下來了,我們就有經費,但絕不是在開頭就拿錢辦事。」張博學的表述無異于晴天霹靂。
有信念的人可以靠犧牲自己做事,但李儉不能保證新星大學平西分校機構里的所有人都具備犧牲自己完成事業的信念——如果一個極端人類至上者對人的複雜性做不到這樣基本的認知,那只能建議回退到小學重新就讀。
越是龐大的組織,越是需要做成偉大的事業,對物質的要求就越龐大、精細。一個人想要開荒,哪怕是吃草喝污水,都有可能幹成的那天。但一千個人哪怕是出門從城東到城西,沒有經費能有十分之一人按時就位,都得給組織者頒一個最佳領導獎。
沒經費還想搞教育?人家最有名的以無私奉獻為核心之一的女中都找當地要了兩千萬的啟動投資,完成建設的時候奔着上億元投資去了,末了還是公立高中。
天底下有的是案例可以證實,想要搞好教育,沒有經費是不行的。
「沒有額外經費,支援教育也就罷了,分校怎麼搞起來?讓我給所有人上價值?」李儉繃不住了。
「但,當地會給我們開綠燈,你懂吧,開綠燈。」
「我懂個錘子,要麼不讓我做這人形圖章,要麼就一點灰黑都不能沾。」李儉說着不能沾黑,血壓一上來,臉都快黑了。
「你看看你這都想哪裏去了,我有說沾什麼灰啊什麼黑了嗎?你這就小心眼了。誰跟你說開綠燈就一定要搞灰啊黑啊的才能有收益?」
「那我們收學費?學費也抵不上拉高教育質量的投入啊。咱們這邊的公立高等教育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學費跟圖一樂似的,這補貼那補貼的就都回到學生身上了,真花錢還得找經費。」李儉邊說邊搖頭。
如果把新星大學的招生比作商業行為,那麼每招收一名學生再讓他畢業,都是虧本買賣。無論他以後能做出什麼成績,都是虧本買賣。沒有經費,哪怕把這些學生都交給導師當黑奴使喚,也是虧本買賣。
公立教育給學生的補貼實在太多了,如此廣泛的福利和補貼偏偏給了大多數人一種錯覺,好像公立大學本科的一年八千塊學費已經足夠多,而民辦三本的一年幾萬乃至十幾萬的學費是純純的割肉賣血——事實上,公立大學本科一人一年八千塊的學費,連課堂教學的耗材都不一定負擔得起。如果是文科生,能夠接觸到的資料庫全憑學校本事;如果是理工科,光是實驗課上的耗材就價比黃金。
一般來說,一座學校的自籌收入,佔據所有支出的比例,應該不超過一半。
誰家虧本買賣衝着收一虧二這樣做的,這未免太抽象了。
「你也就只能想想學費了。你再琢磨琢磨,學校還有什麼其他收入?」
「舉辦活動,可這個還是找外界投資的多啊,科普展什麼的,一次也就收個十萬不到。這連補一個班的學費虧空都不夠。」
「媽的,我都被你氣樂了。」電話另一頭的張博學循循善誘半天也不見李儉說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乾脆一口氣作答,「我們是什麼學校啊,我們是主打修仙的學校。現在是什麼時代,這是靈氣復甦的時代。你好好想想,平西聚居區相對我們錢安,它能有什麼區位優勢?還不就是它附近沒什麼人煙,妖獸活動劇烈,大多數人類不會到荒野搞七搞八?」
張博學頓了頓,像是在給李儉一點點思考的時間:「這看起來是它的劣勢,但正好是我們可以發揮的地方。咱們學校里的學生,在之前妖獸攻城的時候,各個手裏攢了一堆聚氣丹,都等着有靈性的東西幫他們築基。我校學生的綜合戰鬥力在這擺着,現在又有這麼一片值得開拓的荒原,你說他們會願意成群結隊地到高原上和妖獸干架,打回來的資源往市場上賣嘛?」
「你的意思是?」
「我們都不需要做別的,只需要安排老師帶隊,讓學生出戰,在保證基本安全的同時,向學生們抽成。這種抽成可以不搞得那麼野蠻,有很多作品裏的設定都值得借鑑,比如,貢獻點,兌換點。讓學生在學校里提交材料,給略低於市場價的經濟補償,再給點學校里可以用得到的東西,內外雙循環,錢不就來了?」
「但這樣我們就得從教育資源中擠一點出來提供兌換,你應該知道,當我們需要擠一點資源以備兌換的時候,其他學生的正當利益就已經受損了。」李儉個人不支持這種做法,但如果真的搞不到經費,這將會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可以不來。」張博學投出了撒手鐧,「對學生來說,等到他們過了原本預定的四年學習時間,要開始工作式學習了,你說他們是願意放棄自己在修仙道路上的領先地位,做些和戰鬥力沒什麼關係的工作,還是利用現在還算有點水平的戰鬥力,以平西分校為基地,開展狩獵事業?」
「對他們來說,這是門票。學生們當然可以自己來平西聚居區,不掛靠學校的組織關係,但如果這事情這麼好做,為什麼沒有其他人在這之前,先主動開墾西邊這廣袤無人煙的妖獸牧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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