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城城東的第六橫街在第三個路口與青蓮巷交界。
自此往北走,東側的第四個院落便是洪範的目的地。
院子佔地不大,門口左右各蹲了座六尺高的石獅子,正門處掛着個匾額。
匾上用的白漆,寫着「金海洪氏」四個楷書大字。
門開着,沒看到人。
洪範上前叩了兩輪門,十幾秒後才有個門房從側邊的耳房過來。
「找誰,何事?」
這是個四五十年紀的男子,穿着長衫,問得略有不耐。
但未等洪範回話,此人便自己止住話頭,只定定端詳着來客。
十七八歲的年紀,極俊美的面容,背後還探出一張似馬非馬、滿口尖牙的長臉
「可是東家的二公子?」
門房陡然醒悟過來,發問。
「是我,洪範。」
洪範點頭。
門房立馬綻出笑容,當即引着入了院子,又高聲叫來個小廝牽着紅旗去了馬廄。
而後,他自個笑臉盈盈地請洪範到前院坐下,大步奔向後堂報信。
洪範坐在客位,四下打量。
堂內的陳設簡單。
字畫看着都挺新,花瓶也只能說是應景。
很快,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是洪磐帶着兩人先到了。
洪範起身相迎。
「今早枝頭喜鵲便叫個不停,我心想有喜事,沒想到是賢侄到了!」
洪磐笑道,上來把住洪範胳膊,帶到主位。
「賢侄,這位是我的長子、洪赦的大哥洪哲。」
他拉過邊上身材富態的年輕男子,引薦道。
「這小子練武不行,經營一途倒還可以,這些年一直跟在我身邊,已經在西京成家了。」
接着,是站在兩人身後,八字鬍、中等身量的中年男子。
「這位是趙榮軒趙大掌柜,咱們家在這邊的生意可很難離了他!」
幾人剛互相寒暄幾句,先後又有五人從院落各處聞訊過來。
他們顯然都是想見一見大名鼎鼎的金海星君。
自其中,洪範還見到位作別不久的熟人、族學同期的洪清。
眾人落座,茶水小食接連上來。
第一個話題,自然是修羅宗一行。
「可是入了山門?」
洪磐問道,見洪範搖頭,明顯失望。
但包括趙榮軒在內的其餘好幾人,倒是覺得理所當然。
他們聽了不少東家二公子的軼事,不過與修羅宗比,還是覺得小巫見大巫。
這時候,倒是親眼見了洪範城上英姿的洪清低聲不忿。
「沒想到四大宗門也有瞎眼的時候!」
他這話引得幾位西京本地管事側目。
「清哥兒,修羅宗倒是沒瞎。」
洪範笑着回道。
「我入門並沒有什麼問題,也得了真傳的保證,只是思忖再三,還是拒絕了。」
這下輪到四座震驚。
趙榮軒更是失手扯下幾根鬍子。
「賢侄,那可是修羅宗!你這是怎麼想的啊?!」
洪磐急得直拍大腿。
「做此打算,也是被逼無奈。」
洪範嘆道。
「修羅宗的袁凌雪前輩為我測了骨,或因年紀之限、曾受過的傷太多,已沒有多少增進體質的潛力。」
「換句話說,我若修習《修羅鬥戰經》,縱使入了氣境也是步步維艱。」
「既如此,便不如去做緹騎,選擇一門適合自己的二品功法了。」
聽了這番因果,洪磐默默頷首。
修羅宗曾先後出過兩位武聖,雖然都已故去,但在涼州名聲依然如日凌天。
在座好幾人心頭未必贊同洪範的做法,但礙於身份不敢說什麼。
這檔子事聊完了,眾人又感慨了一番金海血戰,以及一人一馬一路過來的情境。
待敘情稍減,已經是半個時辰過去,洪磐便起身要帶洪範去住所。
這住所卻不在院內。
洪範跟着出了門。
兩人轉出了青蓮巷,百十步出去,見到個四進的院子。
院子也掛着匾額,用金漆書寫,竟然是「朝日府」三字。
洪範看得一愣。
洪磐見狀來笑,當先推門進去。
院子裏頭打掃得很乾淨,庭柱明顯新上過漆,家具一應俱全。
洪範被引着轉過整個四進院落,發現足有十幾個房間,前後兩口水井。
後院的花園則換成了六七百平米、修整好的練武場。
以規模和配置論,別說與金海城那個原版的朝日院相比,就連洪堅的雄光院都要被比下去一籌。
「這宅子如何?」
洪磐問道。
「無可挑剔。」
洪範回道。
「嘿,位置雖然不能說是很好,但絕對不偏僻,勉強配得上咱家的星君。」
洪磐說道,顯然很滿意侄子的回應。
「我可是挑了很久,最後花了三千五百兩!」
洪範聞言咋舌。
金海城繁華地段的一居室只值六、七兩銀,門面兩間、往裏四層的宅子也不過一百二十兩。
三千五百兩的大院,哪怕在西京也算是豪宅了。
「這麼大的宅子,我一個人用?」
洪範遲疑道。
「太過浪費了」
「唉,這是我回來前與你武叔、禮伯商量好的。」
洪磐擺了擺手,以長輩口吻說道。
「咱家在金海那是地頭蛇,但這西京就不同了。」
「不論是入修羅宗還是緹騎,你在西京都得要有些產業,這樣與人交往才有底氣。」
「若是住在我那,多少會有不方便的地方。」
這番道理洪範心裏自然是明白的,也瞭然為何對方要撇開兒子、下屬,一個人帶自己過來。
「明白了,謹遵伯父吩咐。」
他不再推辭,行了一禮。
「這就對了!」
洪磐拍了拍侄兒肩膀,又提了些細緻吩咐。
「房契、地契我都帶來了,這就交給你,可一定要放好。」
「這幾日我會遣幾個小廝過來灑掃,等你安頓好了再讓金海那邊的院裏人過來。」
「不用有啥負擔,族裏現在財大氣粗,這無非是把現銀換做房產,算不得花銷」
洪範仔細聽完,倒是有些明白族裏上一輩為何是洪磐常駐西京、打理生意。
逛完新朝日院,兩人回了洪氏府邸。
然後與早先見過的眾人一起,步行至瑤河畔,為洪範接風洗塵。
地點選在東城一間臨河的酒樓。
酒樓名為「興盛堂」,三層兩進,帶着個中等大小的後院,在西京只能算是中等檔次。
但與別處不同,這是洪家自家的生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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