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微微一頓,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楚南微覺尷尬,只好沉默不語。
姬瑤順勢說道:「人家可是得陸離先生指點迷津過的人,這麼快步入大日境中期,也在情理之中,不要取笑人家。」
華蓮頓時一愣神,頗為古怪的凝望了一眼楚南,好奇問道:「怎樣與陸離相識的?」
楚南不知曉陸離先生的名氣有多大,可華卓,宮靈,葉寰等人是知曉的,那是一個大人物,論境界修為,當世與其匹敵者寥寥無幾。
可這一代的年輕人並不知曉陸離先生對於華蓮夫人她們那一代的人而言意味着什麼。
陸離年輕的時候丰神如玉,超然在上,是一尊真正的謫仙人,悟性奇高,任何令人感到難以寸進的道與法,都可被陸離一路青雲直上。
那個時候的陸離,受到了無數姑娘家的仰慕。
年輕時候的華蓮夫人,也曾經對陸離先生芳心暗許過。
可惜啊,那個時候的陸離先生是懸掛在天空的驕陽,而華蓮夫人則是大地上一朵嬌艷的花朵,可大地上有許多嬌艷的花朵都在仰慕那天空中的驕陽。
縱然猶如華蓮夫人這樣的貌美強大的女子,都感覺自己與那陸離先生的境界差距太大,不知不覺間,華蓮夫人便淹沒在了茫茫人海中。
曾經也有幸,與陸離先生同桌而坐,可惜那個時候的華蓮夫人,卻並無機會與陸離先生攀談,更別說切磋論道之舉。
那不是屬於華蓮夫人的日光,但也在某一刻,照亮了華蓮夫人的青春。
一轉眼,多年已過。
想起往昔,華蓮夫人內心深處覺得有些遺憾,當初已經可以和陸離先生同桌而坐,若是自己勇敢一點,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自己直接主動撲倒那位陸離先生,就算無法修成正果,一親芳澤也是很好的。
如今過了年紀,也只能將那一份美好的仰慕之情深深的埋藏在自己的心底。
那個時候,許多姑娘都可以是華蓮夫人這樣的美人,然陸離先生,世上只有一個。
哪怕是男子,也可是傾城絕色。
楚南如實說道:「在齊國偶遇,具體事宜,我不便告知,後先生帶我去了南洲,進入離火平原,助我煉化先天本源丹,且贈予我一朵聖靈紅蓮。」
「後又在南洲分別,我也不知陸離先生如今去了何處,若是能再一次偶遇到,也想要親自送他一張請柬,我與陸離先生,在學問義理一事上,還有些淵源,故而極其希望可在七月十五那一日見到陸離先生。」
「但也只能這樣想想了。」
華蓮夫人脫口而出道:「想法的確很美,不過你能與陸離先生走一段路,承蒙先生指點迷津,你這一輩子也不算是白活了。」
「不過你還很年輕,也許往後,陸離先生與少年時期的你走過一段路,也會是陸離先生的榮耀呢。」
楚南一臉靦腆道:「說笑了,先生之風采,我窮其一生恐也難以追趕上。」
這一次無人取笑楚南。
自打陸離先生成名之後,如今還未出現一位能夠與陸離先生並駕齊驅的人物呢。
陸離先生,對於華蓮夫人這一輩的女子而言,真的是內心深處最溫暖的最值得懷念的情懷。
華蓮夫人突然話鋒一轉道:「既然你來了,恰好給你介紹一個前輩,他有許多話想要問你。」
楚南微微一怔,狐疑道:「哪一位前輩?」
華蓮夫人起身道:「隨我來。」
姬瑤,華卓幾人心領神會,宮靈連忙給申佑添了杯茶,禮貌一笑道:「前輩稍後,師叔帶着楚南去去就回。」
申佑嗯了一聲,也不好奇什麼,只是意外楚南在秀靈宗的人緣這麼好。
有一類人,在自己的老家不怎麼樣,可一旦脫離自己的老家,反而人間處處是春天。
華蓮夫人帶着楚南一步橫渡虛空,來到後山一座懸崖峭壁之下。
峭壁之下,一座古色古香的閣樓矗立於樹林中,周圍霧氣氤氳,奇珍異草透出陣陣芳香,好似畫中仙境。
此刻,閣樓里走出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老者身材長壯,身着一襲粗布衣裳,風骨傲然,雖說臉上已有了皺紋,可臉上的輪廓清晰立體,頗為俊朗,年輕時候也是一尊令無數少女折腰的美男子。
見到華蓮帶着一位少年來了,老者滄桑的眼神出現了一絲波動。
華蓮對着老者微鞠一躬道:「伯父,這位是楚南,出自於龍昌鎮。」
老者心神微微搖晃,隨後對着楚南微微點頭致意,華蓮見狀,眼神暗示了一番楚南,便化作一道光影離開了此間天地。
楚南對着老者深鞠一躬雙手作揖道:「在下楚南,見過前輩。」
老者慈愛一笑道:「我名宮衡,想來你也猜測出了我的身份。」
楚南頓時想到了宮雪前輩,微微點頭道:「原來如此。」
宮衡老人邀請道:「請小友進來一敘。」
一老一少,緩步進入閣樓中,屋內,家具擺設樸素,茶桌就是一方木墩,藤條木椅,茶壺茶具,均是老者閒來無事自己燒瓷所制,做工不算精細,卻也耐看。
老者打開茶罐,柔聲問道:「小友喜歡濃茶,還是淡茶?」
楚南柔和應道:「淡茶就好。」
老者抓了一小把茶葉放在茶杯內,悠悠添水,細看之下,老者的手腕略有些顫抖。
片刻後,茶香在屋內瀰漫開來,老者的心卻沒有靜下來。
老者慈愛招呼道:「請小友品茶。」
楚南沒有推辭,很是認真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感受茶香茶韻,淡淡甘甜略有苦澀,就像是這些年不知不覺溜走的光陰。
「其實我知道前輩想要問什麼。」楚南放下茶杯輕聲道。
宮衡心裏一顫,尷尬一笑道:「我畢竟是當父親的人,閨女也曾是我的心頭肉,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而今多年未見,心中也甚是想念。」
「可惜啊,宗內有宗內的規矩,她已算是龍昌鎮的一員,獨自守着舊人的老房子,若她願意回歸秀靈宗自然是極好,可我那閨女,就是一個很倔強的人,自離開後,再沒回來過。」
「無論男子,亦或是女子,一旦陷入了情關之中,便很難走出來。」
「她現在的生活是怎樣的?」
楚南並不知曉宮雪前輩與秀靈宗之間到底有着怎樣的恩怨,但這麼多年不曾回過娘家,肯定是有原因的,具體的事,楚南也不能細問。
楚南徐徐應道:「宮雪前輩的飲食起居素雅淡然,與我們鎮子裏的人並不怎麼打交道,倒是前幾年,龍昌鎮天象變化,炎炎夏日,吃水一事成了難題,前輩常去我家水井打水,也許那一次的天象變化,與天柱崩塌一事有着莫大的關係。」
「去年我獨自一人離開龍昌鎮,因為一些原因,與西洲部分人也成為了仇人,遭遇仇家圍堵追殺,也是宮雪前輩給我解的圍。」
「算起來,宮雪前輩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一個人在鎮子裏除了日子孤獨些,一切都好,在鎮子裏沒有是非,私底下倒也有人抨擊前輩自命清高之類的,但宮雪前輩從未在意過此類風言風語。」
「她就像懸崖上的花,獨自美麗,獨自生活,獨自堅強。」
宮衡聞後,心裏再度一顫,昔日那個靈動聰慧的姑娘家,終歸成為了一個嘗到世間心酸冷暖的大人。
想到這裏,老人家心裏越發難受。
若是當年
楚南說道:「其實華蓮夫人去過我們龍昌鎮,和宮雪前輩見過一面,我並不知曉她們都談論了一些什麼,但想來也是很暖心的。」
楚南並未邀請宮衡前輩去往龍昌鎮看望自己的閨女,他不知道這父女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些話最好別說出口。
當他們父女兩人真的想要會面的時候,自然會不遠千萬里重逢的。
宮衡柔聲問道:「平日裏並不與鎮子裏的人打交道?」
楚南道:「是,我也是偶爾與宮雪前輩打個照面。」
「一個人的生活的確是有些寂寞,可宮雪前輩也習慣了寂寞。」
「鎮子裏的人都覺得宮雪前輩性子傲,可我覺得宮雪前輩其實還是有一些人情味的。」
畢竟也給楚南煮了一頓飯吃啊。
宮衡心裏大致明白了,忽然間起身說道:「小友隨我來。」
楚南聞後,跟着宮衡走出閣樓,朝着後方的樹林走去,雖雪色紛飛,但周圍的花草樹木生機勃勃,枝繁葉茂,這裏生機無限,實乃福地。
一老一少,走在一條幽靜小道上。
走着走着,便看見了一片果園。
鮮紅肥美的水蜜桃,掛在樹枝上,隨着薄弱的山風微微搖晃。
「小時候她最喜歡來到這裏摘桃子吃,我在這裏給小友摘點桃子,小友帶回去,交給我那閨女,但此事還望小友保密,不要說出這桃子的來處。」宮衡聲音略有底氣不足道。
楚南倒也沒有客氣,順手摘了一顆桃子,當場大快朵頤了起來,滋味確實不錯,甜而不膩,提神醒腦。
「可是宮雪前輩肯定能品嘗出這桃子的滋味,稍微一想,就知曉這桃子出自於秀靈山,我到時候該如何解釋?」楚南一臉為難道。
幫人扯謊,雖是善意的謊言,可這個謊言有些太明顯了。
宮衡想了想,言道:「你就說你來了中洲,偶遇一片桃樹林,順手摘了桃子,記得給你周圍的親戚朋友也送一些桃子,如此一來,痕跡就不明顯。」
「中洲之地,同一類果子,果味相似也能說得過去。」
為了給一個人送桃子,得提前給許多人送桃子作為鋪墊。
愛意的表達,總是要越過千山萬水,才能奔流入海。
楚南道:「也行,這的確是一個法子,可若是宮雪前輩執意對我刨根問底時,我該如何作答?」
「我其實並不擅長撒謊。」
宮衡一時無奈的笑了,笑的是自己,也被楚南這般言語給逗笑了。
這才發覺,眼前少年是一個正直清澈的少年。
「若是她問起來,你可以嫁禍在華蓮頭上,如此她也不會懷疑什麼,她若是沒問,那就是沒問,你就當做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宮衡道。
楚南當即點頭答應道:「好嘞,定不負所托。」
這一刻,老父親開始給小時候的閨女摘桃子了。
老人家的眼角微微上揚,興許有那麼一刻,一切都好似回到了從前。
至少這桃子的滋味,這些年來並未變過。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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