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克布魯克,破舊的居民小區內,一個民房的臥室中。
窗外的陽光從捲簾式窗簾的縫隙中傾灑而進,照亮了這個較為狹小的廉價臥室。
天花板的吊扇慢悠悠地旋轉着,落下微弱的風,吊扇中間安裝的一個照明燈仍在運作,與窗外的陽光混雜在一起,照亮了整個房間。
臥室不大,看上去就像一個民工宿舍,家具不多,僅有靠近窗邊的一張書桌、一張椅子,抵近牆壁的衣櫃與一張鐵架木板床。
整個房間裏唯一能稱得上是高科技的東西,恐怕也只有房間出入口的電子自動門了。
簡樸、廉價、貧舊,這是身在臥室里的強尼銀手切實體會到的感受。
他躺在鐵架床上,無精打采地睜開了眼睛,墨鏡下的眼神沒有一絲光亮,看上去猶如一個毫無感情的機械人。
「還是不能很好地適應這副身軀啊...呵,也不知道那小子答應我的事情能不能做到。」
他喃喃自語,悠哉地從床上起身,絲毫沒有剛睡醒時的起床氣,動作利索地來到了靠床的書桌旁。
書桌上擺放着一本古樸的書籍,封面略有破舊,看上去不知道被人翻閱過多少遍。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都過去一個月了,時間久到老子都能把一本書看完好幾遍了。」強尼銀手唏噓不已。
自那天晚上的事件結束之後,他本人也是服從林墨「警官」的安排,老老實實在ncpd的牢房裏吃了好幾天牢飯。
隨後他就被警局內的高層以「污點證人」的名義,從牢房裏撈了出來,然後莫名其妙地就被趕出了警局。
整個偷溜過程可謂是神不知鬼不覺,逃出警局的那個夜晚,牢房的鎖莫名其妙地打開了,走廊外面與整個警局更是連一個警察都沒有,他就這樣光明正大地從警局裏走了出來。
不過,這畢竟只是一件小事,以林墨那小子的人脈與手腕,把他送出牢房也並不困難。
「逃出」警局之後,他也徹底成為了一個自由人,渾身上下只有從警局裏順走的幾千歐元,接下來該往何處走、該做什麼事,也完全沒有了指引,全憑他自己的想法。
自然,以他現在的身份與人際關係,他大可以去找克里、或是羅格尋求幫助,往後的日子裏吃香的、喝辣的不成問題。
然而,經過了這麼一場大事件,他卻是沒有了什麼多餘的欲望與野心,內心深處反而是變得無比平淡,只想尋個地方好好靜一靜,認真盤點、思考自己重生之後發生的所有事,以及好好地看一看這座城市。
於是乎,面對克里的吃飯邀約與羅格的見面邀請,他都是暫時推辭了。
畢竟往後的時間還有很多,如今也不急於一時,大夥一起吃飯的時間還是換個更好的時機吧。
反正林墨那小子都帶着不少人前去旅遊了,現在這座城市裏剩下的友人也不多,缺少了那小子的拌嘴,他自己反而是有點不適應了。
最後,他聯繫上了奈特,找他幫了個忙,尋到了現在這個住處,拿着所剩的歐元租下了這座民房。
直到今天,他的短租租期也快結束了。
「安靜了整整一個月,也是時候該離開這了。」強尼搖頭笑了笑,將書本拿在手裏,塞進書桌的包內。
他將挎包掛在身上,走到了客廳,環顧了一下這裏的佈局與物件,重新檢查了一遍有沒有落下什麼東西。
待確認無誤後,他這才走出了房門,來到了這棟居民小樓的走廊處。
「走之前,還是去和史蒂夫聊聊吧。」他忽然想到了那個來到這之後認識的青年。
對方是他租房對面的鄰居,一個很喜歡搖滾的小青年,與父母住在一起,為人很不錯,他很賞識這個小伙。
儘管外面陽光正盛,可走廊卻一片昏暗,牆壁上滿是胡亂塗鴉後的痕跡,地面上垃圾雜物甚多。
強尼熟練地走到了斜對面的單元房,摁下了門鈴。
「你是誰?有什麼事嗎?」房子裏傳來了疑惑的聲音。
「我是理查德-奈特!這個城市的主人!趕緊給老子開門!」強尼惡作劇似的大喊回應。
房門很快便打開了,從裏面走出來一個黑頭髮的墨西哥裔青年。
「嘿,最近還好嗎?我最近弄到了一張新唱片,有沒有興趣聊聊?」史蒂夫興致勃勃地看着面前這位認識不久的朋友。
自打他們倆認識之後,對方從未告訴過他本人的名字,每次見到他也都是戴着那副墨鏡,拽得跟個二百五似的。
不過嘛,這些細節問題也並不影響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這個剛入住才一個月的鄰居大哥,對於搖滾樂的認識可謂是豐富到不行,而且還很樂意教導他有關搖滾樂的知識與彈奏結他的技巧。
「以後有機會再說吧,現在我還有事要忙,我需要一個司機與一輛車,去幾個地方辦事。」強尼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沒興趣。
史蒂夫饒了饒頭,靠在門框上擺出了困擾的表情,片刻後說道:「司機嘛,可以找我,車子的話,我爸那輛也能借來用用。」
「嗯,多謝了,不過小子,你眼睛的淤青是怎麼回事,彈結他、搖擺着腦袋入了迷,一不小心撞在牆上了?」強尼笑着問。
「被我爸打的,昨晚練結他太晚,起得太晚沒喊他起床,害他遲到了。」史蒂夫有點委屈地說。
強尼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儘管沒和這一家子人接觸太深,但他也了解到史蒂夫父子兩人的關係並不太好。
「那你可以去我房子裏拿個鬧鐘,門沒鎖,隨便進,有什麼看上去東西都可以拿。」強尼說。
史蒂夫疑惑地望了他一眼,看到他斜跨在肩上的腰包,沉吟一會依舊傻乎乎地問:「你都不要了?」
「呵,那玩意都吵了我一個月了,是時候該扔掉了,對了,你的結他練得怎麼樣,昨晚練了一晚上?」強尼反問道。
史蒂夫表情很快落寞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為強尼的離開感到失落。
他有點兒不樂意地說:「是啊,但我彈得一坨屎,感覺自己沒什麼天分。」
「不必強求自己,技巧確實很重要,但在搖滾樂的另一方面上,投入音樂的感情也是至關重要的,你要想明白自己為了什麼而演奏,唯有這樣,人們才能從你的音樂里找到寄託。」強尼語氣平淡地述說。
史蒂夫點了點頭:「嗯,聽你的。」
「好了,不聊了,我趕時間,你現在有空嗎?」強尼問。
史蒂夫回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家,隨後走進屋子。
不一會兒,他便從房子裏拿走了一串車鑰匙,顯擺似的向着強尼炫耀了幾下:「當然有空,不過你要去哪?」
「時間機器,那個賣樂器與錄像帶的店。」強尼平靜地說。
「哦?是那條賣娛樂物品的街道嘛,我的朋友經常去那兒買超夢,據說最近正有一款新上映的神秘超夢,他們早上還和我聊呢。」史蒂夫頗感興趣地說。
「對,就是那,現在時候不早了,咱們走吧。」強尼拍了拍史蒂夫的肩膀。
後者點了點頭,手裏拎着鑰匙便和強尼往小樓的出口走去。
穿過略顯髒亂與破舊的走廊,兩人來到了居民樓的外面。
傍晚的陽光微醺,並不怎麼明媚,些許涼風吹過,樓外的小空地上稀稀疏疏地停着幾輛車,風景有點兒蕭條。
「你小子出來做什麼!趕緊給老子滾回去,你他媽的,天天跑出去沒個正經,現在還拿着老子的鑰匙想幹嘛!」一個穿着居家休閒服的男子坐在小階梯上,看見史蒂夫走出來,立即朝着他暴躁地大吼。
史蒂夫的臉色一下子焉了下來,有點兒結巴地說道:「我...額,我要出去一趟。」
「這個時候還要去哪!去你媽的,給老子滾回去!」男人站起來,伸出手就往史蒂夫的腦袋狠狠地拍去。
他的巴掌終究沒有落下,強尼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動作。
「嘿,放輕鬆,別生氣,我只是和史蒂夫有點事出去一趟,讓他幫個忙,放心,我不會讓他白白浪費時間的。」強尼語氣平淡地說。
男人不滿地掃了強尼一眼,許久過後抽回手掌,整理了一下衣裳道:「最多兩個小時,我必須要看見他帶着錢回來。」
「好的,老爸。」史蒂夫落寞地留下了這句話,頭也不回地朝着一輛車走去。
強尼無奈地搖了搖頭,也沒多說什麼,徑直跟着史蒂夫走了過去。
或許是這一個月的「修身養性」生活頗有成效,又或許是心結已了卻,完成了當年的夢想,如今他的脾氣竟是收斂了許多。
別的不說,要是換做是以前的他,面對史蒂夫老爸這樣不講理的人,肯定是一巴掌糊到對方臉上了。
而現在,他卻能考慮到很多事情。
清官難斷家務事,對於史蒂夫來說,他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朋友,待到房子租期一過就要分別的鄰居,他不可能浪費時間為了史蒂夫處理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
最重要的一點,也是因為一名真正的搖滾樂手必須要將自己的感情融入到音樂里,而「叛逆」便是最好的情緒,史蒂夫必須學會去經歷、應對這一切。
心裏懷着這樣的念頭,強尼慢慢地坐在了汽車的副駕駛座上,看着表情有些低落的史蒂夫,不免笑着勸慰道:
「等會需要多少錢可以和我說,多餘的部分你可以自己留下來當零花錢,另外,別把你父親的話放在心上。」
史蒂夫擺了擺手,嘴角洋溢起微笑:「沒事,你沒必要破費,我多多少少也存着一點錢。」
「從哪來的?可以說一下嗎?」強尼不免有點好奇,畢竟他也知道面前的青年可是沒有工作的。
史蒂夫扭頭想了想,過了一會才下定決心看向強尼說道:「華雷斯太太花錢雇我去她家打掃衛生,不過實際上她的家裏很乾淨,我猜她雇我過去也只是想找個人聊聊天。」
「嗯,你做的很不錯。」強尼點了點頭,不吝讚美地說道。
史蒂夫收回視線,轉動手裏的車鑰匙,這輛年代已久的老舊車輛緩緩啟動了,引擎聲猶如年邁老者的嘶吼。
「對了,能再說一遍我們的目的地嗎?」
「時間機器。」強尼說。
「哦!我想起來,酷!我曾經去過那個地方,在那兒見過克里·歐羅迪恩。」史蒂夫忽然變得興奮起來。
強尼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問:「你是他的粉絲?」
「可不是嘛,搖滾樂界的傳奇!活了好幾十年,至今都是搖滾樂界的常青樹,而且前不久還在公司廣場上舉辦了一場震驚世界的演奏...你應該知道那天發生的事情吧!」史蒂夫偏了偏頭看向強尼問道。
「知道。」
「那就對了,你想想看,能在那種場合下舉辦演唱會,甚至還煽動了那麼多的暴徒去反抗公司,牛逼炸了好吧!」史蒂夫越說越興奮。
強尼微微頷首,許久微笑回應道:「這些其實都不重要,只要克里的搖滾技術還在、演奏足夠出彩,他就不可能塌房。」
「嗯,說的沒錯,就算沒有那場演唱會,他也還是搖滾界的巨星,不過...聽說他之前患上了抑鬱症,好像經過那天的演唱會就逐漸變好了...」
「有這回事嗎...」強尼嘴角微微上揚。
兩人的閒談一直圍繞在克里與搖滾音樂等幾個固定話題上,話里話外不外乎是克里的一些八卦緋聞與搖滾音樂的一些知識。
強尼以過來人的身份指導了這個青年幾下,指出了對方目前的缺點與需要改進的地方,並給出了一條合適的練習方向。
談話中消逝的時間消逝得極快,兩人還未把話聊完,車輛便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我們到了。」史蒂夫提示道。
「在這兒等我吧。」強尼打開車門便往外走。
然而,在他下車之後,駕駛座的車門也被打開了,史蒂夫走下車,熱情地笑道:「我也要去,看看有沒有新的專輯發佈。」
「隨你。」強尼聳了聳肩。
走進樂器店,強尼沒有把目光浪費在那些看似精美、實則中看不中用的垃圾結他上,直接找上了店鋪的老闆,直言要花大價錢購買最好的結他。
看見店裏來了大顧客,店主也十分熱情地招呼兩人走進了店鋪的裏間,在那裏,強尼得償所願,看上了一把保養了將近百年之久、性能極好的古董結他。
他當機立斷將其購買了下來,隨即興起演奏了一遍。
「我的天,我從來沒聽到過有誰能把銀手的曲子彈得這麼好!」在一旁聆聽演奏的史蒂夫忍不住誇讚道。
「你知道銀手?」強尼好笑地看了史蒂夫一眼。
「夜之城的傳奇啊,誰不認識,他曾經也是一個搖滾小子,還是克里的隊長,這傢伙天賦非常好,搖滾風格自成一派,幾乎沒有人能很好地模仿他的曲子。」史蒂夫說。
「看來你的功課做的不錯。」強尼誇讚了一句。
付完款後,強尼將結他抱在懷裏,與史蒂夫一同走出了樂器店。
就在史蒂夫準備上車的時候,不遠處街道上傳來的喊聲叫住了他。
「嘿,史蒂夫,你也來這裏買超夢了嗎!」
史蒂夫扭頭一看,只見三個青年朝向他跑了過來,各自手裏還拎着一個超夢頭環。
強尼見狀,只好一個人先行坐進車裏。
「你們三個...都來這條街買新發行的超夢了?」史蒂夫好奇地看向自己的三位朋友。
「對啊,草他嗎的,你趕緊給我把這玩意戴上,看過之後你就知道這次發行的神秘超夢有多勁爆了,不信你看那邊,排隊的人超多,這個超夢的口碑已經逐漸傳開了,搞不好會賣爆,不,一定會賣爆!」
史蒂夫順着朋友的指引望去。
果不其然,正如他的朋友所言,遠處的一家超夢影片販賣店不知道什麼時候排滿了人,人們發了瘋一樣朝着店裏擁擠,熱鬧程度堪比一位巨星來訪。
不少購買到超夢影片的顧客,更是迫不及待地戴上了頭環,站在街道上當場觀看了起來!
「要不是我們去得早,現在估計連毛都沒撈着。」一位朋友慶幸地說道,隨即便把手裏的超夢頭環遞給史蒂夫。
「來,你趕緊看一下,這次影片絕對夠勁,我敢保證,這世上不會再有比這還要勁爆的超夢影片了。」
史蒂夫將信將疑地把超夢頭環戴在了頭上。
不一會兒,眼前隨着一道白光散去,他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我叫強尼銀手,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他下意識地想要把頭環摘下來,但超夢頭環上顯示的真實畫面與身臨其境的體驗,卻讓他頓時移不開眼了。
這是一位傳奇的自述、這是一位傳奇的生平、這是一段全世界為之矚目的戰鬥經歷。
此時此刻,他已然化作成了這位傳奇人物,述說着自己前世的過往,轉眼間便站在了公司廣場的舞台之上,台下無數的樂迷正在翹首以盼。
他張開了嘴巴,手持麥克風,一邊搖滾一邊演唱,台下的樂迷正在為他瘋狂。
他曾經做過的無數次夢,今天都在這個超夢影片中得到了實現。
隨後,不過幾曲的功夫,他便停下了演唱,莫名其妙地拿起了武器,心中懷着熱血與堅定的信念,走向了那棟高聳的大廈。
戰鬥開始了!
......
......
超夢頭環投射的熒光緩緩散去,證明這個影片已經播放結束了。
史蒂夫目光呆滯,眼中無神地看着前方,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早就脫離了超夢畫面。
「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特別帶勁!」史蒂夫的朋友連忙脫下了他的超夢頭環,仿佛在尋求知音般看向了史蒂夫。
史蒂夫沒有回應他,只是艱難地偏轉視線,目光愣神地看向了汽車的方向。
此時,那位認識了一個月之久的鄰居,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出了車,此時正雙手抱胸、斜靠着汽車上。
他察覺到了史蒂夫的目光,卻是什麼也沒說,只是一臉微笑,伸出了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擺出了「噓」的動作。
周圍朋友的呼喚聲一直響個不停,但史蒂夫已經無暇搭理他們了。
他睜大眼睛注視着那位鄰居,對方似乎不想再久留了,突然轉過身朝着遠處走去,速度驀然增快,留下了一道道肉眼難以捕捉的殘影,快若鬼魅!
「別走!」史蒂夫連忙跑了過去,終究還是撲了個空。
在他的注視下,那位鄰居不過一兩秒的時間,便已然消失在了視線中。
「靠!」史蒂夫懊惱地捶了捶大腿,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向汽車的副駕駛座,驀地一愣。
使用年齡頗久的老車副駕駛座上,古舊的皮革座椅上靜靜地放置着一把保養極好的古董結他,嶄新的外觀與車內破舊的風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史蒂夫不太相信對方的記性會差到忘記帶上才剛買沒一會兒的物品。
所以,這把結他就是對方留下來的禮物?還是路費?
史蒂夫不清楚。
但他只明白一件事:
從今往後,他的搖滾偶像當中,好像要多出一位名叫強尼銀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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