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張浩拖着還在睏倦狀態中的李思雨坐在在賓館一樓的小茶几旁邊,桌子上放着膠袋,裏面飯盒發出的熱氣在袋內凝結成珠,食物的香味正幽幽往鼻子裏鑽。
格圖坐在對面,時不時看一下手錶,腳尖不耐煩地在地上點了幾下。
很快,第一個人出現了。那是個身材有些虛胖的男子,約莫四十來歲,長發在頭頂擰成丸子,用木簪子插着,混身散發着道教的氛圍。
「老包,這裏。」
格圖衝着那人揮揮手,對方坐下後,自顧自地打開膠袋飯盒取走一份,狼吞虎咽起來。
兩分鐘後,另一個看着很年輕的小伙子走下來,穿衣打扮和老包很像,不過他看起來更加靦腆,甚至不敢喝格圖直視,默默地做到角落裏等着。
格圖見狀無奈地幫忙解釋說:「長生,太行山上下來的弟子,年紀還小。」
張浩和對方相互點頭,然後繼續保持沉默。
李思雨也因為對將來隊友們的期待而變得精神起來,時不時瞟向樓梯口。
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還有最後一個人沒下來。
幾分鐘後,樓梯口還不見人,老包有些急躁地推了飯盒,低頭在自己的背包里來回掏着說:「小姑娘家家就是磨磨唧唧,真搞不懂你們叫她來幹什麼。」
話音剛落,樓梯口就傳來腳步聲。
——那是個裹得嚴嚴實實的瘦小女人,穿着黑色衝鋒衣,帶着墨鏡和口罩,若非知道她的來歷,真以為是什麼可疑人士。
「來吧,人都到齊了。」格圖招呼着那個人。
那女人誰也不看,默默坐下來後就開始看手機。
格圖指着張浩說:「先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你們的組長,也是這次行動的總指揮,此次行動以他的命令為先,任何人不得抵抗命令。」
張浩的目光在眾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回格圖身上,對他點點頭,而後才略微加大聲音:「你們好,我叫張浩——」
他聲音剛一響起,對面的黑衣女人身體就猛地一頓,隨後像是不可置信那樣,一點點抬起頭,看向張浩。
剎那間,女人心口湧起一股難以形容的熱潮。
許久未見的人,竟然以這種方式重逢了?!
原本那些早已摒棄的奢望,如今以一種勢不可擋而又讓人羞愧的方式席捲而來,她無法招架。
張浩注意到她的異樣,暫時停止了對話,輕聲詢問:「怎麼了?」
李思雨也看向她,疑惑地皺了下眉。奇怪,明明都沒有看見她的臉,為什麼總覺得她像是對某人久別重逢。
眼下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身旁的男人——張浩。
「你你不記得我了嗎?」
女人捂着胸口,聲音雖然很沙啞,卻透着難以形容的激動:「張浩,我們之前才一起度過三天兩夜,你不記得了嗎?」
霎時,李思雨的心猛一沉,下意識看向張浩。大廳里包括前台在內的人都將目光投到張浩身上,就連冷漠的老包臉上都露出了玩味,等待着接下來的笑話。
張浩呢?他同樣一臉茫然,甚至比對面女人還要激動地站起來辯解:「你你你別亂說啊,什麼共同度過三天兩夜,我老婆還在這裏,你說清楚!」
那女人看向李思雨,遲了兩秒才點頭,情緒很明顯落了下來。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到底誰啊?我覺得你好熟悉,可是」張浩不知道怎麼說,這個聲音他沒有印象,可她的氣質很熟悉。
「是我呀。」
那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張慘敗的小臉,擠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銀輝啊。」
張浩瞪大了眼,不敢相信曾經在車站各奔東西的臨時隊友,竟然會在東北長白山重新聚首!
這叫什麼,緣分還是孽緣?
「原來是你啊,你聲音啞成這樣,我都沒聽出來。」
「嗯,這裏和雲南相比太冷了,我剛到這裏沒多久就感冒了,一直沒好。」
張浩瞭然地笑笑:「這裏的確冷,你初來乍到,肯定不適應的。」
李思雨看着他們相談甚歡,不自覺攥緊手,雖然不想承認,但她內心的確生出了一絲不安。她不會懷疑張浩出軌,但那個女人的眼神的確是帶着難以忽視的喜悅
「思雨。」張浩坐下來,拉住李思雨的手說:「我之前和你說過香爐神寨的事情你還記得吧?這就是那位實施淨化儀式的巫女。」
李思雨恍然大悟。
「哦!原來如此。」
她徹底放心了。李思雨知道關於香爐神寨的全部事情,關於這位巫女的戲份,自然也一清二楚。
話雖然說的曖昧了點,但想想倒也沒說錯,那三天兩夜的時間,是他們被困在詛咒幻境裏的時間。
「行了,敘舊到此結束,大家都相互認識了,對內唯一的規則也說了,吃晚飯就上車吧,訓練員已經做好準備帶我們上山了。此次行動非同尋常,所以不會有大批後援隊跟着,只有十人小隊會在後方做照應,大家都明白了嗎?」
眾人紛紛回答:「明白!」
「好,那麼現在」格圖看向張浩,站起來說:「我就正式把指揮權交給你了,隊長。」
如此正式的交接儀式,讓張浩也嚴肅起來。
「好,我會竭盡所能,在保護大家安全的前提之下完成此次的任務。」
吃過飯之後,格圖開車帶着眾人前往長白山。車內滿滿當當地都是行禮,老包的背包最大。
「太重了,幫我分擔點。」
老包直接把一對登山鎬塞到長生的手中。長生有些侷促,表情有些不情願,但因為性格過於靦腆,連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
「山上條件惡劣,請大家根據自己的身體情況,酌情攜帶裝備。」張浩頭也不回地說:「老包,你減重吧。」
他替長生回絕了老包的無理要求,可老包並不打算就這樣翻篇。
「隊長,咱們上山之後,性命可是就交給對方了,這可是我保命的裝備,要是不帶的話我可上不了山。」
若在往常,這種時候格圖一句話也就鎮住了。但現在掌握指揮權的是張浩,他不能插手,也需要讓張浩體現出自己的權威。
「是嗎?之前格圖說了,我們會有後援部隊,吃喝都不用帶,不如把你背包里那好幾斤重的牛肉乾以及辣條先減重了?」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看向他。
上山竟然拿這種東西?!
老包被戳中心事,連忙抱住背包,紅着臉怒斥道:「你說什麼!我背包里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
「算了,也有可能是我看錯了,你自己再好好整理一下吧,反正距離長白山入口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老包不在說話,低頭動作很粗魯地在自己背包里翻弄着,不一會又把那對登山鎬塞回包里了。
李思雨不動聲色地戳了戳張浩胳膊,等他彎下身子後,在他耳邊輕輕說:「你怎麼知道的?」
「我看見了,他吃晚飯就開始掏零食,只是當時沒機會拿出來。」
李思雨噗嗤一笑,暗戳戳地對着張浩豎了個大拇指。
坐在張浩另一側的銀輝聽見他們的互動,餘光里也將張浩溫柔的笑意收入眼中,可她沒資格加入,甚至就連想一想,都覺得自己卑鄙又可恥。
長達三個多小時的路程,每個人都坐得腰肢發麻,反倒是李思雨生龍活虎得,看得張浩一頭霧水。
「你怎麼不腰疼?」
「我平時剪片子的時候做得時間可比這個長一倍,練出來了。」
可算有個地方贏過張浩了,李思雨自豪地挺直了腰板。
張浩對李思雨笑笑,將目光轉向面前的大山。
高聳入雲的雪山雲霧繚繞,枯白的杉樹裹着銀雪,在太陽下熠熠生輝。
此刻的長白山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人體出乎的哈氣瞬間就會凝成冰。相較於自身的渺小,屹立於此的長白山本身就像是山神,令人心生敬畏。
只是這裏和張浩在網上查的不太一樣,這裏沒有台階,也沒有告示牌,乍一看只是和雪區的那些雪山無異。
「這裏怎麼什麼都沒有,怎麼上山啊?」長生在人群後怯怯地問。
「這裏不是景區那條路。風景不是最優美的,路線也不是最簡單的,但卻是進山最快的,相信以各位的身體素質,這種程度應該不在話下。」
格圖解釋完,拿出衛星電話撥通,不一會山口裏就跑出來一個身穿迷彩服的中年男人。他一笑起來滿口黃牙,直接衝着站在最前面的格圖就過去了。
「你好你好領導,我叫黃樹春,是這一塊的守林人,我來帶各位進山。」
格圖無奈地抽出手,指了指站在身後的張浩:「他才是領導,我就是個本地帶路的,跟他說。」
張浩覺得格圖總是在強調自己隊長的地位,他能理解。長白山中條件惡劣,他們將會遇到許多未知的風險,格圖正在拼盡全力的給其他人灌輸聽命行事的規則意識,確保不會出亂子。
黃樹春頓時有些尷尬,目光在格圖和張浩兩人之間來回看了看,還是不太相信的樣子。畢竟格圖這草原壯漢的體格和八百里開外就透着肅氣的表情,實在不像是小嘍囉。
好在張浩沒有糾結這個問題,直接兩步走出來,提前對着他伸手,「你好,我叫張浩,黃老師,這次我們進山要麻煩你了。」
黃樹春也是個給台階就下的,立馬捧着張浩的手,跟見了親人似得熱情:「你好你好,叫我老黃就行了,來來領導請。」
-
只能說,守山人不愧是守山人,陡峭的山壁在他腳下如履平地,後面的人累得氣喘吁吁時,他還時不時回頭看看,尚有餘力,這種多年練出來的本事,是體力無論如何都追不上的。
走了約莫一個多小時之後,才在煞白的雪地中,看見一個土色的小木屋,那就是守山人的住所。
長夜漫漫,寒風蕭蕭,他獨自一個人留在長白山,不知有沒有感到過恐懼和孤獨。這種惡劣的環境之下,山寶的品質也會跟着水漲船高,他在想,若自己是這裏的守山人,只怕花上許多年也無法將山頭徹底走一遍。
剛剛在山下還鬥志滿滿的李思雨此刻已經快要不行了,整個雙腿都被凍得發麻,雪的厚度幾乎淹沒膝蓋,每走一步都要發動全身的力氣,更別提還背着小背包了。
張浩將她的狀態看在眼裏,慢慢挪到隊伍的最後,想要悄悄幫李思雨提一下包,卻被她拒絕了。
她只是微微搖搖頭,帶着寬慰的雙眸含笑一彎,張浩就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她不想讓張浩破例。
一路上,格圖都在努力塑造張浩的隊長身份,張浩也在保持威嚴,決不能因為自己和他的關係就破例優待,這樣會讓前面所有的努力全部功虧一簣。
「各位,來我屋子裏稍微回回體溫吧,喝點熱水,後面的路我就沒法和你們走了,要靠你們自己了。」
黃樹春拉開了小木屋的門。霎時間,冷氣凝成煙霧,爭前恐後地屋子裏鑽,這足以證明屋內外溫差極大。
老包和長生先鑽進了屋子,張浩和黃樹春是最後進去的。
屋子裏的擺設很簡單,只有一個火爐,一張桌子還有一張床,眾人靠着牆壁席地而坐,暖氣很快就包裹了身體,讓隊員們麻痹不已的四肢稍稍有了些直覺。
黃樹春用幾個破舊的瓷碗倒了些熱水,分別遞給張浩等人。
「少喝點,暖暖胃就行了,這天寒地凍的可不能輕易上廁所,會凍傷的。」
李思雨很聽話地捧着碗,其他人卻都喝碗了。說到底,守林人的勸阻也只是盡職而已,具體該怎麼做大家心裏都有數。
「格圖。」張浩捧着碗問:「後援部隊大概有多遠?」
「現在信號還沒有完全覆蓋,下午四點前,他們就會帶着生活物資追上我們。」
「好。」張浩略微思索之後,發佈了命令:「現在是十點零三分,休息半個小時之後出發。我們需要在下午兩點前確定好今天的駐紮營地。」
由於大部隊不能走冤枉路,需要讓趕山經驗豐富的張浩等人先行確定路線後,才能全力追趕,切斷兩個小時的誤差之後,下午兩點是最後期限了。
掛圖沒想到張浩想的這麼詳細,他提前準備好的那些說辭也沒用了,看來,可以再多相信這位隊長一點點了(本章完)
一筆閣 www.pinbige.com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2s 4.077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